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名动天下在线阅读 - 第61节

第61节

    原本或许是能够得到全部。

    现在却成了只一半。

    修长的指微微屈起,轻叩桌案。郜世修并未答话,只凤眸微眯,沉默地望着窗外飘动的浮云。

    第47章

    从菖蒲苑离开的时候, 飞翎卫帮忙扛了两个箱子出来,放到玲珑的马车上。

    回到侯府,玲珑先去见傅氏。

    冬菱和红玉两人差了几名粗壮婆子帮忙去搬箱子。

    晩香院伺候的都知道这是郜七爷又给小姐衣裳首饰了,九成九是为了几天后三爷回来的宴席做准备。

    有个名唤杏儿的小丫鬟探头探脑地看着箱子进了屋, 见红玉出来了,就问她,“红玉姐,这是七爷送的吧?不知小姐到时候要穿哪一身衣裳?”

    这杏儿是在院子里做粗使活计的, 没有小姐同意的话, 等闲不能进到屋里去。所以不能跟着婆子进去帮忙。

    听了她的问话后,红玉还没开口, 旁边冬菱朝红玉使了个眼色。

    毕竟两人已经共事多年,红玉一看就知道冬菱让她随便乱说。于是顿了顿, 含糊说道:“八成是银红色杭绸绣百蝶的一件吧。”

    杏儿甜甜地赞叹,“小姐穿银红色肯定好看。”

    红玉不置可否地应了一声,拉着冬菱快步进了屋,掩上门问:“这是怎么了?可是有事?”

    这次的衣裳里, 既没有银红色的, 也没绣百蝶的。她刚才那一说, 当真是胡乱编的。

    “无事献殷勤,肯定有鬼。”冬菱指着院子里的方向,“上次我和顾mama看天气好, 在院子里给小姐晒书, 她也凑过来问这问那的。肯定有问题。往后那杏儿再问什么, 你只管随口乱说。怎么错的怎么来。这种人目光短浅得很,说不得几天后就会露出马脚了。”

    红玉虽然觉得就这么一两次好像也说明不了问题,但冬菱是宫里伺候过的,看人看事肯定有自己的一套,就没多说什么,只点点头应下。

    两人要往外走的时候,冬菱又道:“你和红霞也说声,警醒着些。”

    至于顾mama和锦绣,本身都十分谨慎,倒是不用担心什么。不过,想到杏儿问的是有关过几日宴席上的事情,冬菱就去寻了顾mama,打算提早做些准备,免得那小丫鬟在说出做出什么不合规矩的事儿来。

    “依着mama看,要不要寻个错处把她赶出晩香院去?”冬菱悄声问。

    “这倒不必。”顾mama正在给玲珑挑选首饰,屋里没有旁的人在,却也压低了声音:“把她赶出去,那些人若是有心,就还会想法子找第二个、第三个。倒不如先留着她,到时候见机行事。你瞧这个耳坠如何?我看非常精致。要不然那天小姐佩着它?”

    冬菱觉得顾mama的话言之有理,遂没再多提这个,转而商议起那日给小姐的穿着打扮来。

    ·

    玲珑知道过几日三哥回来后家里会忙碌许多,趁着大军还没回京,抽空去了品茗阁一趟。

    其实一切步入正轨后,倘若无事,她可以连续多天不去也没关系。

    但是前些天扈刚给她去了封信,说是见面后有事详谈。

    她知道是之前让扈刚去探听之事有了眉目。不便在信里细说,只能趁着有些时间尽快到店里去商议。

    前一天扈刚已经回来了。这日玲珑下午无事,直接去了品茗阁。

    店里有不少客人在。

    伙计们做事勤快又麻利,细心地和顾客们介绍店里的种种新茶。

    玲珑带着冬菱和锦绣去到后院。和程九说了几句话后,扈刚就过来了。玲珑便以谈论新茶品种为由把他叫到了屋里。

    屋门闭合后,扈刚先是在窗户和门边静等了会儿,确认周围确实没有旁人在,方才回身走到屋中,在玲珑身边挨着落了座。

    “小姐。”他用很轻地声音道:“这次属下过去,认识了一个人。和他一同办货,稍微熟悉了些。”

    扈刚说出了一个名字。

    玲珑摇头表示不知道此人。

    扈刚道:“他是接手东升茶庄的人。”

    东升茶庄!

    玲珑蓦地一惊。

    她没料到扈刚竟是真的打听到了和这相关之事。

    当初她坚持要开茶铺、从福建进茶,便是为了这个原因。

    因着福建的茶叶好,晋商中的茶商多从福建进茶。若让人多去那里的话,少不得能结识许多晋商。

    晋商自成一派,很是团结。倘若和他们熟悉起来的话,或许能探听到不少消息。

    ……譬如,有关东升茶庄原东家王成的事情。

    玲珑怔怔的,双手不自觉用力,抠紧了桌案边。

    扈刚见后暗暗叹息。

    他也是当初去往蜀中的飞翎卫之一,对于玲珑的被救过程十分明了。

    他知道小姐的父亲是晋中茶商,听闻玲珑让他和晋商打好关系,顺便打听多年前东升茶庄有关的消息时,心里便约莫有了数。

    看到小姐这般,扈刚很是替小姐难过。迟疑了下,把那时的事情大致说来与她听。

    “也是巧了。我去那里的时候,恰好遇到了接手东升茶庄的人。他原是铺子里的掌柜,因为东家……”

    扈刚顿了顿,略去王成的名字不提,“……离开的仓促,他就以很低的价格接手了铺子。原东家待他很好,因此那段时间铺子里有异状,他观察得很仔细,又与我讲了一些。只是我和他算不得十分熟悉,他的话语真假掺半,一时间还分不出哪些可信。不过,我和他已经认识,还约好了以后可以互相拜访。往后去福建进茶时,若是遇见了也一同饮酒品茶。”

    飞翎卫擅长审讯和逼供,各个机敏谨慎。且,一旦认准了自己的上峰或者主人,便十分忠心。

    原先扈刚是郜七爷的手下,便忠心与郜七爷。现下他跟了长乐郡主,自然只忠于她,绝无二心。

    玲珑原是想培养亲信之人去进茶。谁曾想刚好遇到扈刚自荐。

    原本她就知道扈刚为人可靠,又十分信得过七叔叔培养出来的人,因此在扈刚第二次进货的时候,就开始把自己的目的悄悄告诉他。

    之前扈刚以为几年前在蜀中遇到的是流匪作案,没有多想。现下知道事情或许另有隐情,不免开始担心玲珑的状况。

    “小姐。”明知周围没有人在,外头也没有人可以听到两人的声音,扈刚还是不由自主地把声音压得愈发低了些,问:“您当真不准备把这些告诉七爷么?”

    扈刚也是这一次遇到了此人后,方才恍然惊觉,明白小姐这些计划都是为了什么。

    一个姑娘家,为了家人的突然故去而步步为营,只为了求得一个真相。

    这样很让人心酸,也很让人担忧。

    也不知她在这些个日日夜夜里思考了多少次,才想到了这些安排。

    听出扈刚语气里的忧心,玲珑浅浅笑了。

    玲珑知道,他问这话,纯粹是为她着想,不想她一个姑娘家独自承受这些压力。并非是习惯于把事情禀与郜七爷所以要知会一声。

    她望着窗外的飞鸟和刚冒出绿芽的柳枝,轻声道:“这个不是准备不准备说。而是,根本不能说。”

    扈刚神色一凛,认真细听。

    “身为曾经的飞翎卫一员,你总该知道指挥使大人的处境。”玲珑的声音很轻很轻,“既然知道,你又怎么可以说出这种话来。”

    最后一句话,却是语调高起,带了斥责的意味。

    扈刚不由怔住。

    他当然知道七爷的处境。

    之所以飞翎卫现下的地位如此超然,之所以指挥使大人能有如今的滔天权势,全因郜七爷和皇上、太子之间全心全意的信赖关系。

    郜七爷相信皇上,所以,他行事毫无顾忌,一旦认定了该去做,就绝无负担,狠辣果决。

    皇上全心信任郜七爷,给与了他至高的权利,同时让他与太子密切联系,为往后江山的稳定打下基础。

    太子十分信赖郜七爷,也十分相信自己的父皇。所以与郜七爷关系甚笃,在皇上的默认下携手共事。

    玲珑看着沉默的扈刚,侧头朝他笑笑,“既然你明白这一切,又怎能让七叔叔为了我而分心。”

    扈刚牙关紧咬低下头。

    七爷非常疼爱小姐。倘若小姐有点什么事情,七爷一定会尽全力支持她。

    玲珑的意思他也明白。

    如果七爷知道小姐在做这个,一定尽力帮助她。这样的后果是,七爷便不算是在全心全意地为皇上办事了。

    如果皇上知道后会如何?

    七爷和皇上、太子之间的平衡被打破。往后七爷的处境如何、飞翎卫的处境如何,非常难说。

    小姐这般独自抗下这些事情,是深思熟虑过的。正因为明白这一切,所以她独自来承受这些,不想为七爷增添负担。

    这般的情形下,即便再忧心,也不好多劝什么。扈刚不由低叹:“是小的多嘴了。还望小姐恕罪。”

    玲珑笑道:“这有什么罪不罪的。你也是为我好,我知道。”

    扈刚是看着这个小姑娘一点点长大的。

    当日的血腥场景,他还记得。他也没忘这小姑娘是怎么一点点地好不容易过上了正常的生活。

    有心想为她认真做好此事,扈刚斟酌了下,说道:“往后少不得要和那人时常往来,也要想办法探听与东升茶庄相关的其他往事。属下怕自己一个人无法把事情办好,想斗胆问小姐再要两个人来帮忙。”

    “谁?”

    “莫立梓和季敏。”

    其实从他说是要两个人开始,玲珑就隐约察觉到许是他们俩。

    果不其然,正是如此。

    这两人原也是飞翎卫中的一员。都是曾经和扈刚一起执行任务奋战多次的密友。

    一个在那年的秋日,郜七爷带人离京前刚刚受了伤,没跟着去执行任务,后调去老瑞王爷府里做护卫。

    另一个则是在去年刚刚受了伤。

    不知是不是扈刚“开了个好头”的关系。去年季敏因伤退出飞翎卫后,也不做他想,直接来了品茗阁跟了玲珑。

    而后没多久,莫立梓辞去了王府的差事,跟着来了品茗阁。

    玲珑记得扈刚说过,想要多听听乡音。因为他们俩的故乡是在两湖附近,玲珑刚好也要在两湖进茶,想他们二人许久未曾回过故里,所以就遣了他们负责两湖那边。还说,只要他们能进到好茶,多耽搁几日绕道去故乡也没关系。

    现下听闻扈刚让他们两个来帮忙,玲珑有些犹豫。

    不是信不过他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