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9节
许星洲头一次听秦渡谈论他家那个公司,迷茫地睁开了眼睛。 秦渡模糊地回答:“……能有什么事,就是民工的那些纠纷……家里那摊子事儿而已。现在要去实习了,我爸就交给我,让我去练练手——结果大概是我穿得最正式,有人以为我是管事的,对着师兄就是兜头一盆脏水……” 秦渡又说:“好在没动手。” 许星洲一愣,敏锐地问:“师兄你不是管事……的吗?” 他这种人,去了肯定是颐指气使的。 许星洲想了一会儿,又有些莫名地问:“现场还有比你级别更高的?” 秦渡:“……” 秦渡把许星洲脑袋往怀里一摁,冷漠道:“呵呵。” ………… …… 许星洲睁开眼睛的那一瞬间,看到的第一样东西,是如同苹果一般金黄鲜脆的阳光,和靠在她身边的秦渡。 秦渡一手拿着自己的专业书,坐在灿烂的暖阳中,结实腰身为许星洲挡住大半光线,那明明应该是个色气十足的场景,适合拥抱适合接吻适合羞羞羞,可是师兄此时,只是一手牵着许星洲细细的手指头。 许星洲看着秦渡和自己交握的手指:“……” 别说在被子里偷偷摸摸自己的欧派了——起床的时候秦渡宁可牵手都不抱抱。不对,别说牵手了,这还只是勾着手指头呢。 这是什么?这是对许星洲个人魅力的,毫不掩饰的羞辱。 …… 秦渡心虚地问:“醒了?” 许星洲难过地说:“……呃?嗯……醒了。” 秦渡:“……” “醒了就去洗漱,”秦渡甚至还不动声色地放开了她:“现在人应该还不多,师兄再看会儿书,过会再去。” 许星洲点了点头,顺从地下床去拿自己的口杯,趿上拖鞋走了两步,却又觉得十分在意…… 她心塞开口:“那个……” 秦渡挑起眉头,示意她说。 许星洲其实想问是不是我的胸太平了你看不上,还想问是不是你对这方面的事情都不太行,但是她最终觉得第一个问题属于自取其辱,第二个问题属于当面找茬,容易被记仇的秦渡记在小本本上慢慢折磨——哪个问题问出来,都送命。 许星洲打死都不想听‘说实话许星洲抱着你时我觉得我是个基佬’,更不想被秦渡记小本本,立刻理智地闭了嘴。 许星洲颤抖道:“没、没事。” 于是秦渡摸了摸自己通红的耳朵,在金黄的、如同脆苹果的阳光中,把脸别了过去。 ——‘阳光,犹如金黄的苹果般降临于世。’ 这句话是许星洲小时候从哈利波特里看来的,她对这句话印象极其深刻。她小时候就是哈利波特的粉丝,至今记得这句话后面跟着的情节:是十九年后的九又四分之三站台。也就是说,那‘苹果般的阳光’其实是分界了十八岁的哈利与三十七岁的哈利的一句话,代表着十九年的跨度。 他妈的。 我看着长大的哈利,都孩子一长串了…… ……我呢?好不容易有了男朋友,男朋友还有问题…… 全副武装应该会有效果的,许星洲有一丝悲壮地想:大不了自己多拼拼命。 …… ………… 秦渡曾经对那个叫鸡jiejie的民谣歌手的存在极为愤怒: 许星洲和鸡jiejie关系好得过头,俩人只要状态还行就凑在一起嘀嘀咕咕,一开始时甚至令秦渡以为自己被个白毛酒吧驻唱给绿了。 妈的不就是一头白毛——跟谁他妈没染过似的,秦渡当时恶狠狠地想。他连白蓝渐变都漂过,秦渡吃醋时简直想把许星洲脑瓜弹嘣,还想把酒吧驻唱赶走。 结果他正准备去把许星洲拽过来,教育一顿男女有别时—— ——听见了许星洲和鸡jiejie以姐妹相称。 秦渡:“……???” 结果秦渡的迷惘还没散尽呢,他又看见了鸡jiejie的前任来探病…… 鸡jiejie的前任长得相当不错,衣品也好,紧身上衣包着呼之欲出的胸部,一看就觉得是个相当受欢迎的类型,举手投足间气质十足,温柔又体贴。 ——唯独一点,就是鸡jiejie的前任个子和秦渡一样高,健身教练,是个八块腹肌的肌rou男。 后来,秦渡撞见许星洲和他坐在一起擦口红,姐妹坐在一起挑2017春夏彩妆,又坐在一起聊今年的上海时装周……再后来秦渡听见鸡jiejie直言不讳‘我要是敢再sao一点我就抢你的裙子穿’…… ……弄了半天是同性交友吗?! 秦渡不掺和了。 ………… …… 秦渡早上拿着口杯去洗漱时,正好看见许星洲披着秦渡的外套,和鸡jiejie对头地嘀咕着什么。 秦渡:“……?” 他凑过去听了听,听到那俩人支离破碎的交谈声: 许星洲拿着牙刷叨叨咕咕,秦渡只能听见风里传来的琐碎单词:“……不行……我觉得……今天早上……怀疑不行……男人……” 秦渡:“……?” 什么不行?秦渡一头雾水,他们买了什么护肤品吗? “……不可能吧?”鸡jiejie拔高了声音:“不是个挺好的身材吗!” 身材? 什么身材?他们在讨论健身? 许星洲拼命捂鸡娘娘的嘴,压着声音说:“你不许这么大声!他也有自尊的!” 鸡娘娘:“自尊……我给你说,还是分手最简单……” 秦渡莫名其妙,什么自尊不自尊分手不分手的? 他拿着自己的口杯和洗面奶男士护肤品去洗脸刷牙,许星洲和鸡jiejie在护士站外头对头地继续讨论着什么不行和身材的话题,秦渡懒得关心。 早晨阳光很好,公用洗手间里一排水龙头,洒进明媚阳光。 秦渡去时,偌大的洗手间只有他一个人。 他放着歌刷牙,一边计划自己今天要做什么。 星洲早上有一次磁刺激治疗,他得陪着到治疗结束,她下午大概会因为头晕而睡觉,他下午再去买个新手机,学校有一门考试,还得再去公司刷个脸。 其实,秦渡对接手他家这份产业缺乏兴趣。 他家里搞的那些东西——那些房地产啊建筑啊之类的,在他看来其实没什么意思。但是不可否认的是,这种产业真的非常适合积累基层经验:而基层的经验,作为秦渡这种天生的管理层而言,他真的极其稀缺。 秦渡甚至为这次实习专门腾出了一个暑假的时间,看看这两三个月能不能弄出些新鲜的东西来。 ——他不缺钱,也不缺谋生的能力。 秦渡对着墙,漫不经心地思考。 可他还没思考完,许星洲估计就被鸡娘娘嫌弃,悻悻地钻进了洗手间……鸡娘娘身处食物链顶端,应该是把许星洲训了一顿。 他们到底在争论什么? “师兄!”许星洲扒着男厕所的门悲愤地对里面宣誓:“无论你怎么样!我都对你不离——” “——许星洲,”秦渡窒息地说:“师兄在尿尿。” 一阵尴尬的沉默。 许星洲满脸通红地说:“对、对不起。” 然后她立刻拔腿逃了…… ………… …… 当天下午。 病室里热浪扑面,邓奶奶不想开空调,整个寝室都又热又闷,高中生去外面继续打游戏,许星洲床头还堆着一打厚厚的教材,外头的世界花儿开得姹紫嫣红,万物苍翠。 邓奶奶突然问:“你是不是也要死了?” 许星洲:“……” “您说点儿人话吧,”许星洲躺在床上,捂着发疼的头道:“我现在不太舒服,很想吐……” 邓奶奶说:“不如来聊聊男人?” 许星洲:“……” 许星洲懒得搭理,她困倦地在床上滚了滚,摸起了自己的手机。 在医院睡觉并不舒服。 在这里随时会有人喊叫起来,或是惨叫或是扭打成一片,许星洲自我感觉自己如果被吵醒的话,她的心情还是极为不受控——药物和电击只能让她的情绪变成模糊的一片云,却很难让她的心情真正好转起来。 许星洲仍然惧怕情绪的深渊。 尽管那深渊已经不像从前那么可怕,会把许星洲活脱脱地剥离出去,控制她自杀,化成幻听在她耳畔不断喃喃她最害怕的句子;但是这深渊仍然存在,许星洲仍觉得它张着血盆大口。 她就不太敢睡,于是从旁边摸起了手机,但是她摸起来,才觉得手感不对,这个似乎是秦渡的。 他手机进了水,今天就没带走,说是下午去买个新的——许星洲扪心自问自己手机进水的第一反应应该是拿吹风机吹干,秦渡第一反应则是去买个新的。 许星洲:“……” 许星洲仇恨地咬了咬被子,想了想自己微信加支付宝的那一毛两分钱,又想了想自己泡汤的实习,悲愤地心想我也想当有钱人…… 她按了按开关,那手机居然奇迹般恢复了生命,重新开机——欢迎使用中国联通的画面之后,那些积压了一整夜的消息如潮水般涌来。 有人约秦渡出去浪,还有他实习上的一些消息。许星洲把微信往下滑了滑,发现于主任又想和他约谈。 许星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