第10节

    那首歌虽然基调黑暗，但很有生命的张力。很多人说曲调怪异，甚至还有人说，这首歌更适合人声，电子歌手冰冷冷的声音并不能表达这首歌全部的感情。

    因为争议太大，eeyy还亲自出来解释：“电子歌手并不是冷冰冰的，它只是音乐的另一种表达形式。所谓的感情，是听众自我的附加值。”

    放上这段话后，eeyy便再也没有解释什么了。

    即便如此，当年这首《蔚蓝色的深渊》，依旧在网站周排行榜上强势挤入前十。

    他听eeyy的歌比较晚，但这首曲子依旧给了他不少想法。于是赵汝阳凭借自己的解读，做出了海妖玛姬。

    可是让他没想到的是，冯芽一的手机桌面居然是海妖玛姬。

    即便是巧合，这也太巧了吧？

    他还有疑惑，这时司机提醒赵汝阳：“汝阳，再不走的话，六点钟建国路要堵车了。”

    听到这话，赵汝阳对冯芽一说：“上车，先去光景吃饭，蒋析在那里等我们。”

    他往里挪，腾出了位置给冯芽一。她坐上车后，赵汝阳把手机还给她，说：“手机桌面挺好看的。”

    冯芽一有些诧异，瞪大眼睛看着他。

    赵汝阳摸了摸自己的脸，有些不解：“又怎么了？”

    “很多人都问我手机桌面是个什么东西，还有人会说，你这么大了还玩娃娃啊？”

    想起那些奇奇怪怪的评价，冯芽一觉得很好笑。她很喜欢球形关节人偶，特别喜欢一个叫“grey”的人形师所制作的人偶。

    grey是独立人形师，没有和任何娃厂合作。两年前，grey的人偶和亚洲新锐服装设计师联合打出系列广告，这才让很多人将目光投向了这个小众爱好。

    从那时起，冯芽一便得知grey此人，并开始关注他的人偶。

    到今年，grey的作品也只有一个三分女娃和一个四分女娃。不过就两个娃，也掏空了冯芽一多年的压岁钱。

    看到手机桌面，冯芽一忍不住为自己的钱包黯然神伤。

    赵汝阳的声音将冯芽一的思绪拉回。他说：“爱好就是爱好，自己喜欢就好，管别人怎么评头论足。”

    “我也是这么想的。”冯芽一说。

    “你的手机桌面，是bjd吧？”赵汝阳故意发问。

    “对啊，这个是grey的作品。你知道grey吗……”

    夜空暗了下来，车内光线不甚明朗。可赵汝阳看得清清楚楚，她提到grey的时候，眸光熠熠生辉，仿佛流萤在她的眼中闪耀。

    平日里冯芽一话不多，即便跟同学讲题，也是说完为止，绝不废话。但是现在，她从第一次看到grey这个名字，一直说到grey目前的动向。

    她意犹未尽，却发现车已停下。赵汝阳笑盈盈地看着她，冯芽一这才察觉目的地已到，而她竟然说了一路。

    冯芽一有些懊恼地拍了下额头，卖安利也要看时机和对象啊，她为什么要对着一个男生拼命夸grey啊？

    “不好意思，你应该不喜欢这种话题吧？”冯芽一抱歉地说。

    “没事，挺有趣的。”

    赵汝阳表面上装出一脸淡定，实际上，男生背在身后的左手已经紧紧地握成了拳头。他的四指紧紧掐着掌心的rou，就是为了抑制住自己快要越出胸膛的心跳。

    喂，你知道吗，你心心念念的grey，就在眼前啊。

    他抿了下嘴唇，强硬地压下自己正欲上扬的嘴角。赵汝阳悄悄做了个深呼吸，这才平息了自己蓬勃的情绪。他压低声音，说：“走吧，我们去找蒋析。”

    走进餐厅的时候，冯芽一突然顿住了脚步。她终于想起来为什么手机上收不到赵汝阳的短信。

    因为赵汝阳，付璃昱牵连到她。她一怒之下，将赵汝阳拉进了手机黑名单。可第二天看到赵汝阳时，她已经消气了。

    消气归消气，可她忘记把赵汝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

    光景餐厅有百年历史，从民国时期在瑕城就已经开店。前两年有人接手，以旧修旧，花大价钱回复了民国风貌。

    而且这件餐厅消费价格高昂，菜品虽然一流，但平常人也不会轻易涉足。

    冯芽一虽然不是第一来，但次数也是寥寥。如果不是逢年过节有长辈聚会，冯芽一也不会来这里消费。

    可走在她面前的赵汝阳俨然一副熟客模样，他对冯芽一说：“餐厅后面有个小花园，下次我带你来喝下午茶。”

    两人边聊天边往包厢走去。走到地方，赵汝阳推门而入。

    蒋析正好起身，看到两人，她冲冯芽一招了招手：“呀，仓鼠！你把赵汝阳带来了啊！”

    “赵汝阳”三个字一出，有人立即转了眼神，往门口看去。冯芽一还没来得及说话，倒是先跟那人的眼神对上。

    付璃昱？

    隔得近了，冯芽一终于看清了付璃昱的模样。单眼皮，鼻梁高挺，嘴唇分明，皮肤雪白。她穿了一件黑色的连身裙，看起来高贵优雅。

    她忍不住看了看自己，最普通不过的校服。

    好像有什么东西输了，冯芽一偷偷在心里想。

    赵汝阳看也没看付璃昱，他递出自己的礼物，说：“喏，你之前说想要的丝巾。祝蒋姐长命百岁。”

    蒋析接过礼物，暗自诧异赵汝阳的细心，可嘴上还是不饶人：“你会不会说话，祝福能不能好好说？”

    冯芽一也适时递上她的礼物。薄荷绿的袋子里装着一只深蓝色的丝绒盒子。付璃昱不屑地挪开了视线，蒋析倒是好奇地打开了盒子，惊喜得叫出了声音。

    “啊，小烦濑的耳环！”

    蒋析马上摘了左耳上的耳环，换上了冯芽一送的礼物。

    冯芽一第一次和蒋析聊天时就知道，她很喜欢《黑子的篮球》，并且最喜欢黄濑。那天她无意间提到，自己本来想买黄濑的耳环，却因为参加竞赛错过了预定机会。等到她再想买，已经停止贩售了。

    好巧不巧，冯芽一正好买了黄濑的耳环。她没有耳洞，便一直存着没管。这时转送给蒋析，倒是特别合适。

    “小仓鼠，你真是个宝！”

    蒋析抱着冯芽一，在她的脸上落了好几个口红印；被亲不说，她的脸蛋还被蒋析捏了好几下。

    “学姐喜欢就好。”冯芽一被蒋析搂在怀里，说话的声音都稍显闷顿。

    “蒋姐，别抱着仓鼠不放了，你还有一桌子客人要照顾呢。”

    说着话，赵汝阳长臂一伸，愣是将冯芽一从蒋析的怀里捞了出来。他把冯芽一放在自己的身后，悬在半空的心这才放了下来。

    “怎么，你吃醋啊？我能亲你不能亲，看得眼馋？”蒋析不怀好意地调侃了一句。

    赵汝阳不接茬，他转了话题，问：“蒋栩不来？”

    “等下唱歌会来吧。”蒋析说。

    ……

    冯芽一不知道他们在说谁，她只知道这是个好机会，因为赵汝阳没有注意她。冯芽一从书包里拿出手机，偷偷摸摸点进拦截系统里。

    果不其然，系统里躺着赵汝阳的五条信息。三条是上周四发的，两条是今天发的。

    她刚准备将赵汝阳从黑名单里放出来，谁知一只手凭空而降，拿过了她的手机。冯芽一一惊，连忙起身。

    赵汝阳拿着她的手机，脸色瞬间黑了下来。他拿着手机晃了晃，说：“要不要解释一下，为什么我的名字在拦截名单里？”

    第12章 普通disco

    他声音低沉，面色不善，双眼的视线紧紧攫住冯芽一。

    冯芽一依旧是不卑不亢的模样，那双黑眸看向他的时候，那无声的眼神仿佛是在责难他无理取闹。

    赵汝阳烦躁地耙了把头发，又看回手机，把自己的号码从黑名单里放出来了。他点进了通讯录，手指落在屏幕上半天没有动静。

    改个什么名字呢？“最伟大的同桌”，他总有一天要突破这个定位；“非常重要的人”，没名字她应该认不出来；“贼牛逼的那位朋友”，太装逼了吧……

    想了半天，赵汝阳在自己的名字最前方标注了一个“a”。再点进通讯录时，他排首位，看上去悦目多了。

    姓赵真不好，通讯录排末尾。二十六个字母凭什么“z”字排在最后，谁定的破规矩，这还有没有天理了？

    改完名字，赵汝阳抬起头来，留意到不远处的付璃昱正抱臂看着他。女生的眼神里流露出一种看好戏的神情，似乎正在等着他发火。

    老子还没跟你算账，你他妈就想看戏？

    他的唇角挑起一抹不怀好意的笑，移开了眼神。赵汝阳的视线又落回冯芽一的身上。赵汝阳微微颔首，还是小仓鼠看得顺眼，不过她脸上几枚鲜艳的唇印太刺眼了。

    “喂，跟我出来一下。”赵汝阳说。

    “啊，嗯。”冯芽一点了点头。

    两人一前一后出了包间，赵汝阳走在前面，她亦步亦趋地跟着。冯芽一还没盘算好怎么道歉，脑子里一片紊乱，谁知赵汝阳突然停下了脚步。

    冯芽一撞到了男生的后背，砸得她鼻头一酸。她掩着鼻子，问：“怎么突然停下来了？”

    赵汝阳也没解释，只是抬了下下巴，说：“坐那儿去。”

    她抬头一看，这里是化妆间。冯芽一“啊”了一声，说：“这里不是女性化妆间吗？”

    冯芽一刚说完，赵汝阳把“正在打扫”的牌子从门后拎了出来，架在门口。然后，赵汝阳顺手把沉重的大门给关上了。

    化妆间只有她和赵汝阳，三面环镜，她不管看向哪里，都能看到赵汝阳的身姿。

    平日虽然也习惯了和赵汝阳接触，可这样的环境下，冯芽一还是觉得紧张。她有些不安，搁在膝盖上的双手握在了一起。

    赵汝阳并不知道她的想法，他抽了几张擦手纸，在水龙头下打湿。他将纸叠好，走到冯芽一的面前。赵汝阳左手捏着她的下巴，右手帮她擦拭着脸上的唇膏印。

    尽管他的动作轻柔，可冯芽一的皮肤娇柔，轻轻擦两下，立刻泛起了淡淡的粉色。赵汝阳忍不住，又在她的脸上掐了一下。

    冯芽一瞪他一眼，赵汝阳笑了：“你有理了？”

    一句话，冯芽一又乖乖收回了抗议的眼神。她敛下眼皮，嘴唇轻轻蠕动，发出了几个不成文字的音节。

    赵汝阳终于停下了手上的动作，他满意地看着冯芽一干净的脸蛋，心里舒服了一截。这样想着，他又捏了捏她的下巴：“再说一遍，讲人话，别说仓鼠语。”

    “我……”

    冯芽一咬着嘴唇，踌躇半天，说：“那什么，是手机先动的手，我没有故意把你拉黑。”

    只是忘了把你放出来而已，仅此而已！

    她努力在言语和表情上展现自己的真诚，就差在脸上刻上“信我”两个字了。赵汝阳看得好笑，心下其实早就释怀了。

    他本来就没怪她，只是在看到的那一瞬间，有点生气而已。

    “那我该怎么原谅你呢？”赵汝阳问。

    “普通的错误就普通的原谅吧。”冯芽一说。

    “便宜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