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节
顾婉的眼泪没有忍住掉了下来,不过脑,才是心里真最实的想法吧。 她抬起眼看他,脸上带着微微嘲讽,从来说话都绵软的人,头一回话语中带上了倔强:“我这腿软的毛病,不知道会对着谁犯,对着你会,周靖会,后边还会不会有别的人能影响到我,我也不知道,我这样的人做妻子并不合适,你现在知道了,还要跟我结婚吗?” 听话了十八年的顾婉,头一回选择了站位尊严,她道:“退婚……也可以,我会跟我爸妈说是我的原因。” 秦志军自入伍以后,学到的都是拳拳到rou亦或是真枪实弹的攻击,从来不知道,一句话也是可以让自己疼到受不了的。 心里空洞洞的,却还像被刀子扎进去搅一样,尖锐的疼。他人崩得极紧,像是再加一分力就要断了的弓,牙齿不知是咬到了舌尖还是颊上的rou,感觉不到疼痛却满嘴的腥甜。 他看着被自己小心捧在手中的脸,不及自己巴掌大,菱型的唇很小很美,可是说出来的话怎么让他那么疼。 他凑过去,封住那唇,不想让顾婉再说出什么伤人的话。 辗转试探到逐渐凶狠,像是想要把心里所有的疼都从这里宣泄,叫那丫头知道。 顾婉气极,一张脸红到几欲滴血。明明在说退婚,这样子算什么。她想要推开秦志军,身子却软得往下滑。秦志军一手将她揽住,凶狠的亲吻渐渐缓了下来,动作轻柔小心,只是不肯松开她。 直到口腔中尝到了咸湿的味道,他才放开顾婉,见她脸上泪痕,他小心的给她擦拭,哑着声音道:“婉婉,你说过会嫁给我,只嫁给我,才几天,怎么能不作数的。我是认真的,这辈子也只会娶你,所以,不要说那样的话好不好?” 这话说得小心翼翼,轻言细语的哄求。 顾婉有些怔愣,是啊,她曾在心中对自己说,会对秦志军很好很好,会嫁给他,只嫁给他。可之前的难堪她也忘不了,她仰着头问他:“你刚才确认过后很介意不是吗?我不愿意以后总被你怀疑。” 她没有说,她不确定秦志军在那一刻是不是怀疑她此前和周靖也有比较亲密的情况。 秦志军见她终于肯开口,将人搂进怀里解释道:“我一开始只是想和你确认,等知道当真是那样时我吃醋了,也想着万一你和他意外站得近了怎么办,但是婉婉,我没有想别的,我很珍视你,不会那样去轻贱你,你信我。” 信吗? 顾婉被他揽着,眼里都是迷茫。 她不知道。 “我们先回去吧。” 顾婉觉得很累,不想再纠缠这个问题,也不愿意再这么跟秦志军独处下去,这事情到底还是在她心里留了痕迹。 秦志军揽着她的手一紧,好半晌才松开。 心脏像窒息般一下一下紧缩,小丫头已经生了心结,只是到底不再说退婚的话了,秦志军不敢逼得太紧,两人仍旧一左一右,一路沉默的往回走。 秦志军想,如果时间可以重来,他一定不吃那样的飞醋。可惜这世上哪有什么事可以重来? 快进村时,顾婉为了避嫌,让秦志军先走。又想到了那只瓷瓶,道:“你把瓷瓶给我吧。” 秦志军心里发苦,天天搂在怀里的姑娘突然变得这么生份。 他把那瓷瓶递给顾婉,说道:“你先走吧,我晚些再进去。” 顾婉点了点头,接过瓷瓶转身走了。她到家时,周靖已经走了,祝凤仙在灶房里忙着做饭,往常顾婉是会进去帮忙的,只是今天她实在没有那份心情,径直回了自己房间关上了门。 趴在床上,打开老道给的瓷瓶,一股药香扑鼻而来,顾婉又感觉到了那种渴望,比遇见金雕时更甚。 她朝里看了看,里面装了四颗指腹大小圆滚滚的药丸,倒出一颗拿在手上看了看,并没有看出什么来,咬了一点点,微苦但不难吃,口感还不错,有点香。 她把一颗药丸当零食吃了,有些意犹味尽想要倒第二颗,想了想也不知道这东西起什么作用,还是不好吃太多,一时忍住了。把瓶塞盖好将瓷瓶收进箱子里,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体内热乎乎的,睡意一下子袭了过来。 她寻思着趴在床上眯一会儿,这一眯就睡得沉了,直到她嫂子敲门喊她吃晚饭,喊了七八次才算是把人给叫醒。 顾婉出去,就见她爸脸黑得不行,果然 ,下一刻就挨了骂。 “十八岁的人了,不说帮你妈做点事,吃饭还要人叫半天吗?到了婆家要是这个样子你丢的不止是你自己的脸,还有我跟你妈的脸。” 顾婉看他一眼,并不太想接话。 顾金盛训人很多时候也不一定要人接什么话头,训过了就黑着脸喊开饭。 顾家一顿晚饭吃得只有牛牛闹腾的声音,顾婉吃完饭早早就回了房,她看到自己房间那扇窗,定定站了有一分钟左右,走过去把它关上,从里拴紧了。 受伤后,除了第一天是她去的秦家,每天夜里都是秦志军到这里来陪她。人的求生欲真的是很强的,她为了活得像个人,也大胆的夜夜留秦志军在自己房里,虽说什么也不曾发生,可哪里还有什么清白。 就算有婚约在又怎样,终归没有结婚,她这么做本就是不妥当的。像今天这样,如果她循规守矩,他应该就不会多想什么。 秦志军好容易熬到十点多钟,翻了围墙到了顾婉窗下,抬手去拉窗,那窗户纹丝不动,被从里边关上了。 他沮丧,虽说顾婉白天对他冷淡许多,可是他想着过了几个小时,她的气总能消掉些,且她自上次受伤后受了惊吓,夜里一定要他陪着且得抱着才行,他以为,晚上他是有机会哄哄顾婉的。 却没想到情况比他以为的更严重。 他轻轻的敲了敲窗,屋里一点动静也没有。 顾婉实际上并没有睡,赤狐印的事让她极为困扰,可经了今天这事,她在婚前不愿意和秦志军太过亲近了。 秦志军敲窗她听到了,可她却不想去给他开窗,此时的顾婉,对于她那半身妖族血脉,已经有些想要破罐子破摔了,就那样吧,至少在今天,她不想再管它。 窗外秦志军不死心的低喊她的名字,顾婉眉头皱了起来,他是疯了吗?被她家里人或是邻居听到,她还要不要做人了。 有心放任不管,可他隔几分钟学一会儿猫叫,顾婉着实躺不安生了。 她下床穿上鞋,轻手轻脚的往窗边走去。 一直将耳朵贴着窗的秦志军大喜,他就知道小丫头还没有睡。 顾婉贴着窗低声道:“你快回去吧,别在这里呆着了。” 秦志军终于跟她搭上话,哪里肯走,隔着一扇窗低声道:“婉婉,我进来陪你吧。” 顾婉摇头,随即想到他看不到,低声道:“不用了,我已经不怕了,你回吧,以后晚上别来了。” 秦志军身形僵了僵,问:“你还在生气吗?” “没有,你快走吧。”顾婉不生他的气,她只是气自己不人不妖,才致有这些糟心事罢了。 她话说到这里,自己回床上躺下阖上了眼。 窗外没了动静,她不知他走是没走,渐渐也睡了过去。 秦志军靠在顾婉窗外足足站了一夜,小丫头不愿见他,可他想离她近些。 直到第一声鸡鸣响起,顾家屋子里有了一点动静,秦志军动了动有些僵了的腿,这才翻出了顾家院墙。 第29章 29 秦志军回到自家院子里, 和刚起床出来洗漱的秦志刚碰了个正着。 秦志刚诧异的问道:“大哥,你这么早去哪了?” 秦志军没想到能叫人撞上, 随口扯道:“我在部队习惯早起了,出去跑了两圈,你这么早起来干嘛呢?” 秦志刚往压水机里倒了点引水用的清水, 压了一会儿地底的水就被抽了上来, 他用茶缸子接了一杯, 说:“我们结婚,妈给在下坚村林木匠那定的家俱有个大件的衣柜打好了, 我一会儿拉个板车去拖回来。” 秦志军听到家俱,又想到顾婉, 眼里有了几分黯然。看了看秦志刚,忽然问道:“志刚, 你对象跟你生气的时候, 你怎么哄的?” 秦志刚挑眉,把刚含进嘴里漱口的水一口吐了出来,盯着他大哥看了好几眼,忽然问道:“大哥, 你不会是惹小婉生气了吧?她那么好的性子, 能生气啊?” 秦志军脸上有些不自在, 道:“没有,就是好奇问问。” 秦志刚看他那不自在的样子,呵呵笑了,他说怎么这一大早不睡觉在外面溜达, 敢情是睡不好。 想了想道:“娟子要是生气了,我买点头花发带什么的,再多说些好话哄哄,也就哄过来了。” 他把这话记下,又问秦志刚:“去下坚村要这么早吗?用不用我跟你一起去?” 秦志刚摆手,运点家俱哪里用得着两个人。 秦志军回房,直等到听着自己对门的晓妹起了床,他走过去拉了人到一边,说:“晓妹,帮大哥一个忙。” 秦晓妹疑惑,什么事这么神秘。 “你能不能去帮大哥打听一下小婉穿多大码的鞋。”秦志军寻思上回给她买裙子的时候就想给她买双鞋子的,只是不知道码数,送礼物的话,这个应该可以,和裙子正好配成一套。 秦晓妹当是什么事,见他大哥打探这个,就笑了起来,她哥对小婉还挺上心的。 “这不用去问,我知道,小婉脚比我小一码,外边买的鞋子是穿35码,自家做的话鞋样子我能裁。” “35码啊,成,我知道了。” 再说顾婉,早上起床换衣服的时候,眼睛扫到那胎记,几乎怀疑自己看错了,重又揭开衣服去看,那枚狐狸印记通身色泽呈鲜艳的正红色,之前受伤褪掉的颜色都恢复了过来。 她想到什么,探手摸自己的尾骨,尾巴……没有了。 她激动得心怦怦跳着,昨天还是玫粉色的,就睡了一觉居然全部变成正红色了。 是了,是那颗药丸。 顾婉起身把那瓷瓶翻了出来,瓶子里还有三颗,顾婉又拿了一颗吃了,心怦怦跳得厉害。 这一回,她吃过药丸后就仔细观察那个印记的变化,那印记rou眼可见的变得越来越红,方才还精神大好的顾婉这时却觉得眼皮重得很。 想到昨天吃了药丸也睡得很沉,她索性把衣服穿好了重新躺回了被窝里。 似梦似醒的时候,顾婉觉得心口那一处灼烫的疼。 到了早饭时间,顾婉仍旧睡得香甜,祝凤仙在门口敲了半天也不见里面有人就在,跑到窗户那里,见窗子也紧紧关着。 顾金盛脸黑得不行,斥道:“不用再喊了,餐餐吃饭都要人三请四催,见天的睡懒觉像什么话,回头你教育教育,她要是这个样子嫁到婆家肯定丢人。” 祝凤仙却道:“会不会是病了?我还是进去看看。” 她了解自己闺女,老实勤快,赖床不应门这样的事从十岁后就从没有过了。她回屋找了顾婉房间的钥匙,把门打开,进去见人躺在床上睡得黑甜,摇了几回都摇不醒,探了额头也不烫,心里愁得很。 这看着也不像病了,脸色红润,满村里找到水色比她更好的了。可睡不醒这也不正常。 到底关乎着女儿名声,她出去把门关上,只道:“我看着她人不太舒服,让睡一睡吧,晚点我再喊喊。” 这时候乡下姑娘,但凡落个有什么奇怪毛病或是懒谗的名声,是很难嫁出去的,出嫁了也免不了被人嚼舌根子。 顾金盛这才不说什么了,沉着脸吃了饭领了顾超去邻村做工去了。 到七点多钟,王水英抱了牛牛出去串门子了,祝凤仙才开了顾婉的门喊她起床,足足摇了她十几回,她才迷迷糊糊睁开了眼。 祝凤仙愁坏了,在顾婉床边坐下,问她:“小婉啊,你跟妈说说你是怎么了,早上我怎么喊你你也不醒,我让你多睡了一个多小时,这下喊你起来,也是摇了你十几回你才有反应的,你这样不太对劲啊,身上有没有哪里不舒服啊。” 顾婉有些呆,祝凤仙性子火辣,是那种别人家的孩子可劲的夸,自家的孩子可劲儿贬的谦虚型家长,她因为性子内向时常被她指着说教,像这样慈和的时候很少有。 “没……没哪里不舒服。”事实上她身上特别舒服,真要说哪里不舒服的话,只有胸,有点疼。 寻思着昨天把钱弄到了,可票不是那么好弄,得到黑市去悄摸的换,这会子她看祝凤仙难得有点儿慈母样儿,试探着开口说道:“妈,我……我胸口疼得很。” 祝凤仙一听这真有不舒服的啊,心里就是一紧。 “怎么胸口疼啦,多长时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