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年若才发现这马车里面另有玄机,车壁打开,有着非常多的暗格,里面放着各种各样的药材和工具,简直可以称之为一个移动的医馆了。 见她好奇,崔大夫冷哼道,“感谢三爷有钱吧,光这辆车都够买下一个不小庄子了。” 年若握着邵元松的手没说话,他准备的这么细致,显然已经想过最坏的结果,也正是如此,他还有机会在这里跟死神挣命。 这马车明显做了减震措施,比一般的马车平稳许多,邵元松虽然是在昏睡中,但身体并不安稳,很快就发起高烧来,年若和崔大夫喂药换药包扎,几乎忙个不停。 中途马车停过几次,有攻击的,有跟踪的流民或者义军,但邵家的护卫队显然非常可靠,那些攻击都没有机会靠近马车就都被处理干净了。马车继续出发,完全不影响他们的行程。 天色擦黑的时候,一行人在一处荒凉的村庄停下修整,这里就是之前他们说的汇合的地方。村民早就不知道去哪里逃荒了,护卫队没有拖累,又提前出发,所以早到了近十天,东西准备的非常全备。 年若在一个女护卫的帮助下洗过澡,给伤口换了新药,总算干干净净的去找邵元松。 因为环境更好,崔大夫又给邵元松拔了两支箭头,邵元松本来已经开始下降的体温又开始飙升,众人因此跟着忙碌了一晚。 年若自然也是一晚没睡,天色发亮的时候,她也发起烧来,毕竟她的体质不比邵元松,几处划伤对于她来说也是不小的负担。 强撑着喝了药,队伍继续出发,年若特地跟邵恩了解了情况,知道按照这样的速度,他们再走两天,就能到达目的地。 邵元松人虽然昏睡不醒,但却已经把事情都安排的妥妥当当,众人按照计划有条不紊的行动,一路都很顺利。 北虎营和民间起义军已经全面开战,浮北之地即使能吃饱饭的百姓们也不得已开始离开故土避难。 边城虽然条件一般,但好歹驻扎着南黎朝最精锐的军队,那些义军在没有足够的资本之前肯定不会往这边来,所以逃往这边的百姓并不少,其中不乏一些世家富商,邵元松他们夹杂在其中并不起眼。 两天后,他们彻底离开了浮北之地,进入的边城地界。也到达了他们此行的目的地:青州。 年若根据邵元松给她讲的内容脑子里对南黎大概有了轮廓:总结一下,南黎朝基本可以分成四个核心圈,其中京都作为政治中心独占一圈;龙江城所在的苏南之地是商户最活跃的商业圈,当然因为气候的缘故粮食产量也不错,人们相对富庶,所以很繁华;浮北之地则是农业中心,国库的税银一大半出自这里,但遭遇天灾的时候,这里受损最严重;然后就是面积最小的军事中心——边城。 边城确实是一条边,三座大城呈犄角之势成一个钝角的三角边将前黎朝一分为二,青州居左,朱州居右,中间是甘州城。而甘州城是通往北黎的唯一出口,青州和朱州在敌军没有突破甘州的时候作为甘州的防御和补给辅助,面向北黎的方向没有城门,而是高大的城墙;若敌军突破甘州城,这两城则作为夹击的布局点做最后的攻击。 年若他们去的是青州城,一进城门就仿佛进入了另外一个世界一样,繁华的气息扑面而来,虽然比不上龙江城,但比起浮北走到哪里都一派荒芜的情形,这里简直算的上是人间天堂。 也不知道邵元松怎么安排的,一行人进城竟没有像那些初次进城的人一般接受细细盘查,只打了声招呼就排着队进来了。 进城后大概又走了两刻钟,马车停了下来,邵恩道,“三奶奶,到了,我们直接进去。” 年若撩开帘子就看到一座气派的宅子,左右没有望到边,竟像是邵宅在龙江城一样,占了整整一条街的样子。 年若惊讶道,“这是?” 邵恩笑道,“这里是镇远镖局。左叔他们早就来这边打点了,青州城之前只有些军户和农人,人口不算多,所以买这宅子没费多少工夫,当地的府尹得知我们要开镖局,还十分欢迎呢。” 这是自然得,青州城作为常年备战的地方,农业和经济都很萧条,别小看一个镖局,也能带来不小的经济效应。不说别的,就他们走镖回来捎点各地的特产就够当地人活跃一阵子了。 怪不得他们刚进来的时候城门跟他们很熟稔的样子,直接登记一下就进来了。 年若不由看了依然昏睡的邵元松一眼,这个人真的是胆大心细,估计谁都不会想到,被朝廷通缉的人会大摇大摆的在边城开个镖局,邵家的护卫不仅能名正言顺的驻扎进来,每天的训练也顺理成章。 不过这也要得益于这个年代不发达的信息,英王派来的人如今都被关着不知道情况,太子那边估计还在苏南地界找他们呢,而邵元松早就改头换面在边城开了个大镖局。 而且他准备做的早,在朝廷还没通缉的时候,镖局就开起来了,有了这样一个时间差,没人会想到一个在龙江出逃的通缉犯下一刻就出现在边城做生意。 总之,现在,他们确实暂时安全了。 他们的马车从大门进去,直接进了二门,主院早就准备好了,众人将邵元松小心的移到床上,崔大夫吩咐人去熬了药,让邵元松喝了以后好好恢复一晚,明天准备拔剩下的箭头。 邵元松这边妥当了,年若才腾出空来见这边的管事人,对方头发和胡子都已经花白,却十分精壮,衣服下鼓囊囊的腱子rou清晰可见,身高有一米九的样子,非常适合镖局总镖头的身份。 邵恩已经提前跟她说过,这是之前掌管邵家海运部分业务的左庆海。 在海上技术还不是十分发达的这个时代,能在海上往来十几年的人自然不容小觑,况且他还深得邵元松信任。 “左叔,”年若率先行礼道,“这半年辛苦您了。” “不敢当。”左庆海并没有因为她是女流就轻慢,态度十分客气,“是老夫应当做的。” “我一介后宅妇人,对外面的事情也不太清楚,”年若诚恳的道,“三爷醒来之前,还要继续麻烦左叔cao心了。” 左庆海道,“三奶奶放心,老夫定不辱命,有事吩咐老夫即可。” 年若自然不可能在什么都不了解的情况下指手画脚的,只是客气的寒暄。 正说着,忽然听到外面传来一个奶声奶气的童音,“娘亲,娘亲你来接我们啦。” 年若激动的捏了捏帕子,左庆海见状笑道,“三奶奶刚到,想必有许多事情要忙,老夫就先告辞了。” 年若接受了他的好意,起身送人出去,刚走到门口,琼姐儿就像一颗小炮弹一样冲进来,身后跟着匆匆追过来的焦尾,看到年若的瞬间便红了眼眶,“三奶奶!” 当初年若跟她们说了邵家可能有危险,让她们自己决定放出去还是跟着邵家离开龙江城,两人都决定跟年若离开,正好因为琼姐儿和旭哥儿的奶娘因为放不下家里人和孩子离开,两个孩子身边缺人手,就先让她们跟着过来了。 年若俯身将冲过来的琼姐儿抱进怀里,笑道,“几个月不见,琼姐儿怎么成了个野丫头了。”这样说着,抱着孩子的双臂却不由收紧,看着焦尾眼中已经含了泪,“我娘和孩子们都怎么样?” 焦尾用帕子拭了拭泪道,“都很好,谢娘子还是老样子,平日一边看着小姐和少爷一边做绣活。” 虽然她们还不清楚具体发生了什么事情,但左庆海让他们对谢氏改了口,统一叫做谢娘子,别人问起来的身份就是少爷小姐的奶娘。 这些年若已经知道了,就听焦尾继续道,“这边规矩比龙江城松的多,小姐的性子活泼了不少。” 年若狠狠的亲了亲琼姐儿rou嘟嘟的小脸笑道,“看出来了。” 琼姐儿咯咯的笑着搂着年若的脖子不撒手,撒娇道,“娘亲你怎么才来,爹呢?” 年若眼神黯了一下,很快又笑道,“等你弟弟来了,娘带你们一起去看爹爹好不好?” “少爷已经会站了。”焦尾开心的道,见年若惊喜的睁大眼睛道,“就是前几日的事情呢,谢娘子抱着就在后面跟着,应该马上就到了。” 她话音刚落,绿绮就挑帘子进来,看到年若瞬间泪盈于睫,依然笑着道,“三奶奶可算来了,小姐都快把奴婢们的耳朵念出茧子了。” 年若强忍着酸意道,“辛苦你们了。” 目光紧跟着落在进门的谢氏和旭哥儿身上。 第78章 醒过来了 年若放开琼姐儿,上前将谢氏和旭哥儿一同抱在怀里,旭哥儿不过八个月大,离开母亲近两个月,早就已经将人忘了,但或许是母子连心,他疑惑的看了年若一会儿,身子还被谢氏抱在怀里呢,小脑袋就已经依赖的靠在了年若的肩膀上。 年若心都要化了,从谢氏手里接过孩子,狠狠的亲了一口笑道,“旭哥儿,有没有想娘亲啊?” 旭哥儿好奇的盯了她一会儿,忽然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来,露出牙床上米粒般的两颗小牙,咿咿呀呀的对着她不知道在说什么。 年若忍不住又亲了他两口,惹得他咯咯笑个不停,伸出两只小rou胳膊抱住了年若的脖子。 年若抱紧孩子,看向谢氏,开口时不由哽咽,“娘。” 谢氏也已经红了眼眶,拽着年若的袖子道,“没事就好,没事就好……要吓死我了……” 直到离开之前,谢氏都是被蒙在鼓里的,年正宏不知道该怎么跟她说,年若是不忍心,谢氏从出生起就懵懵懂懂的活着,她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要承担命运加在她身上的诸多不公。 最后在邵元松的建议之下,年若亲手写了封信给她,让她到时候情绪能有一点缓冲的时间。 谢氏对于自己的身世,除了茫然还是茫然,什么前朝,什么永安侯,她统统都不懂,只知道因为她的原因,女儿和邵家恐怕都要受到牵连,治抄家灭族的大罪。 “是我连累了你们……”谢氏十分不安,“姑爷他不会怪你吧?” “娘,您说什么呢?”年若道,“他要是怪我,怎么会费尽心思带我们来这边?况且您的身世不过是个由头罢了,朝廷迟早要对邵家动手的,不是您,也会是其他理由。” “那你爹呢?年家没事吧?”谢氏又问。 “没事,家里有大哥,他会安排好一切的。”年若说道,“放心吧,我们都不会有事的。” 谢氏犹豫了一下,从怀中掏出一个信封来递给年若。 年若接过来扫过一眼,有些吃惊,“放妾书?” 谢氏表情有些失落,“你爹不知道什么时候放在我包袱里的,我也是到了这里收拾东西的时候才发现,是不是我离开了,年家就没事了?” “怎么会?”年若不知道谢氏对父亲是什么样的感情,反正从她记事起,谢氏从来都是逆来顺受的听话,便是私下里也没有表现出过对年正宏的喜爱或者期待。 不过年正宏这封放妾书的含义,她却是明白的,“爹爹应当是觉得将来我们去了北黎,您一代忠臣之后做妾氏不好听,所以才写的这个。”自由身总比做妾氏强,至于以后会如何,他们现在也没办法预测。 谢氏的表情瞬间明媚起来,“原来是这样,没给他们添麻烦就好。” 她的世界太简单了,除了听话就是不给人添麻烦,从来不奢求她没有的东西,或者这就是年老太君的目的,因为不奢求,所以不会觉得痛苦。 两人说话间,琼姐儿已经等得不耐烦了,抱着年若的腿喊着要爹爹。 年若只好带着两人去了里间,琼姐儿看到床上躺着的人,口中叫道,“爹爹,起来,举高高!”说着就要冲过去。 年若急忙拦住她,“爹爹病了,我们不要打扰他休息,好不好,等过一段日子爹爹好了,再让他带你玩。” “生病了?要吃药药?”琼姐儿担心的皱起眉头,朝着床边望过去,“那爹爹什么时候能好?” “这个要听大夫的。”年若哄着她和谢氏等人一起出来,毕竟邵元松需要静养。 孩子们的出现大大减少了年若的焦虑,近两个月没见,她实在想念的紧,怎么抱都抱不够。 不过他们刚到,有不少事情等着她去处理,好在前面的事情不用她cao心,后院里人还不多,焦尾和绿绮对着邵宅的规矩照猫画虎,勉强也算井井有条。 转眼到了第二天,邵元松要拔剩下的箭头,年若也穿着一身类似手术服的衣服跟着崔大夫进了内室。 经过几天的观察,年若发现崔大夫的医术中有很多现代医术的影子,比如环境尽量消毒,她身上穿的类似手术服的外罩衫,拔箭头的东西也不是这个时代大夫用的小道,而是类似十几把大小型号形状各不相同一套类似手术刀的东西,最凶险的那天,好像还给做了缝合。 年若有心想问这些东西是从哪里学来的,但崔大夫凶巴巴的不太好说话,只好先歇了心思。 本来年若是不需要进来的,毕竟她也帮不上什么忙,然而邵元松连着几天的折腾,身体情况有些不太乐观,崔大夫觉得年若这个最厉害的强心剂还是能起到不小的作用,于是就安排她在旁边守着,若是邵元松不行就,就编个凄惨的故事给他拽回来。 不过也许是之前的强心剂打够了,邵元松的生命力极其顽强,并没有用到年若编故事的本事,只握着他的手看着所有的箭头都取出来。不过到了这里还不能放松警惕,毕竟术后感染也很要命。 果然,两个时辰后,邵元松又开始发烧,有几处伤口红肿的厉害,崔大夫呢年若几乎衣不解带的照顾他,差不多三天后情况才稳定下来。 崔大夫出去吃饭,年若连着几天没正经合眼,有些撑不住,不小心靠在床边眯了过去,半梦半醒间感觉到手中有动静,猛的一下清醒过来,抬头就看到邵元松已经睁开眼睛,望着她的目光中满是心疼。 年若顾不得许多,开心的叫起来,“崔大夫,崔大夫,他醒了,他醒了!” 崔大夫饭吃到一半,筷子都没扔就冲了进来,看到邵元松醒来的样子,难得的露出一个笑容,“幸好,没砸了老夫的招牌。” 邵元松没理崔大夫,此时眼睛里只有一个年若,他不过躺了几天,她便瘦成这样,看来以后真是要不错眼的盯着才行。 年若准备起身去给他拿水,邵元松却抓着她的手不松开,想说话却发现嗓子火辣辣的,完全发不出声音。 年若笑道,“乖啊,我去给你拿水,很快就回来。” 邵元松这才放开,崔大夫上前检查情况,将发炎的地方全都换上新药,道,“之后可能会有些痒,忍着点,如果恢复的好,十天后就能下床活动了。” 年若端了水来给他喂下去,邵元松才觉得嗓子好受了些,不过开口依然嘶哑的厉害,“怎么瘦成这样……” 崔大夫翻了个白眼,道,“还说别人呢,看看你的样子,不也人不人鬼不鬼的?” 邵元松没理他,继续对年若道,“我没事了,你先好好睡一觉。” 他说的有些痛苦,年若知道他关心她,点头道,“等你吃点东西,我就去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