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苏木轻笑道：“这倒不是。” “侄女只是瞧着山路泥泞，若是一不小心摔下去, 这便麻烦了。” “再说了, 表叔你的腰才不过一日修养, 侄女也是担心你不是？” “你少与我来这一套。”顾聿看起来并不买苏木的帐, 不过他嘴上虽嫌弃着, 但手上却还是从一侧扒拉了两根木棍扔给了苏木，“你们女人就是麻烦。” “也不知是谁非要跟着来凑这个热闹。” 两人昨日已经商议过了，苏木作为女子，在外抛头露面多有不便，撇开这点不谈，苏林尚且年幼, 她纵使外出也无法心安，所以事情的最后还是得由顾聿出面。顾聿有医术傍身, 又是男子, 苏木采药他贩药, 两人分工明确，自是最好不过。 顾聿毕竟是从家中溜出来的，未免露出踪迹被顾家寻回, 顾家的医术他不敢大意对外人展露，且小河村这样的地方，生病能看得起大夫的人实在是寥寥无几，与其指望着在这样的地方能收到多少诊金，还不如指望找到一些上好的药材卖个好价来的靠谱。 就像苏木说的那样，今日的山间多泥泞，其实顾聿的本意还是他自己上山来看看，让苏木在家中收拾，然而，出于某人的安全以及今后采药的需要，苏木哪敢在情况不明且顾聿还受伤未愈时让其独自一人上山采药？ 至于同行的苏林，有了上一次的经历的他，这次却是说什么都不放心苏木外出，苏木劝说无果，于是，左右思量之下，她最后还是把人一并也带上了来，这也是为何现今会三人同行的缘故了。 顾聿朝自己扔了两根木棍，苏木眼疾手快将其抓在了手里，她一边将多的那根递给苏林，一边笑道：“表叔现在不教教侄女，今后外出了，还不得侄女独自来采药？届时侄女若是识不得亦或是采摘时不得法，岂不是白白糟蹋了好药材？” 论斗嘴的本事，顾聿自是比不过苏木的，见人说的头头是道，他不屑的哼了一声，“我不与你贫，你给我好好看路。” 某人说不过自己便生硬的转移话题，苏木有些得意的挑了挑眉，“好~”她看了看自己身旁的苏林，似笑非笑道：“阿林，听见了没？我们好好看路，可别摔着给表叔添麻烦。” 自家阿姐与表叔时常斗嘴，苏林早已见怪不怪，见顾聿落败，他是一点都不意外，反而笑着配合苏木道：“嗯，阿林知道了。” “乖啦——” “......” 顾聿走在前面，身后跟着的是姐弟二人，山间静谧，搜寻药材本是件十分枯燥又需要耐心的事，可姐弟二人打趣的交谈声时不时的传来，被偶尔打断思绪的他竟然意外的没有冒出排斥之感，这倒是让顾聿颇有些意外。他在旁人看不见的地方动了动自己的唇角，弧度看起来并不大，，也不过是眨眼间的功夫，便又变回了原样。 徐晋习惯了早起，可这日从他打开自家屋门开始，对面的屋子便一点动静都没有，等到了日上三竿依旧如此，他便开始意识到了有几分不大对劲。 不过，对面并无打斗的动静，也无任何搬家的痕迹，虽说不清楚何故家中三人一大早便不在，但徐晋还是稳了稳自己的思绪，寻机着再观察一二。 小河村的后山极大，想要一天之内就从山间转完，显然是不大现实的，苏木一行三人这边花了将近一天的时间，也不过是才扫荡到半山而已，不过纵使如此，这收获也是极为丰富的了。 三人精疲力竭的从后山回到家的时候，已是傍晚时分，徐晋适时在院中的井边清洗着蔬菜，一听着外面动静，他洗菜的动作顿了顿，却没有立马做些什么，反而是稍作停顿后又继续起了手上的动作去。 今日天气不错，赵逸本在院中的石桌前看着书，外面的动静虽说不大，可却极易看到，赵逸闻声先是看了一眼一旁不远的徐晋，接着才慢慢放下了自己手上的书本，略带好奇又好心的提醒道：“爹。” “外面可是苏jiejie他们回来了？” 因着家中屋门开着，对于询问，徐晋只是不急不缓的把自己手中洗好的菜沥了沥，回：“听这动静，想来是了。” 他想了想，又问：“阿铭可是还想去找阿林玩？” 赵逸笑，“一日外出，想来苏jiejie也疲惫的紧，今后有的是机会，今日倒罢了。” 苏木有苏木的打算，他们主仆二人自然也有自己的盘算，都是从深宫中出来的人，又哪里会没点子旁的心眼？ 就拿赵逸现下说的这话来说，面上看着并无什么，可听完话的徐晋动作却是再次顿了一顿。心知这是自家殿下在暗示自己，他先是缓缓点了点头，随即轻嗯了一声，待此间沉吟片刻，却是转而道：“天快黑了，再看书对眼睛许会不好，今日不若也看到这里，我先去将晚膳做好，阿铭在院中自己玩一会儿？” 赵逸噙了噙自己的嘴角，“爹你不用管我。” 流离在外，到底不比宫中，徐晋本已打算回屋，可见赵逸的目光的放在了他端着青菜之上，他又停了下来，想了想还是道：“阿铭近日可有什么想吃的？” 两人自来到此处之后，尽管赵逸并未就吃食做什么具体的要求，徐晋也尽自己最大的努力将膳食做好，可到底还是比不得御厨，甚至或许还不及苏木的手艺，一想着自家殿下受的这些苦，再一看赵逸近日来明显消瘦的身子，徐晋的脸色便有些挂不住了。 “唔......”说起吃食，赵逸一双凤眼微微动了动，随即抿唇一笑道：“爹，上次苏jiejie送来的蒸蛋不错。” 原以为会是何样的吃食，未曾想会是这般回答，徐晋愣了一愣，有些慢一拍的应道：“......好。” “...爹明日便给你做。” 徐晋什么时候做，对赵逸来说其实也不是那么重要，毕竟这道菜他并不会，他这边提这个，自然是别有目的，而这个所谓的别有目的，旁人不懂，可单看徐晋的神色变化，赵逸却知道，自己这位爹爹，还真就懂了他的意思。 人已经应承了自己，他嘴角的笑意瞬间明显了两分，“嗯。” “那阿铭便等着了？” “...好。” 自家殿下对苏木似乎已经起了疑心，其虽未明言，但吩咐间却足以暗含多种意思，与赵逸说完话后回到厨房的徐晋回想起近日来发生的事，动作未免渐渐慢了下来...... = 这次入山，因着有顾聿在，一行三人是实打实的收获了一背篓的药材，不过，这里面有好一些药材因为苏家条件简陋不能久放，所以需尽快的出手出去，因而苏木不得不连夜将药材清理妥当，再给顾聿备好第二日外出需要的东西，等到把一切安排妥当可以喘气的时候，这天早已黑了个彻底。 这一夜，累的浑身酸痛的苏木什么都不想做，几乎草草洗漱之后，便回了自己的屋睡了下去。 徐晋在家一直等到苏家彻底没了动静才小心的从自己家中走了出来，苏家这一日都诡异的紧，偏巧因着顾聿在，又因着男女有别，他不好再出面干涉，只能先乘着天黑众人皆就寝后去探查一二，好再做打算。 大黄这两日有顾聿的诊治，再加上它本身恢复的不错，现下受伤的腿已经可以小幅度的移动了，徐晋习惯的从自家翻出来后便来到自己上次翻墙的位置，待确定四下无人，他随即便拉着屋檐翻越了过去。 四下静谧，落地无声，一切和预料的并无差别，只是，徐晋这边才刚刚起身，伴随着一声毫无征兆“呜呜——”声，他起身的动作一滞，神色不由得有些僵硬了起来...... 第84章 山雨欲来 作为一只看家犬, 许是有早前经历的影响，大黄的反应一向比村里的家犬迅速一些，这一次自然也不例外, 几乎是徐晋一站在苏家院外的同时, 它便已经警惕的睁开了双眼, 而等到徐晋翻过了院墙，它瞬间便蓄力弓起了自己身子。 情况一触即发, 四目相对之下, 看着对自己防备异常的眼神, 尽管对方不会说话, 可徐晋却根本不怀疑他此间若是再往苏家走一步, 眼前的家伙会如何对他。 大黄见过徐晋，也在其身上吃过亏，知道这人难对付，它不敢大意，唯有先将自己的气场露出，以免落了下乘。徐晋已然感受到了大黄对自己的防备, 其实要解决大黄也不难，可要在不惊动屋中人的前提下悄无声息的解决一个已经对自己有了防备的家伙, 他却是没这个把握。 大黄久等不到对方动作, 便慢慢的开始将自己的前肢微屈, 呈现出蓄势待发的状态，与此同时，伴随着它身子往地面的倾斜, 一双爪子渐渐从rou掌之中露了出来，再配着月色之下那一双幽亮的眸眼，饶是见多了是非的徐晋此刻看着，心下未免也冒出了了一分毛意。 毫无疑问，大黄根本不好打发。 知道这家伙记仇的紧，担心许因自身的冷意激怒对方，以至于闹出更大的动静，一番权衡后的徐晋连忙缓了缓自己的神色，不再与大黄对视。此地不宜久留。因而从权衡到决定再到动作，徐晋不过只用了眨眼的时间。 可惜的是，大黄最后到底还是叫了，不过万幸此时的徐晋已用最快的速度从苏家越了出来。秋夜寂静，犬吠声一出，便显得格外的引人注目，连带着村中好几家的家犬也一并叫了起来。 徐晋快速的回到了自己家中，家里赵逸已经睡了，四下无人，也不知想到了什么，原本还注意着对面动静的他动作却是渐渐慢了下来，最后在自家的院中停了下来。 夜探失败，苏家的情况如何无从知晓，他的任务也便是没有完成。 近日来所发生的事和某人的反应尚在眼前，徐晋双眸微动，他抿了抿自己的薄唇，虽没有说话，但一双眼却是渐渐深邃了起来...... = 爬了一整日的山，又连夜将药材整理出来，苏木这晚可以说是睡得最死的一晚，哪怕是大黄在自家院中叫了那么大声，她也丝毫未受影响。 瑶城是顾家的大本营，顾聿要卖药，可不敢将东西往此处送，他本身确实是需要银钱，又因为要躲着顾家的人连在外就诊这种事都需谨慎，再加上作为大少爷的他自是不屑向女子伸手要钱，所以对于卖药一事，倒不是十分排斥。 苏林是个好学的孩子，知道顾聿要外出卖药，他可以说是最积极的一个，甚至一开始还想与顾聿一道出去。不过，现今这世道，谁也不知道第一次去人生地不熟的地方卖药会是如何，再加上苏林的年纪，苏木怎可能放心苏林跟着顾聿出去？ 无法跟着顾聿一道，苏林难得的在苏木面前露出了沮丧的神色，不过小孩子气来的快消的也快，苏木此间还没怎么开始哄人，苏林自己便想通了去，这倒是让苏木颇感欣慰。 顾聿是天还未亮便背上了背篓从苏家离开的，苏木前脚才将人送走，谁曾想后脚便看见对面的屋门打了开来，下一刻，一个熟悉的面孔从门后冒了出来，顾聿的身影似乎还在前方不远隐隐可见，一眼见此，再一想起自己之前的猜测，苏木本欲回家的动作一顿，心头顿时暗道一声不好。 她之前怎么说来着？ 这对面这两“父子”若真如她想的那般来历非凡，那顾聿作为可能知晓他们踪迹又来历不明的人，结果会如何？ 且今日这怎么就这么巧，她明明还特意提前了一个时辰起床，又赶在了对面往日中亮灯前大概半个时辰的样子让顾聿离开，为的就是不被人发现，以免生出不必要的事来，结果呢？她才刚将人送走他便发现了？ 事情发生的有些突然，苏木来不及细想，见人已经注意到了她，她连忙敛了敛目，掩住自己眼中的情绪转而看起来娴熟的对人笑了笑，“阿铭爹，这么早？” 徐晋其实这一晚并没有怎么睡，苏家的动静虽说不大，可苏木等人起身的时候大黄却叫唤了一下，这使得本就没怎么睡着的他索性从床上披了件衣裳爬了起来。 苏木这几日无形中透着几分奇怪，自家殿下又是那般吩咐，徐晋并不敢大意，开门前的他已经在自家院中隔着屋门听了一会儿动静，之所以会开门，这是因着从门缝中看到顾聿背着东西离开了的缘故。这边听着苏木的话，他先是看了眼前方的巷道，这才有些狐疑的收回了视线，对着苏木颔了颔首，道：“似乎你比我更早一些。” 也不知道这人究竟有没有听到她之前与顾聿说的话，亦或是究竟什么时候起的身，苏木闻言干笑了两声，“哪里哪里。” “左右也不过只这一次，倒是阿铭爹你，今晨起这般早，可是有什么事？” 徐晋心下了然，却还是故作不知明知故问道：“适才听着外面有些动静，可是你与什么人在说话？” 果不其然。 徐晋问的如同话家常般自然，苏木却是心头一紧，“是...呢，可是打扰到阿铭爹了？” “这倒没有。”对方并未遮掩，可话语中却有避重就轻之嫌，徐晋眨了眨自家的双眼，“只是听声音似是男子，我有些不放心，遂开门看看情况。” 话绕了回来，苏木看起来有些不好意思的笑了笑，“阿铭爹有心了，不过那人是我家表叔，倒不是什么外人。” 左右都会说到是谁，与其遮遮掩掩引人怀疑，不如一开始便大方的承认。 徐晋眼中划过一抹“意外”，“......这般早，你们这是......” 这人看起来对对方是谁并不讶异，苏木面不改色的继续笑着，不急不缓的解释道：“也就是有阵子没去镇上了，昨日运气好在山上摘了一些野菜和草药，今日便托表叔去赶个早集。” “啊对了。”似是想起了什么，说着说着话的苏木突然眼前一亮的看向徐晋，“阿铭爹。” “？” 一边得担心着徐晋跟上去做些什么，一边还得想法子解释还不露出端倪，如此一来，这话语权自是掌握在自己手中最好，苏木垂眸，面上渐渐露出些许羞赧的神色，“前天的事......” 前天不过也就一件大雨修缮屋顶一事，徐晋大概猜到了苏木想说什么，见人吞吞吐吐，他索性把话接了过来，“家中一切可好？” 这阵子以来，苏木毕竟存了想要疏远某人的心思，再加上这会儿清楚了对方并非女子，所以现下猛地何其说这么些话，她自己心中多少还是有些不大习惯。对于徐晋的问题，她先是一愣，随即才回道：“阿...好着呢。” “说起来，我还未曾来得及好好的感谢你。” 还会提这件事，说明某人也并非全然没心没肺，只是近日来的变化，却一时半伙不好定论。不过今日顾聿不在，这便是他可以进一步了解的机会，至于顾聿，自家殿下的意思是趁其离开之际将之解决，听苏木的话，这人今天只是外出去市集走一遭，还会再回来。如此的话，倒是不宜现在动手，以免引人注意。 徐晋闻言点了点头，“你我间不必这般客气。”说起这个，他的话语一顿，苏木本还在思忖着如何结束话题，未曾想她这边这一次还没来得及开口，却听着徐晋缓缓接着说道：“清晨天凉，你注意多加件衣裳，阿铭还在家里，我便先回去准备早膳了。” 竟然主动结束了话题...... 苏木来不及细想，接道：“嗯嗯，之前吵着你了，实在是不好意思。” 她习惯性的笑了笑，“这会儿也不是说话的时候，阿铭爹忙去吧。我也得趁着有空先将家中清扫一遍了，这活可是一日不做便堆成山了都。” 近日来难得听到苏木这般轻松的语气与自己说话，原本因顾聿的事有几分沉重的徐晋一眼见此，神色不也由自主的柔和了几分。 他的唇角稍稍动了动，临阖门前，难得着看着人似有所指的道：“杂事而已，做起来定然比修缮屋顶来的迅速。” 说到这里，徐晋轻咳了一声，余下的话他并未再说什么，可这话中的意思，却不难理解。 要强如苏木，能在暴雨天冒着大雨只身爬上屋顶做着本该男人来做的事，还能惧怕区区整理房屋？ 说起来，这般好强的性子，也不知是随了谁。 苏木没想到徐晋还会调侃她，听完对方的话，她愣了一愣，徐晋并未在原地等人反应，顾聿的事他还有后续得处理，所以说完话的他在对苏木点了点头之后，便把自家屋门给重新关上了去。 “欸......”见某人离开，苏木下意识的想要说些什么，可是话到嘴边，意识到两人目前是个什么情况，她却是连忙缄口。 还好还好，没有再贸贸然的开口说些什么，若不然这事没完没了，她还真不知该怎么应付是好。 对面的屋子很快屋门就关上了，苏木无法看到里面的场景，她在自家门口站了一会儿，顺便趁着当头回顾了一下之前与徐晋两人的谈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