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朕不是这样的汉子在线阅读 - 第91节

第91节

    裴府之内。

    站在廊下,低声禀报着消息,侍从半天没听到主人出声。

    大半天过去了,他小心翼翼地抬起头,就看到年轻的主人脸上流露出诡异之极的表情。

    呃,自家未婚妻被皇帝给那啥了,是男人应该都会很痛苦吧?但……这个表情是怎么回事儿?

    难道……是传说中的怒极反笑?

    看到了侍从惊诧万分的目光,裴拓终于清醒过来,用力绷住不断涌上的笑意,咳嗽了一声,“咳……嗯,那个,你下去吧。”

    待侍从退下,他从终于压抑中爆发了出来,弯腰笑了起来,只是不敢出声。

    总算解脱了,跟那家王八蛋。哈哈……

    最后,他索性直接躺在回廊的木板上,仰望着一条一条的横梁,还有中间悬挂的灯笼。心中竟然是难得的轻松和惬意。

    有了皇帝这个冤大头,想必比自己更适合当何家的女婿吧,他终于能从这该死的婚事中解脱了……

    正思绪乱飞,突然,后面传来一个声音。

    “少爷,主人请您过去。”

    是蓝耳悄无声息靠近了。

    知道裴翎一定会找自己。裴拓一骨碌爬了起来,拍了拍衣服,爽朗地笑道:“走吧。”

    脚步一抬,却又转了方向:“等一等啊。”

    在蓝耳诧异的目光中,裴拓飞速冲进了自己房间,对着镜子,用力扯了扯那不停往上翘的嘴角,让自己看起来能严肃一点儿。

    确定没有破绽了,才推门,朝廊下的蓝耳一脸沉闷地点点头:“走吧。”

    蓝耳:……

    第103章 岭东何氏

    心烦意乱地睡在床榻上, 秦诺几次翻覆,都难以合眼。

    直到下半夜, 才勉强睡了过去。

    朦朦胧胧中, 仿佛一个女子向自己走了过来,她身段窈窕,眉目婉约, 含笑凝望着自己, 无限温情。

    是霍幼绢。

    他抬手, 霍幼绢顺势倒在他怀中。仰头望着他, 明亮的大眼睛里满是期盼和温柔。

    秦诺再也按耐不住, 低头吻上了花瓣一样诱、人的红、唇。

    两人倒在了床榻上, 温暖的床榻带着栀子花的清甜香气。

    怀中的佳人温柔可亲, 宛如一只温柔的花朵, 迫不及待要在自己的掌心绽、放。

    两人热情的拥、吻,纠、缠,他凝望着心爱之人的面孔, 无限深情,然而,是什么时候……怀中女孩的容貌,熟悉又陌生,竟然从霍幼绢变成了昨天仅有一面之缘的何家女孩。

    秦诺大惊之下,猛地睁开了双眼。

    目光尽头是天蓝色的帷幕,金线织成的巨龙在银白的云朵间翻飞起舞,矫健神勇。自己还在寝殿里面!刚才只是一个梦。

    秦诺心神微动, 他往自己被子里伸出手。

    静默了片刻,他叹了一口气。

    男人就是这么麻烦,总有种生、理现象无法克制。

    睡意全消,他干脆坐起身来。

    外面服侍的宫人早已经听见了响动,只是皇帝不发话,不敢进去。

    年轻的皇帝习惯比较特殊,不喜欢值夜的人在寝殿内。就连亲信的李丸值夜的时候,也是在屏风外面的。

    听见皇帝的呼唤,李丸这才带着两个小太监进了内殿。

    秦诺吩咐道:“将被褥整理一下,朕去书房再歇息片刻。”

    说完,起身往后殿走去。

    虽然对皇帝的吩咐大惑不解,李丸还是赶紧给他披上大氅,另有四个小太监提着灯笼跟着。

    去了后殿书房,秦诺冷静了下来。

    在书案前随意翻看了两本折子,就百无聊赖地扔到一边。

    还是去后面小床上睡一会儿吧。

    书房也是有歇息的地方的,预备着皇帝看书看累了小憩。

    刚进了偏厅,还没等合眼,李丸磨磨蹭蹭挪了进来。

    “怎么?”秦诺没好气的问道。

    李丸略一犹豫,低声问道:“皇上,是否奴才去传宫女过来?”

    宫中有种专门的美人,都是小选入宫的,虽然出身低微,只是普通清白门户的女儿,但容色都是绝顶。平日里充任宫女,若有机遇,便可以侍寝,之前分配到自己身边的绿荷就是这一种。

    好不容易将烦躁的内心压下去,这小子哪壶不开提哪壶!

    秦诺冷笑一声,只说了一个字,“滚!”

    李丸不敢再说,老老实实退避出去。

    被他这么一打扰,秦诺也没了继续睡觉的心思,干脆回了书房,继续看折子。

    心不在焉地翻阅着奏折,自己是否应该庆幸,李丸还算有眼色,没有说要请霍幼绢过来。

    刚才的那点儿春、梦绮思,秦诺非常清楚,其实只是少年人的正常生、理现象而已。

    梦中的人先是霍幼绢,最后关头却变成了何氏女。并非他对何氏女有所恋慕,只是白天所受到的某种刺激引发了这个年龄的正常反应。

    说白了,就跟宝哥哥看到薛jiejie洁白的手腕子兴起的念头一模一样。

    喝了一杯凉茶,秦诺感觉渐渐平息下来。

    乾元殿外的李丸却没有这么平静了,在走道上来回走动着。

    皇帝显然是不愿意亲近那些宫女的,也是,之前绿荷就看不上眼,想必皇上喜欢的,还是知书达理,才智敏锐,内外兼修的女子,便如霍小姐。

    可是也不能请霍小姐过来啊。

    这些日子霍幼娟在乾元殿中担任女官,他日常相处也多了,看得出来,这位霍小姐极有才华,又有见地,而皇帝对她也爱重,将来肯定是要封妃迎娶的,不可能如此轻易亵渎。

    唉,想起皇帝跟霍小姐的这段缘分。原本自家主子是个王爷,他并不想让霍小姐当女主人。但主人当了皇帝,情况又不一样了,皇帝本来就应该三宫六院,霍小姐作为宠妃也无妨的。只是如今看,皇帝只怕有荒废六宫,独宠一人的架势啊!

    日常虽然秦诺从未表露过自己的心意,但是蛛丝马迹还是瞒不过李丸这样近身侍奉的人。

    霍小姐终究是进过先帝后宫的人,这将来怎么分说啊?而且霍家是什么门第,将来……

    “你唉声叹气干什么?”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

    李丸转头一看,是东泊过来了,手里还捧着一摞资料。

    对这位老同事,他也没有什么隐瞒的,将今晚的事情低声说了一遍,之后又满脸忧虑。

    “只是,霍小姐这样有才华,将来当了妃嫔,会不会干政啊?还有这名分将来怎么分说,以嫂为妻,咱们又不是北朔那种蛮子地方,皇上只怕要受人议论啊!”

    东泊冲他翻了个白眼,吐槽一句:“你真是当着太监的命,cao着皇帝的心。”

    李丸被她噎地半死。

    ***

    秦诺正坐在殿内烦躁着,突然门开了。

    一个窈窕修长的身影走了进来。秦诺身体一僵,等看清楚来人是谁之后,立刻松懈下来。

    东泊抱着一大摞文书走了进来,“皇上。”她躬身行礼,然后将文书放到了桌案顶上。

    “奴婢听李丸那小子说皇上今晚睡不着觉了,不如趁这个功夫,先多看看文书吧。”

    秦诺无语,还是从善如流的接过,翻开第一页,略扫两眼。他抬头望着东泊。

    东泊的神情静谧恬淡。

    “东泊,你真好。”秦诺真心实意地感慨道。任何老板有这样的属下,都会感觉很贴心很省力。

    自己手中的是岭东何氏的资料,还有一部分裴家的。总之就是关于整件事情的相关人等。

    东泊笑了笑,上前将烛火拨弄地更亮一些。

    在明亮的光芒之下,秦诺聚精会神看了起来。

    岭东何氏秦诺之前也了解过,早年,只能算是地方上的二流门第,后来因为大周立国之初及时投效,捐助了银钱马匹,才得以提升地位。他家是商贸起家,富豪之后,按理说这种人家应该着重培养家族子弟精研学问,修习武道。但何家也不知怎么了,家族中最有才华的年轻人,技能点都是点亮在经商之道上了。在文武两道上也有子弟投身其中,但都混得一般,所以家族在朝堂一直没什么势力,也被顶尖儿的门阀所看不起。

    但再看不起,也架不住人家有钱,会钻营,近年来又攀上了裴翎这棵大树,有了裴家的保驾护航,在北疆和西域的生意做得更加风生水起。

    而何氏的女儿会跟裴拓定亲,是因为裴拓的母亲就是出身何氏。

    当年裴家被抄家,几个最小的儿子因为年幼而幸免于难,其中就包括裴家五郎裴鸿和六郎裴翎。

    两人被发配军中为奴。其中裴鸿辗转被分派到了一位军官麾下,这军官恰好是何氏的旁系出身。他闲暇时候返回家中探亲,带着侍从亲兵。也不知道怎么搞的,家中的女儿便对裴鸿一见钟情了。

    虽然沦落北地为奴,但裴鸿出身不凡,文采斐然,再加上裴家人天生的俊美贵气。也难怪这位小姐暗中倾心。

    但她已经被家族定下了婚事,知道父亲是万万不可能同意自己与裴鸿的事情的,两个互相倾心的少年男女只能私底下来往。一来二去,竟然珠胎暗结了。不久之后,两人的私情果然被族人发现了。

    当时朝中庆王一党势大,极有问鼎大位的可能。裴家作为得罪他的逆党,眼看着不可能再有出头的机会。

    何家愤怒又惊慌,但女儿已经怀有身孕。只能先隐藏消息,以身染恶疾为名,与原定的未婚夫退了亲事。然后给女儿灌了一碗打胎药,将她送去了山上庙里,决定关押一辈子。

    而裴鸿就没有这么好运气了,直接被打了个半死,然后沉潭了。

    本来一对苦命的野鸳鸯就要到此为止了,那知裴鸿是通晓水性的,他被丢进湖里之后,自己拼死挣脱了束缚,偷偷游上了岸。他不敢在人前露面,让何家人知道他死里逃生,必死无疑。

    在周围打听了许久,得知自己的情人被关押的地点,便沿着山道潜入到了山上。

    两个苦命的小情人在山上重逢,不胜悲喜。

    山上的寺庙清冷孤寂,与世隔绝,何家人也大意了,只隔一段时间给这个女儿送些米面粮食。

    就这样,原本孤单凄冷的深山寺庙,反而成了两个有情人的爱巢。

    两人在这里隐居避世了数年时光。期间庆王势力越发膨胀,差一点儿登上太子之位,发现裴家不甘心当年的冤案,暗中勾结太子余党之后,对裴家赶尽杀绝。而裴鸿因为名义上已经是个死人,反而逃过了第二次诛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