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2节
下午时,小福园别墅有客来访,阿绣本以为是谢景澜等人, 却不想来人竟然是梁瑾。 “梁大哥?” “很惊讶吗?萧萧唤我来的, 她邀我共度中秋。” 梁瑾有些不渝的瞥了她一眼, 顾自走了进来。 嗯,虽然彼此误会解开,但阿绣总觉得梁瑾还是有些不待见她, 她也很无奈,只得招呼他在客厅坐下。 “梁大哥, 你先坐, 我还要去厨房忙一会儿。” 她手上还沾着面粉,加之莫名有些害怕和梁瑾单独相处,转身灰溜溜的钻进了厨房里。 谁知梁瑾慢条斯理的跟着她身后也进了厨房, 阿绣在他状若监工的目光下压力颇大,战战兢兢的做着月饼。 梁瑾抱臂在一旁看了半晌,横看竖看只觉得不顺眼。 也不是他存心翻旧账,只是昔日她萧二小姐的风流韵事,早就在四九城里传得妇孺皆知。 想当年她在戏院一掷千金捧戏子,在青楼寻花问柳抢头牌,甚至是传言中萧府里和她牵扯不清的那个姨娘,乃至她身边跟着的丫鬟,她的所喜所好,细思量都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脸儿尖尖,眼儿盈盈,白白净净,娇娇弱弱的江南女子。 正如眼前的这个方阿绣。 虽然他已经知道,此人是霍二少的谁谁谁,而不是萧瑜的谁谁谁,可他一想到她对这阿绣柔声细语的说话,几多纵容的情景,实在是心里不痛快。 “你在做什么?” 阿绣被他突然开口吓了一跳,呆呆的举起手里的面皮和rou馅: “做月饼。” “是做月饼,还是做包子?”梁瑾不可置信,“为什么要放rou?” “月饼......就是要放rou的。”阿绣也迷糊了起来,“就是,鲜rou月饼。” 梁瑾走过来细看了几眼, “我只知枣泥豆沙,鲜rou月饼?闻所未闻。这饼皮又是什么皮?这样的月饼如何能吃?” “我从小吃的月饼都是这样的,许是南北差异?耀中去年也吃过这种,他说还不错,不然我做好了你尝一尝吧。” “呵,萧萧肯定不喜欢。” 阿绣不赞成:“阿瑜不喜欢甜食,她说不定会喜欢。” 梁瑾十分不高兴的瞪了她一眼,有些气恼道:“她肯定不爱吃咸rou的,我要另做甜口的,免得她最后吃的不舒心。” 阿绣也很赌气:“好啊,那我们各做一样,看阿瑜最后喜欢哪个。” 两人果然在厨房一边一个,比着赛一样,各做了苏式和京式两种月饼,眼巴巴的等着评判那人回来。 说好了七点回来,可六点刚过一刻,院子外就传来了汽车声,霍锦宁和萧瑜一前一后走进门,后面还跟着霍吉霍祥两兄弟。 萧瑜抬眼见到梁瑾不禁愣了一下:“你怎么在这里?” “明明是你让我来的。” 萧瑜纳罕:“什么时候?” “之前在广州约好的,我今日在大世界有演出,你说白日来不了,晚上可一叙。” 上次广州见面还是毕业典礼的时候,那晚她喝的烂醉,说过什么话委实记不清了,现今见梁瑾这样认真,当下也便一笑,不计较细节了。 “好,一起吃个饭也好。” 旁人面前总要给他个面子,不然不知又要跟她闹到什么时候去。 阿绣疑惑:“你们怎么回来得这样早?” 萧瑜随手把外套扔到一边,坐在沙发上,似笑非笑道:“饭吃一半,有人掀了桌子。” 见二人神色担忧,霍锦宁笑了笑,安慰道:“无事,并没有人真的掀桌子,只是谈得不愉快而已,与我和瑜儿无关。” 今晚,康公馆吵起来的是康家姐弟四人。 康家姐弟四人分歧由来已深,自从中山舰事件之后,康家姐弟也分成两派,大姐康雅惠和小妹康雅聆支持清党,近来康博文也已经被大姐威逼利诱有所松动,可二姐康雅晴仍然坚决反对,她是中山先生的坚定追随者,认为此举有违中山遗志,所谓“清党”之流,不过是冠冕堂皇的铲除异己而已。 尤其今晚康雅惠宣布了小妹康雅聆年底即将与校长完婚,康雅晴才发现自己一直被蒙在鼓里。 二人之联姻并不只是一场婚礼,也不是一时一刻冲动之举,这是这几年来,康雅惠、霍成宣、萧润等人精心筹划的一场完美的交易。此举将四个家族紧密的联合在一起,以康家声望,萧家财力,霍家产业,江家权势,一举打造最无懈可击的利益集团,未来整个国家都将在他们的cao控之下。 可康雅晴说,这并不是中山先生奋斗一生,想要看到的新中国。 姐妹几人争吵一番,不欢而散 萧瑜在康家是没有发言权的,甚至不及霍锦宁,可这种时候,矛盾俨然不可调和,再过周旋也没用。 “算了,不说这些,他们不吃我们吃,我那只螃蟹才卸了一半,你们做了什么晚饭?” 萧瑜话音刚落,就见两盘月饼齐齐整整摆到了她面前。 “萧萧,我做了枣泥豆沙月饼。” “阿瑜,你看看喜不喜欢鲜rou月饼?” 萧瑜抬头,只见到两双充满期待的眼睛,只觉得自己无论选了其中哪一样都会不得消停。 她顿了顿,有些尴尬道: “我,不爱吃月饼。” 那厢霍锦宁终于忍不住笑出了声来。 萧瑜抽空瞪了他一眼,复又严肃的重复的一遍:“是的,我不爱吃所有包了馅的食物。” 阿绣有些失望,梁瑾亦是泄气,不冷不热的哼了一声:“二小姐不爱的吃食可真是多。” “这话倒是说对了。”萧瑜煞有介事的点头,竟然真的一本正经的盘算了起来, “不爱吃东洋菜,西洋菜,不爱吃面条,包子,饺子,馄饨,不爱吃羊rou猪rou,葱花香菜......哦,对了,还顶顶不爱吃豌豆黄,那是小孩子才喜欢的玩意儿。” “你——” 阿绣抿嘴一笑,悄悄端着月饼去了霍锦宁那边。 萧瑜对梁瑾似笑非笑道: “你明明惯常也不是不明白事的,怎么一遇见阿绣就跟那炸了毛的猫似的,人家小姑娘招你惹你了?” “她是没招我没惹我,招我惹我的人,自己还不觉得的呢。” 萧瑜闻言只淡淡一笑,却没说话。 她从桌上那盘印着花好月圆字样的月饼里拿起一块,慢条斯理咬了一口。 豆沙的绵软混合了枣泥的甜腻,以及淡淡的红糖味道...... 萧瑜面无表情咀嚼了半晌,缓缓道: “味道不错。” 梁瑾本想板着脸,可却终是忍不住轻轻的笑了起来。 萧瑜瞥了他一眼,垂下头,嘴角不经意间也微微上扬了几分,放下了月饼,问道: “你们两个折腾了一个下午,只做了月饼?” “厨房里还有不少菜,本来以为你们不回来吃了。” “阿绣做了芙蓉蟹还是醉蟹?我早上看见霍吉拎了一网兜大闸蟹回来。” 梁瑾有些无奈:“你这样体寒还惦记着吃螃蟹,仔细胃病又犯。” “得,梁嬷嬷又出现了,中秋佳节竟然不让吃螃蟹,这是哪门子道理。” 萧瑜往后一仰,瘫靠在沙发贵妃椅上,长吁短叹。 “不如下回做赛螃蟹?” “算了吧,那不过就是道鸡蛋炒姜丝,难吃的可以。” 梁瑾噗嗤一乐,慢悠悠在她身边坐下来,状若无意道,“听人说如今上海地皮飞涨,我一友人想要在沪置办房产,看了好几处,犹豫不决,福煦路气派,沿江路雅致,二小姐久居上海,能否提点一二?” “我刚刚回来不久,上海也没有多熟。”萧瑜随口道,细想了想,便说:“沿江路和平公园附近房子不错,依山旁水,乱世桃源,适合躲清静。” 梁瑾低低一笑,轻声道:“我也这样想。” 那厢霍锦宁打开了客厅的留声机,随手挑了一张唱片放进去,屋子里顿时响起了轻快悠扬的音乐。 他在三角钢琴边坐下,和着乐声有一下没有一下的按着琴键,嘴角含笑。 阿绣轻手轻脚的坐在他身边,默默看了一会儿,低头轻笑: “我都不知道你会弹钢琴。” “只会一点,以前留学时学的。我记得你们学校也会学?” “嗯,我也只会一点。”阿绣不好意思道。 霍锦宁笑了笑,“没有关系,有时间练一练吧,也许我们可以一起弹一曲。” “四手联弹吗?”阿绣对这个提议很是动心,暗暗下定决心要抽空多练一练。 乐声勾起了萧瑜的兴头,想当初她在国外学的就是音乐,回国后许久没碰了,便唤霍祥拿了梵婀玲过来。 霍锦宁笑她:“拿惯了枪杆子的手,可还能习惯拿小提琴?” “你弹你的,总不会当弓箭射出去就是。” 萧瑜白了他一眼,而后摆了架势,随手试了几个音,抬眸唤梁瑾道: “适逢此夜良辰美景,不知是否有幸听云老板唱上一段?” 梁瑾明明想应下,偏偏又想听她多说几句好话,故作矜持轻咳了几声:“妆也没扮上,唱出来不好看。” 萧瑜知他心思,故意不搭茬,扭头又唤: “那么阿绣,你来试试?” “我?”阿绣一愣,连忙摆手,“我不行,我只能唱几首小曲子而已。” “也成啊,咱们就捡你会的来。” 阿绣推脱不掉,求助的看向霍锦宁,霍锦宁低头一笑却是没有替她解围。阿绣无奈之下,左思右想,终于想起了一首还算上得台面的歌曲。 “《月圆花好》?”萧瑜一笑,“此时此刻,倒是应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