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再一次确认外卖盒上的地址没错,秋赤西抬头望向大门:她不久前的确来过,在重生前,变成魂体之后。 从自行车上下来,秋赤西将后车里的啤酒和烧烤小菜统统拿了出来,低头蹙眉看了看盒子,她竟然不知道宁景尘也会吃这些东西。 在按下门铃的那一瞬间,秋赤西回忆自己重生前这时候似乎并没有见过宁景尘点这些东西。 是了,秋赤西突然想起一件事。那时候她向老板请了半个月的假,为了一个国际竞赛。 那场竞赛有奖金且数额不小,足够支付她母亲一年的透析费用,秋赤西担心竞赛不能够得到最好的名次,拿出半个月拼命刷题。 只不过现在的秋赤西已经变成了十几年后的秋赤西,这些天忙着重新适应能将人压得喘不过气来的生活,一时半会没把竞赛想起来,也就没来得及请假,这才碰上送外卖的事。 大门很快开了。 “啤酒是冰好了吧?辣椒多放……”舒歌头上插着荧光发棒,愣在门内。望着面无表情的秋赤西,很快舒歌重新笑了起来,“欸,是你啊,真巧,要进来一起吃夜宵吗?” 嘴里一股酒味,显然在点夜宵之前,舒歌已经喝了不少酒。 将外卖塞到舒歌手里,秋赤西皱着眉往后退了一大步,沉默骑上自行车返回。 “……搞什么?”回想起刚才秋赤西眼里□□裸的嫌弃厌恶,舒歌莫名其妙,不由一路嘀咕。 “怎么了?”宁景尘穿了一件白色衬衫,坐在花园的吊椅上,干净白皙的手指轻轻握着黑红色的铁链。 皎洁淡隽的月光从后面铺天盖地散过来,丝丝缠绕在他俊美脸上,修长白皙的手指,月光仿佛贪恋小孩,围绕他,讨好他。宁景尘抬眸望过来,眼里似乎都盛着细碎星河。 舒歌两只手里捧着外卖盒,里面一股厚重的孜然味扑面而来,让她清醒过来,忍不住摇头感叹:为什么同样背对着月光,右边那群围在一起的男男女女却像野蛮人围着篝火分赃。 “没什么,刚才送夜宵过来的正好是我们班同学。”舒歌说着举了举几大盒夜宵。 今天舒歌生日,和三两朋友去爬山玩了一圈,最后一群人还想喝酒疯一疯。到底都还是高中生,不敢在家长眼皮底子下乱搞。 舒歌几乎立刻想到了宁景尘这里的避风港,和其他家的孩子不一样。宁景尘才算真正被家人捧在手心里,没什么不可以做的。只要带上宁景尘,舒歌算得到了免死金牌。 几轮酒下去,有人提议说城中村那边有家排挡不错,啤酒不是放在冰箱,而是放在冰桶里的。 这群人图的就是个新鲜,立刻打电话开始叫夜宵。 宁景尘心下一跳,手指不由松开了铁链:“送夜宵的是你们班同学?” 理科a班除了秋赤西,宁景尘想不出还会有谁会做送夜宵的事。 “就那个上次教你题目的那位。”舒歌被外卖盒子里的味道勾住了,匆匆说完往自己朋友那边跑去。 望着舒歌的背影,宁景尘抿了抿唇,起身快步往大门走去。 “小少爷,您要到外面去吗?”管家不知从哪走出来,“我找人陪您。” “祝叔,不用了,我就在外面走走。”宁景尘摇头拒绝。 祝管家点头但没有立即退开:“外面风大,我去拿件衣服给您。” 宁景尘向来温润清隽的眉眼浮起了一丝急躁,他摇头道:“祝叔,我不冷的。” 见少爷快步往外走去,祝管家在后面笑了笑,少爷也大了。 大门口早已经空荡荡的,只有几盏昏黄色路灯亮着。宁景尘抬手捂在胸口处,感受到从中传来的失落,黑如鸦羽睫毛颤了颤。 从大门到花园本就有一段路,何况已经过了这么久,她应该早走了。 宁景尘转身想回去却停住了脚步,到底舍不得就这么离开,干脆往前继续走。 ……她刚刚也是走这条路来的么? 风拂过道路两旁的樟树,发出沙沙响声,宁景尘沿路缓缓走着。这时,他忽然看见前面一个人拎着自行车慢慢往前移。 宁景尘心口骤然跳得厉害,喊出了那个名字。大概声音太小,又或许根本没喊出声,前面的人并没有回头。 大步向前跑了一段路,宁景尘停下来平复自己的呼吸,在后面叫住了秋赤西。 “秋同学。” 秋赤西回过头,面容寡淡不曾改变,只有眼底深处有一丝波动,太快让人无法察觉。 “有事?”秋赤西停了下来。 宁景尘得以慢慢靠近,他侧头看了一眼破胎的自行车,嘴角轻抿,脸颊处的酒窝隐隐可见:“你车破了,我送你回去好不好?” 若是换了十几岁的秋赤西,她一定不愿意,那时候的秋赤西从来不想和宁景尘扯上一点关系,哪怕只说说话。 见秋赤西一直不说话,宁景尘有些慌,他急急道:“我家就在后面一点路,你车破了不好去送……” 望了望自行车后面箱子上面的几个大字——‘火子排挡’,宁景尘急急道,“我让祝叔带你去把外卖送完。” 秋赤西依旧面无表情:“没有了外卖要送。” 宁景尘好不容易鼓起的勇气一瞬间消失殆尽,藏在身后的右手不由紧紧撺住。 “你能把我送到禾口路吗?”秋赤西踢了踢自行车后胎,“我去那边补胎。” 宁景尘惊讶看向秋赤西,眼中却早已经率先浮起了开心的涟漪,颊边的酒窝更藏都藏不住:“我……我现在打电话给祝叔,你等等好不好?” “嗯。”秋赤西并没有关注宁景尘,她盯着后面的轮胎,漏气漏得太快,刚才还有半指高,现在已经彻底没气了。 补胎不知道行不行,指不定还得换轮胎,如果内外胎一起换,对现在的秋赤西来说是笔不小的花销。 宁景尘悄悄向前走了几步,离秋赤西更近:“秋同学周末在兼职?” 秋赤西抬眼望去,双眸沉沉,不带任何情绪:“怎么?” “只是问问……”宁景尘呐呐开口,被她眼神看得不知所措,心口浮起一丝不知名的委屈。 他含着金汤匙出生,家人捧在手心宠了十几年,没人不喜欢他,更不存在会有人忽视冷淡。偏偏如今这么冷漠对他的人,是他…… 祝管家来的很快。 “小少爷,这是您……朋友?”祝管家从车上下来,以极快的速度打量完秋赤西穿着后,问道。 宁景尘将目光稍稍移向秋赤西后,见她不说话,唇边忍不住要勾勒出一丝浅浅笑意,却又很快抑制住:“祝叔,你能送我们去禾口路吗?” “我们?”不待祝管家回答,秋赤西不由挑眉重复问,她没想过宁景尘也会去。 宁景尘见她明显不情愿自己去,手微微握紧,勉强笑道:“正好刚才聚会累了,想要去兜风。” 别人家的车,想干什么不用经过她的同意,秋赤西不再说话,沉默着将自己的自行车搬进后备箱中。 “……嗯,现在去修,不用,很快回去。”秋赤西坐在车内拨通了排档老板的电话,说明情况。 宁景尘等秋赤西挂电话后,转头指了指她左侧:“秋同学,安全带。” “……”秋赤西目光看向宁景尘,果然他上身已经绑好了安全带。 至于这么谨慎?已经死过一回的秋赤西依旧并不多珍惜自己的命。 拉出安全带,低头盯着手上造型奇怪的扣环,秋赤西扣了半天没扣上,干脆放弃,任由安全带缩回去。 “只要把它轻轻拉开再搭上去就好了。”宁景尘自然看到秋赤西的尴尬,轻声指点。 秋赤西没动。 “我帮你。”宁景尘解开自己的安全带,侧身过去找出秋赤西的安全带,边轻声道,“每年车祸中后座的人因为不系安全带,死亡率达到百分之十一。” 秋赤西皱眉靠紧椅背,留出一点空间试图避开宁景尘,然而他的气息还是一点点侵略进她的鼻息中,带着微甘轻酸的……甜橘味。 ‘咔哒’——安全带系好了。 随着宁景尘的离开,清淡的味道渐渐泛苦,最后直至消失。 “你喜欢吃橘子?”秋赤西忽然开口问出了藏在心中两世已久的问题。 “什么?”宁景尘耳尖微灼,看向秋赤西的眼睛泛着藏不住的恋念。他刚才走神,并没有听清她的话。 一时冲动,秋赤西很快后悔。没顾得上宁景尘的表情,只移开目光淡淡道:“我记得你数学成绩很差。” 她在指刚才宁景尘说的数据一事。 正常人被帮忙系了安全带,不说得先谢谢,最起码基本的尊重还是有的,哪像秋赤西会这么戳人伤疤。 “我们家少爷是艺术生嘛,对那些数理化的东西总会弱一点,不过少爷以后可是要成为大艺术家的。”祝管家在前面打破车内的尴尬,“小同学,刚才的安全带锁扣就是我们小少爷设计的,更符合这辆车的造型。” 去禾口的一路上,祝管家讲了一路关于这辆订制的车以及他的小少爷在艺术方面有多高的天赋。 “秋同学……”宁景尘一起下了车,喊住秋赤西,他似乎不好意思,扭开头又重新鼓起勇气,抬眼看向她,“上次听舒歌说你成绩特别好,以后可不可以向你请教?老师说如果想考一个好学校,文化分也不能低,我一直想提高自己数学成绩。” 如果是魂体的秋赤西,这时候眼神中一定充满了惊讶,她在前世一直认为宁景尘进退得当,像个真正贵族王子,也从来不和任何女生有过多的接触,除了他喜欢的舒歌。 “没时间。”秋赤西收回打量宁景尘的眼神,冷淡道。虽然前世他埋了她,但不至于要这辈子自己都得顺从他。 将自行车拿出来,秋赤西要往那边的修车店去,宁景尘还站在原地,头微微低着,唇抿紧,颊边的酒窝也不见了。 “……”秋赤西下颌收紧,眉目间有丝压不住的急躁,最后她扶着车皱眉道,“舒歌成绩也不错,你可以找她。” 屁的不错,像舒歌这样的成绩,别人认为还可以,在常年霸占第一的秋赤西眼中就是垃圾。 不过,她忙得很,舒歌的水平教宁景尘完全可以,何况他们俩又是一对,再者前世宁景尘考得并不差。 望着秋赤西渐远的背影,站在灯光底下的宁景尘才慢慢往车上走。 “祝叔,把窗户关上,我有点冷。”宁景尘坐在刚才秋赤西的座位上低声道。 “少爷,这周的数学作业您还没写完呢。”祝管家开着车,突然想起来。 “祝叔,明天告诉老师我生病了,没办法写。”宁景尘半阖上眼,沿路闪过的路灯微弱打在俊美清隽的脸上。 “要是让夫人知道您总咒自己生病,她要生气了。”祝管家无奈摇头,他家小少爷什么都好,唯独不愿意学习数学。 不过也没什么关系,对于他们这样的家庭来说,高考成绩并没有想象中那么重要,何况小少爷的艺术水平足以让他取得好名次。 第7章 “这次比赛关乎我们学校的名声,如果能取得好成绩,校方那边也不会亏待你……秋赤西,你在听吗?”班主任敲了敲桌子,提醒对面明显走神的人。 “知道。”秋赤西眼睛半耷拉着,面容阴郁,整个人身上看不到同龄人的朝气,“没什么事我先走了。” “行,你先回班上,帮我把舒歌叫过来。”班主任无声叹了口气,点头让人离开。 待秋赤西一离开,教研室突然仿佛从一片窒息中重获新生,几位老师相视一眼,恢复轻松氛围。 “李老师,真辛苦你了。”理科a班班主任对面的老师感叹,李老师一个德高望重的老教师,没想到有天会和商人一样对学生说话。但只有这么说话,刚才a班那孩子才会感兴趣。 李律德深吸一口气后摇头:“我有什么辛苦的,这孩子活得不容易。” 这一个礼拜来,几位任课老师都过来明里暗里反映秋赤西比往常懈怠了很多,上课也不听讲,天天在底下把书翻得哗哗作响,不知道在干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