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节
夏菊花瞪老头子一眼，难得没说话。 往桌上打眼一看，大圆桌上围着一桌老小，桌子上摆着一盘酸菜炖rou，一盘红烧rou，一盘麻辣兔丁，两盆饺子，一带汤儿的，一干的饺子，还有一条夏西几个去河里打冰捞的鱼，得有三四斤的清蒸鲤鱼。 夏小夏最喜欢的当属家里老母鸡炖的汤，加了香菇红枣，那滋味儿！这些个都是家里老太太和儿媳妇们的拿手好菜，你做一道我来一手，让一家子在这一天享齐了一年的口福。 “伟业，你事情办得怎么样了？” “成了，趁着年前我把这地儿的手续全办下来了，银行那里我托了人担保，早早的这地已经算我头上了，这合同都签好了，承包三十年。” “嗯，好好干，别怪我当妈的不提醒你，这大事要干，眼前的工作也别丢了，万一干不好，指不定得靠这碗饭呢，家里能给你口吃喝，你两个儿子一个女儿还有老婆，这些都靠着你呢！” 夏菊花边嚼着口rou边说道。 “四弟，以后你这要帮什么忙的，只管喊哥俩，咱哥两个没别的本事，帮不上你，力气是有一把的！” “弟弟以后还指望哥哥种的粮食吃饭，没饭吃可得找大哥三个罩着我！”夏伟业哈哈大笑，端起酒来父子几个畅快地干了几杯。 初一的大早上，夏小夏早早的起了床，换上了新衣服，这衣服是她妈做的，照着她画的样子给仿出来，黑色的喇叭裤，配上蝴蝶领的毛线衣。 还穿了件厚实的棉外套，外套是她爸给买的，粉色的，nongnong的直男风格，夏小夏哭笑不得地给穿上，得给当爸的面子，不能让他感觉被嘲笑了。 太阳刚升上来一会，一群孩子带着兜兜上门来讨糖吃，王氏笑眯眯地摸了一把糖和瓜子花生分给这些孩子，夏北夏阳两个皮的，瞧着热闹，带着夏欢夏喜两个小的，也跟着一块去了，这里的习俗是大年初一小孩子们挨家挨户地讨糖吃，沾喜气。 夏北临行前还调皮地揶揄了夏小夏一句，“乖宝，你等着，哥给你讨糖来吃！”挤眉弄眼笑嘻嘻地跑了。 “姐，咱家有糖呢，把我的糖都给你吃！”夏至在边上，他就是瞧不惯他三堂哥老是爱捉弄他姐。 夏小夏笑眯眯地摸了夏至的脑袋，夏至比她小半个月，不知道是不是男生长得慢，才长到她眼睛的位置，脸也嫩呼呼的，每次生气的时候撅着嘴找jiejie的样子，真是让她爱得不行。 “走，jiejie带你去下棋，咱今天玩个好玩的。” 夏小夏说的是象棋，这副棋是她自己在布上画的，棋子是她那了不起的爷爷给刻，她爷爷一手木工，做这些小玩意活灵活现，小半天就给刻好的。 为了这幅棋，夏小夏还忍痛答应了爷爷的不平等条约。 “来，jiejie教你下棋。” 夏小夏把棋子都摊开来，摆好了，细细教着。她挺喜欢下棋的，无聊的时候也会自己跟自己下，在这年代还没啥手机电脑，闲暇时候除了学习得找点事打发时间。象棋就是其中一种，下着下着倒是下出些乐趣来。 “咋样，好玩吧？” 夏至腼腆的笑了笑，眼神里全是满足，“嗯，好玩，jiejie教的东西都好玩。” “姐，我想送我爸礼物，你说该送啥好？” “你把你的日记本送给你，小至不是有记日记的习惯吗，你爸肯定想知道你的生活是咋样的，每一天过的咋样，小至把日记给了爸爸，他一定会高兴的！” 夏小夏温柔地摸摸他的头，眼神怜惜，“咱们夏小至这么聪明可爱无敌还帅气的小伙子，谁不喜欢呢，你爸一定想死你了！” 夏至受到jiejie的鼓励，兴奋的点点头，jiejie说的一定对！ 对于二伯夏小夏没啥印象，听她奶说，她二伯当年当兵后调到新疆北边去，离着家里十万八千里远，还不能随便离开驻地，路途遥远，放假也不够回来，这么多年就每年几封书信知道他还活着，别的啥都不知道。 但是夏小夏知道的这个二伯肯定爱着夏至这个唯一的儿子的，每年都会给儿子寄衣服寄吃食，每个月的津贴也寄给当妈的领，一半给妈，一半给儿子花用，夏菊花总说夏至一个小孩子能花啥钱，那钱也没动半分，存着给夏至读书用。 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夏小夏也不想弟弟误会他爸，得让他知道自个儿不缺爱，他爸天天惦记他。 初二的时候，夏小夏和林宝花回了娘家，大哥夏鸣二哥夏阳还有爸爸夏伟业，一家四口提着礼物，一块上门去。 下了雪，村里的路不好走，夏伟业自行车也骑不动，干脆找了堂兄弟借了驴车，夏小夏包得严严实实的，还带着她妈给织的围巾，露出一张小脸蛋，白白嫩嫩的两颊冻得微微泛红。 夏伟业在车头驾车，母子三人坐车板上，提的年货礼物也放车板上，天气冷了驴也知道走快些，到林宝花娘家的时候，还不算晚，中午还没到。 林大宝老远就看见meimei带着男人孩子回来，往家里一喊，忙迎了过来。 “大妹，伟业，快进屋去，这天冷，不着急今天回家，过几天暖和了再过来也不迟，昨天爸妈还跟我商量说是要托人跟你们说声，啥时候来都行，别冻着几个孩子。” “哥，我这不是想着你们了，前天家里杀了猪，就想着早点把这rou送过来，给爸妈加加餐，虽说这rou冻着，一时半会也坏不了，这不是早吃早好。” 林宝花见哥哥过来，忙带着孩子走过去，边说边让几个孩子喊人，大的夏鸣夏阳喊了，夏小夏以前身子不好，年纪也小，到是没来过外家，所以对舅舅没什么印象。 见妈介绍了，这才乖巧地喊了声大舅，露出甜笑。 “咱家小夏都长这么大了，这回舅舅得给你包个大红包，跟你妈长得像又漂亮又乖巧，比你大表姐那咋咋唬唬的样子好多了。” “谁说我呢，爸，你又说我坏话！” 从屋里走出来一个十五六岁的姑娘，瞧着皮肤泛着自然健康的颜色，显然是太阳晒惯了，眉眼疏朗，眼睛大大的，鼻子高挺，嘴巴也宽厚，一看就是个有性格的姑娘家。 她不满的瞪着她爸，撇撇嘴，说着：“姑姑，你可来了，我爸老欺负我！” 这句话逗得几个人都笑开了，父女俩显然平时就是吵吵闹闹惯了。夏小夏见着舅舅和表姐这般相处，心里轻松了很多，不是难缠的人，看着就极好相处。 “哟，宝花，伟业来了啊，快进来。” 林杨氏是林大宝的媳妇，她刚择完菜，准备回厨房干活，见着小姑子忙热情地迎过来，再撇一眼她便宜妹夫的手上，提着的rou和白面鸡蛋，当下脸上更热情了，心里满意得不得了。 “走走走，都进来，爸妈盼着你们呢，昨天念叨到现在。” 第31章 一家五口在林家吃了午饭，为了招待女儿女婿，林家今天也下了些好料。 饭后林老太太拉了女儿跟外孙女在房间说话，还翻了柜子，把往日攒起来舍不得吃的东西，一骨碌装了好些让女儿带回去给孩子吃。 就这么个女儿，往日在家做姑娘的时候还不觉得，这一嫁了人，林老太太心里越发思念，趁着自己还在的时候就想对闺女好。 爱屋及乌下，林老太太以往只见过外孙女两次，一次是刚满月的时候，一次是三岁孩子生了病差点没了的时候。这次见乖外孙女长得白嫩健康，一见之下越发喜欢，心里也松了口气，孩子健康比啥都好。 “夏夏，这个牛奶糖拿着吃，还有这个发糕，家里的皮小子都喜欢吃，甜着呢。” 老太太慈爱地把外孙女搂怀里，一边把东西都推过去。 林宝花嗔笑了一句：“妈，你别惯着这丫头，家里还能少了她吃的？” “家里是家里，来我这不一样，我们夏夏一年能来几次？来吃一次少一次，我疼孙女还碍着你啦？回头把东西都带回去，给鸣鸣阳阳吃。” 夏小夏陪着外婆说笑几句，外边大嗓门的大表姐已经在叫开了，她跟外婆打了声招呼，往嘴巴里塞了糖块，走了出去。 “走，跟谷子他们玩去！”林琳长得高，顺手揽了表妹往外边走去，几个孩子戴着手套在耍雪，有在堆着城堡，堆着小人，有的一扔我我扔回去，互相笑闹成一团。 夏小夏和表姐走过来，还没站定，调皮的小表哥林谷就把手上的雪团调转了方向，往她们这边扔来，两个女孩被扔的满头白。林琳尖叫一声，拉着夏小夏开始回击。 “表姐，后面，哥，你欺负我！看我的！” 夏小夏甚少玩这游戏，被打击得手忙脚乱，好在她的身体素质不是盖的，很快就反应过来，反杀了一群。几个孩子玩得浑身是雪，沉稳如夏鸣都满头满脸汗，头发脖子沾了雪，手上一摸，湿答答的。 ————————— 年后西北一军/事/基地，夏伟民刚结束训练，大冬天的天气依然穿着条背心，随意地把军服外套披肩上，扯了条毛巾擦了擦汗，正准备去食堂吃晚饭。 那边信息员喊道，“团长，你的包裹寄到了，来签收下。” 夏伟民有些惊讶，才刚过完年，谁会给他寄东西，把东西接过来，看见信件上写的他儿子的署名，连晚饭也顾不得吃了，匆匆吩咐了句帮他打饭，便提着东西快步往宿舍走去。 路上遇见几个士兵纷纷打招呼：“团长好！” “团长不吃饭啊，去哪儿呢急匆匆？” “臭小子，吃你的饭去，管这么多，精力这么好，明天加练啊！” 夏伟民先打开信封，小心翼翼地摊开了信纸，上面第一句话写道：“爸，新年快乐，我很想你，小夏jiejie说你也会很想我的，过完年邮局一上班我就寄了东西来，因为我知道爸爸也爱我！” 夏伟民从头到尾看了一遍，沉默了很久，像来刚毅的男人睫毛微颤，眼泪滴在信纸上，又急忙用纸巾小心翼翼擦了下。 拿着信看了一遍又一遍。脑子里浮现的全是昔日那个刚出生红彤彤浑身像个小猴子的孩子，他就在孩子出生的时候匆忙请了假回来看。 等他升了职分配了房子，孩子妈也没在了，他成天忙着训练忙着工作，没时间照顾孩子，就没接过来留着给老母亲照看。 对这个孩子心里是愧疚的，夏至是他的命根子，但是保家卫国也是他的使命，他只能亏欠了孩子，夏伟业缓了缓神，把思绪压下去，才想起旁边的包裹。 里面放着一本日记本，一本白纸订成的画册，还有一包奶糖。 想起儿子信上说的，“我最喜欢大白兔奶糖了，每次想爸爸的时候就吃一颗，甜甜的，我把最喜欢的糖寄给爸爸，爸想我的时候也吃一颗吧，很甜的，不骗你！” 夏伟业咧开嘴，笑容里满是沧桑和甜意，他拆开一颗糖，放进嘴里，嗯，儿子没骗人，甜的。 他先翻开了画册，第一张画是一颗大太阳，旁边一颗小太阳，最低下一行小字，爸爸和我。 字迹稚嫩歪曲，显然是刚学写字的小孩作的。 后面的有穿着军装的男人脖子上骑着一个小孩，笑容灿烂。也有一家六口的，下面写了最爱的叔叔婶婶和哥哥夏jiejie，也有爷爷奶奶，有小男孩和jiejie玩的时候。 光看这一册稚嫩的画，夏伟民就能想象出一个乖巧的男孩的生活了，有可爱的家人陪伴，有大太阳保护，儿子乖得让他心里软得不得了，他在心里狠狠感激了家人，让他儿子在不缺爱的环境下快乐长大。 年后，夏小夏听从了齐老师给自己的建议，跟学校申请了参加这一届的中考，直接跳过初二，如果考过了当然好，考不过继续上。 白老师考虑了之后跟校长提了，夏小夏通过学校的一套中考模拟卷，那是市一中的卷子，准备给初三年级的学生试试水，夏小夏倒是赶上了。 以超高分通过后，学校肯定了她的水平之后，也不大管她了，毕竟天才和普通人是不一样的，老师们觉得只要不惹事就行，毕竟学生这么棒，他们完全没有教学的成就感了。 “小夏，你的录取通知书到了，快来学校领！” 今年的时候，家里安了一部电话，夏伟业为了方便做生意，在家里装了电话，这是村里除了村委会办公室之外的第一部 电话，夏伟业靠着转的第一笔钱装的，花了大好几千，有了电话联系供应商合作商也方便，留了家里的电话那些合作的，对夏伟业也更放心些。 平时电话其他人没多大用，倒是夏小夏偶尔会拿着电话跟齐老师联系，这次是她班主任打电话来的。 第32章 夏小夏到学校拿毕业证书和录取通知书的时候，学校的大门已经挂上“恭喜本校夏小夏同学荣获中考省状元”的横幅。 她目不斜视地走了进去，门卫大叔认出这个新鲜出炉的省状元了，笑着打招呼。 “嘿，夏小同志，考得不错！” 夏小夏弯起眼角，礼貌地道谢。一路上都有各种各样的招呼，夏小夏在这个学校本就出名，这会儿大家看她跟看稀奇动物似的。 这届的中考是全省统考，能考得第一名并不是容易的事，夏小夏的总分仅差一分就能满分，跟第二名足足差了十分，这已经是学校最大的荣誉了。 白老师觉得很自豪也很欣慰，他期待这个最出色的学生未来的不凡成就，他似乎已经预见了昔日小小个的漂亮女孩长成了美丽的少女，站在人群中闪闪发亮的样子。 他拍了拍她的肩，语气毫不掩饰的得意和欣慰：“小夏，我知道你能考得很好，但是没想到你能跳考出这么高的分数，这是我预料不到的。听说校长大方地批了一笔奖金，这是你应该得到的。” 说着他狡黠地眨了眨眼，调侃道：“毕竟今年明年的招生校长都不用愁了！” 因为学校小，教育资源和资历并不出众，县城很多有钱有地位的人家，都把孩子往市里省城的学校送，所以白老师这么调侃也是没错的。 夏小夏掩嘴笑了笑，没敢真的嘲笑抠门的校长，她道：“白老师，相信我会成为你毕生难忘的学生的。”她眨眨眼，挥挥手拿着东西走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