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可里长和村民们觉得,在村中拉起造反大旗,简直是祖宗们最想看到的事。后人们有出息,太不容易了。 “天生我材必有用,我营将其奉为无上真经。” 首领轻一脚重一脚的走着,继续道。 “栓子兄弟我暂时还没有想好予以何等重任,肖果珠妹子在下可给你安顿好了。” 王二栓从锦都领回来的姘头呀,不光模样俊俏,一口官话说的是婉转动听。一开口就有种鹤立鸡群的贵气,叫他们望尘莫及。 天方虽有官话,然因着地域辽阔,南南北北的人一张嘴,味道都不一样。别说他们这些附近村里的,即便是锦都里生,锦都长的本地人,也没有肖妹子的腔调。 “先前的发言人啊,开口全是乡音,若非看她嗓子甜,早不用她了。” 首领乐呵呵的往祠堂方向走,双手搓来搓去,似乎觉得前途异常光明。 “今后这担子便落在肖妹子肩上,词儿王秀才会提前写好的,无需担心。” 三日后,锦都城门楼外。 王二拴站在尤慕月身侧,顶着秋老虎给她鼓劲儿。二人站在驴车上,身后乌泱泱的跟着数百周边村落的适龄青年男女。 也不知是天上的太阳晒的,还是后头人的视线太过guntang,尤慕月站在驴车车的木板子上,嗓子里糊成了一片,有些嘶哑。 反营里有个小木匠,是个行走在时代生产力前头的人。如果换了半年前,尤慕月见了他定然异常的欣赏,赏他个工部的官儿做做。 小木匠能做出除了主人谁也打不开的匣子,也能用几块烂木头做出极致精美的伸缩便携长梯,想来若是投入军用,天方的战力能上两个台阶也说不定。 可打碎了小陛下的爱才之心,木匠给尤慕月做了个喇叭,小国主站在驴车车上双手聚在胸前。 “咳咳。” 她清了清嗓子,声音被喇叭放大了三倍有余。 锦都城门楼子上的守卫们乐呵呵的往下瞧,看起了热闹。有几个怕自己听不着,还枉顾规矩跑了下来。城门两侧通常左右加起来站四个人,检查来来往往的可疑人员。逢年过节,赶上陛下出巡也就至多站十个,今天好了,足足站了二十几个。 守卫把门挡了,害的进出城不方便了。 “大点儿声!” 守卫们支楞起了耳朵,一边示意灵璧高声,一边催促其他人闭嘴。肩头上扛着糖葫芦的小贩,被其中一个守卫捂住了叫卖的嘴。 “我今代表梧桐岭,黄花沟,二道河子,四库水的广大适龄青年在此发言。我承诺今日所说,并非我个人的意愿,而是以上几个村落青年男女的诉求。” 标准的官话响起,叫所有听见的人掉了下巴。 哎呦这是城中哪家的闺女啊?别的公子小姐还在家中以泪洗面,她另辟蹊径走起农村包围锦都的道路了。啧啧啧,不得了。 守城的兵士们收起戏谑,外头的并非乌合之众,因着尤慕月的声音,开始将其归为正经反营。 “一则,我等希望选秀继续。即便小国主不在宫中,但等选出来了,国主肯定也找回来了。不耽误洞房的。” 尤慕月黑着脸念完了这句话,心中感慨乱臣贼子,狼心狗肺。年纪轻轻不说报效祖国,整日想着进宫以色侍人,不思进取,实在是天方的大不幸。 尤慕月沉默了片刻,身后的反营众人那里传来嗡嗡嗡的催促声,栓子拽了拽小国主的袖子,低声道。 “你若是当着这么多人害怕,我替你念也行。” “王二拴你那口音还不如我呢!” 没等尤慕月回应,驴车车底下的上任首领先答了。 “迈后退你,让肖妹子说。” “二则,近年来天方人口剧增,我等希望将后宫佳丽三千人的席位扩充至九千人。” 尤慕月再次停了下来,试图消化刚刚从自己口中说出的混账话。 “三则,陛下一夜招幸一位宫妃,一天一个全年无休三千佳丽也得九年余才能轮一遍,建议改为一天日三个。” 啪的一声,捧在手里的发言稿掉在了地上。 小陛下的手指颤抖着,吞咽了下口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蹲下身,尤慕月气鼓鼓的将其捡了起来。抖掉了站在纸张上的尘土,捧在了眼前。 朕他娘的倒要看看,你们这群混账东西还有什么狗屁建议。 “四则,陛下如今青春年少,正是如日中天的岁月。故而我等提议,三年一度的选秀改为一年一度,或一年两度,春季一次,秋季一次。” ??? 尤慕月收起发言稿,扭头去看写稿子的王秀才。当你直视深渊时,深渊也在凝视你,王秀才蹬蹬蹬的跑到驴车车边,手中拎着一根毛笔。 “肖妹子,一年两度是不是不大好?” 尤慕月点点头:“不好。” 王秀才皱起眉头:“四度会不会太频繁啊?我怕阿月吃不消。” 驴车车上站着的阿月心里如同吞了黄连一边儿苦,朕肯定吃不消。 ☆、申屠安嗅来嗅去 尤慕月在锦都城门楼子外的那场发言可谓是振聋发聩,因着说出了所有人的心声与诉求,在各地纠结起不久的反营中掀起了惊涛骇浪。 许多适龄青年纷纷放弃了加入本地反营的机会,不远百里千里赶赴锦都外的小村庄,去投奔那位为所有人发声的女子。 三千佳丽的席位若真的变成九千,那位叫肖果珠的姑娘,就是天方三万万适龄青年男女的大恩人,死后得给她盖座庙,日夜进香朝拜。 申屠将军带兵将方圆百里内的村子都搜遍了,愣是没找着尤慕月的身影,气急之下提着马鞭来到了左相府衙。文官们不知为何,将他从大牢里保了出来。 可守在左相门口的侍卫们如何能拦得住百战百胜的申屠将军呢。 一脚踹开了左相府大门,申屠安一路行走带风,踢坏了喻相的卧房门,凶神恶煞的停在了他的床头。 “你这逆贼,究竟将阿月藏到什么地方去了?” 喻相抬起头,嘴唇干裂,颤巍巍的抬手,比申屠安还要恼怒:“尸位素餐,你竟然还没有把阿月找回来!” 两人你瞪我,我瞪你的,谁也看不惯谁。 守卫从门外追了进来,冲上来双手环抱住申屠将军,生怕将军脾气上来真把病怏怏的左相爷给打坏了。可谁成想,申屠安还未动手,喻相自己从床榻上爬了起来。 “两位大人不要打了!” 守卫没有想到,看起来病秧子一个的喻相,动起手来还不堕天方男儿英雄无双的威名。煞白的一张小脸儿,竟然能在申屠将军的拳头下过上百招。 “将军,相爷,坏求了!” 门外闯进来一个来报信的侍卫,把门关上拦在了二人中间。 “锦都外的那个反营,如今已纠结了数千人马,声势浩大,不容小觑。” 天方百姓,动不动就造反,申屠安与喻柏章两人甚至没有停下打斗,仍旧你一拳我一脚来往着。反营遍地开花,几乎是天方的日常,算不得什么大事。 陛下丢了两个月,竟然才纠结起数千人马,喻柏章家里先祖就是造反出身,冷哼一声:“将军没用,子民也不行。” “相爷,他们每天都拿着一样叫做喇叭的东西,在城门楼外胡言乱语,说…说要改佳丽三千为九千。” 报信儿的侍卫也不管他们打不打,反正把消息传到了。 “还要让陛下把三年一度的选秀改为一年三度,其心可诛!”、 喻相和申屠将军听到这话,总算是住了手,二人头一回站在了一处。 “将那口吐狂言的贼子给我抓来。” 锦都外,反营。 村里的祠堂里围坐了一圈儿的年轻人,有男有女。别看他们结队去城门楼外示威的时候一个个捯饬的花枝招展,在反营里各个蓬头垢面。 戴着□□的小陛下捧着王秀才刚刚写出来,墨迹还未干透的新发言稿,望着这群人对不上号。兴许是脂粉铺的刘掌柜和绸缎庄的小刘掌柜手艺太好,不打扮的时候还真是判若两人,分辨不出哪个是哪个来。 “肖妹子,你得抑扬顿挫些,方才能够鼓舞人心。” 王秀才以为自己写的热血沸腾,可每次从肖果珠的嘴里说出来,总是有气无力,甚至带着几分抵触。若非他的口音太过乡土,早就自己上了。 “锦都花魁锦都藏,踏破宫门上龙床。舍得一身骁勇力,夜夜送君登仙堂。” 抖了抖手中的纸,尤慕月嫌弃至极。这种小黄诗还要朕抑扬顿挫?王秀才你知道你为什么只是个秀才么? 祠堂里正研究着呢,外头突然传来了一阵乱糟糟的声音,众人推开木门一瞧,手持刀剑的锦都护卫凶神恶煞的守在外头,为首的一位冲上来二话不说,将手中拿着纸的尤慕月抓了起来。 “你们的头领是谁!” 护卫们环视一周,也不等人们回应,将人群中最为英俊的王二栓抓了出来。 “左相与申屠将军有请二位去刑部说话。” 名义上是请,可押解他二人的时候没有请的意思,粗暴的很。 侍卫们还小声的叨叨着:“你瞧这俩,模样长得祸国殃民还妖言惑众,也就是小陛下不在宫中,若是真的选了他二人做宫妃,我头一个不依。” 二人被并肩绑在马车上,王二拴压低声音:“去了那里你不要说话,有什么事我扛着。” 小陛下不知是该感动还是怎么着,下了马车往刑部大堂走的时候莫名恍惚。在场所有人谁也不知道,一个君主制的国度,竟然把自家陛下抓来受审了。 等陛下回宫,一人判一个欺君罔上。 “跪下!” 醒木拍在桌上一声巨响,喻相端坐堂上,脸色苍白一副病弱模样。一旁站着申屠将军,虽未开口,可不怒自威,光是一把刀扛在身后,就有种压迫袭来。毕竟是北地战场里归来的将军,和寻常习武之人不一样。 王二拴是乡野小民,哪里见过这种世面。平日里见了里长都恭恭敬敬,今次见了大官儿膝盖一弯就要落身。尤慕月眼疾手快揪住了他的胳膊,朗声道。 “无罪之人为何要跪?” 天方是三权分立,尖刀权利皆在百姓手中,虽说她在城门外说的那些话荒唐至极,可百姓说话总是没错的。 “巧舌如簧!” □□是喻相拿来的,尤慕月刚一上堂他便认了出来,恨不得现在就冲下去山呼万岁。可小陛下没有要现身的意思,他也只能忍着不说,顺着陛下演下去。 站在一旁的申屠将军脖颈歪了一下,缓步从高台上走了下来。身后背着一把大刀,甚是威严。 他绕着尤慕月转了两圈突然凑近,像是发现了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呼吸喷在小陛下颈间,深深的吸了一口气,闻嗅了起来。 “你身上,有阿月的味道。” 作者有话要说: 啊啊啊啊还剩八章了,月底前肯定能完结,大家放心!御辇一人一趟,完结后渣浪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