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节

    吃了几口缓解了饥饿，李莲华问裴佩：“你怎么来这里了？不回家做饭吃？”

    裴佩道：“我不是想着来看看你生意好不好吗？我哪知道你这里那么多人啊。”裴佩纳闷得很，周围的小吃摊子人不少，卖凉粉的也不止她们家，怎么她家摊子上面人就这么多呢？

    李莲华道：“来给咱们捧场的这些人咱们不是认识吗？就你读初一那年，经常到mama的摊子上买东西的那些人，你忘记了？”

    裴佩还真的忘记了，今天来吃凉粉的这些人对李莲华来说是三四年前认识的人，但对于裴佩来说却都是十几年前认识的了，她忘记了很正常。

    乔志民道：“都多少年前的事儿了，咱闺女忘了很正常。”

    李莲华嗯了一声，和乔志民商量道：“今天是咱们第一天来摆摊，老常他们才来给咱们捧场，咱们卖的凉粉不顶饿，他们明天肯定不来了，咱们明天要不卖点顶饿的东西吧？”

    “卖菜饭顶饿，可咱们哪有那个时间来炒菜啊？”而且在这条街上卖炒菜的并不少，她们这没店铺没工具的，根本就比不上人家在店里卖的。

    “我再看看吧。”李莲华有点心灰意冷，她以前是在火车站边上卖米粉和包子的，来吃饭的都是来往的旅客和在火车站边上干活儿的民工，米线能让他们吃饱，她家的米线味道又好价格也公道，生意自然好。

    可如今李莲华都已经三四年没有再出来卖东西了，之前她在街上走了好几回，但到底没有正真的出来摆摊过，真正的出来了她才知道生意不好做，在没有遇到老熟人之前，他们除了卖了几串炸火腿肠，凉粉可只卖出去了两三碗。

    周围卖凉粉的人家也不止一家，她要是做的东西没有点新意，那她就真的只能买点炸串之类的小东西给小孩子解解馋了。

    李莲华是个有野心的人，她不甘心。

    “妈，要不你不卖早上和中午了，你上玉河街卖炒饭吧。”玉河街已经是蓉城的中心城区了，这个年头的蓉城并没有后世那么大那么繁华，以前属于市区的很多地方现在都还是小村庄。

    说起来，繁华起来也就是这一两年了，但那并没有乔家村什么事儿，乔家村一直到2015年才开始搬迁，周围高楼大厦工厂林立，乔家村还是和现在没什么区别，好好的一个地段，愣是让乔家村人整成了城中村。

    究其原因，不过是一个贪字。他们不满意开发商给的拆迁价钱，想多要一些，便联合整个村子的人来坐地起价，投资商也不是冤大头，乔家村不愿意要拆迁款搬迁，他们便去开发周围的别的村子。

    乔家村错失了白白得来的一笔钱，其他的开发商知道他们村人贪心，后来拆迁的事儿便不了了之了，直到十年后蓉城要发展最美城市面貌这个项目政府才强制他们搬迁，将乔家村的村子用来建造游乐场，因为不是住宅用地，投资商又一再压榨拆迁款，到最后乔家村的人一家最多的分了二十万块钱。20万块钱能用来干啥？在市中心买房子连首付都不够。

    也不知道乔家村人最后会不会后悔。

    玉河街离乔家村很远，开车都要半个小时，而且玉河街只有夜市才热闹，平时和别的街道没有什么区别。这也是裴佩最开始不建议李莲华去摆夜市的原因。

    李莲华摇摇头：“你以为我没有想过吗？去夜市摆摊，怎么也得到十二点才能回来，来回就得半个小时，你爸爸要是有时间接送我还好，要是没有时间接送我，我骑着个三轮车来回就得两三个小时呢。到家都一两点了，晚上又不安全。”

    裴佩食不知味，眼睛四处看了看，终于在不远处的工地上停了下来，紧接着眼睛一亮：“妈，你要不去工地边上卖炒米饭吧。”

    裴佩记得不远处的工地盖的是个比较大型的工厂，现在来搞建筑的工人没有五百也有两百，这些工地都是包工头包下来的，有的工人想多要几百块钱，就不愿意跟着工地吃饭，就像裴佩现在看到的那几个人一样，他们一人提着一大袋馒头，一边吃馒头一边喝凉水。

    而且附近的这些街上，根本就没有专门卖炒饭的摊子，卖的都跟李莲华今天卖的这些小零食一样，比较能填饱肚子的就只有凉粉了和馒头了。

    米粉一类的也能吃饱肚子的都在店里，这是工人们食量大，一碗米粉根本就吃不饱，还饿得快。

    李莲华显然和裴佩想到一处去了，她对裴佩道：“我明天就试试看。”

    “快吃饭吧，吃饱了去上课，你不是快到上课时间了吗？”

    李莲华不说裴佩还真忘记了，她一看时间，还真是，于是加快速度吃了饭，撒着丫子往学校跑。

    跑到学校，第一遍铃声上课铃声已经打完了，这遍铃声是上课准备铃声，再打一遍，就该是上课铃声了，裴佩喘着粗气爬上楼，恰好看到老师从办公室出门，她赶紧进教室。

    钱向薇站起来让裴佩进里面：“你今天怎么来得那么晚啊？”

    裴佩拿起桌子上的凉开水喝了一口，这是她早上打来没喝完的，冰凉的液体下肚，裴佩的气息终于缓过来了：“我妈在小学边上支了一个小摊子，我帮她忙去了，这一帮就忘记了时间。”

    钱向薇点点头，老师就进来了，她们闭上了嘴巴。

    今天已经是周五了，下午上完第三节课就要放假了，裴佩明显的感觉到同学们的浮躁，搞得她也跟着浮躁了起来。

    终于到了第三节课，还没下课，便有人开始整理书包了，好在第三节课也不是什么重要的课程，老师笑眯眯地看着他们。

    假期作业是今天就布置好了的，各个科目都是写卷子写练习册，语文还要加作文，看起来都不多，但加起来在一起就不少了。装了满满的一书包。

    裴佩背着回了家。

    李莲华和乔志民也不在，裴佩把书包放在沙发上，去后院看了一眼，她家养了很多鸡，乔志民特地打了两个大鸡笼，这会并排放在墙边，一群鸡在后院里走来走去的觅食，食槽里已经没有食了。

    裴佩把菜园子里的大白菜割了好几颗，然后将发黄的菜叶子摘下来，切成小条子，拌上米糠拿到后院丢在食槽里，原本正在觅食的鸡群摇摇摆摆地跑了过来，裴佩从鸡笼里摸出五个鸡蛋，拿着回了厨房。

    她家没有冰箱，rou是腊rou，挂在厨房的房梁上，碗柜里有昨晚上没吃完的剩菜。裴佩不喜欢吃剩菜，她去菜园子里摘了菜椒和茄子，回来加上土豆做了一个地三鲜。

    李莲华夫妻回来时正好能吃上饭。

    吃过饭，乔林还没回来，李莲华夫妻俩都不担心，乔老太太以前虽然偏心，但现在却不会再那样了。夫妻俩在沙发上面闲聊，电视打开着，放的是一部讲哑巴新娘的民国剧，音乐凄凄惨惨的，李莲华看着看着拿手抹了抹眼泪。

    等到一集播完了，她才和乔志民说正事儿。裴佩洗了碗，拿了本书装模作样的在沙发上坐下。

    李莲华现在对裴佩正是愧疚的时候，看到她这样，也就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了。

    乔志民她们要谈的并不是摆摊的事儿，这事儿他们今天下午在外面就已经谈好了，就卖炒饭，炸火腿肠也要卖，蚊子再小也是rou不是。

    乔志民对李莲华道：“花儿，我上次跟你说的在市区里买房子的事儿你还记得不？”

    “记得，这事儿你还没忘记呢？”这事儿李莲华当然没有忘记，乔志民为了买房子的事儿已经和李莲华磨叽一个月了，李莲华咬紧了牙齿不同意。

    “我跟你说乔志民，这事儿我不同意，你别想了。”

    在李莲华看来，乔志民纯粹就是吃饱了撑的，自家就有房子住买什么房子。市区户口说得好听呢，但现在又不是□□十年代了，那个时候城镇户口值钱，现在农村户口和城镇户口有什么区别？

    李莲华根本就不愿意。

    乔志民游说一个月了，早就放弃了，今天也就是抱着侥幸心态说的一嘴，李莲华说不同意，他也就歇了话音说起了别的事儿。

    裴佩在一边都傻了,她爸爸上辈子居然在提议过要在市区买房子！而她mama居然反对了！

    反对了！！！

    裴佩捂着胸口，觉得自己心梗痛！她家要是上辈子在市区买了房子，她爸爸出事儿的时候随便转手都能赚个五六万块钱，多出来的五六万块钱能干什么？

    在05年，它加上乔家原本有的钱，能彻底治好乔志民的腿，就算彻底治不好也不可能瘫痪，她mama没必要那么辛苦的去劳作，也不会早早的就去世。

    她弟弟不会进少管所，她不会成了没有爸爸也没有mama的孩子。

    裴佩觉得要是她不掐人中，马上她就可以过世了！

    第8章

    过了好一会儿，裴佩终于缓过气来了，这个时候李莲华和乔志民已经说起了别的事儿了，裴佩颤颤巍巍地举起自己的手，等两人看向她来的时候，裴佩哆哆嗦嗦地问：“爸，你想在市区买房子啊？”

    乔志民不明所以，但还是回答了自家闺女：“是啊，我们公司的老邱准备在市区里买房子，说是新开的楼盘，一千块钱一平米。他家要买的是120平方的。”

    一百二十平方就要十二万，乔志民能拿得出来，他送一天货可以挣两百多块钱，要是送长途能挣的就更多一些，能有三百多块钱。他们不是天天有活儿干，但一个月下来也能挣个五六千块。

    除却家里基本的花销和油钱，剩下的都给李莲华存着了。

    当初李莲华嫁给他，除了他踏实是一方面，还有一个也是因为他挣得多，要不然李莲华也不会怀孕后就不摆摊了。

    一千块钱一平米，这个价钱对李莲华来说是天价，对裴佩来说，那就是白菜价啊，这个时候不买，更待何时？

    裴佩的心怦怦直跳，蓉城现在是个三线小城市是不错，但是在未来，他的发展趋势是相当好的，因为周边风景好，开发的旅游景点多，蓉城就成了旅游风景名城，放假水涨船高，在裴佩重生之前，市中心的房子价格已经涨到了两万块钱一平米了。

    两万块一平米，120平就是二百四十万块钱呢，这还是不加其他费用的，和现在的十二万比，不是白菜价是什么？

    裴佩心跳还没结束，她就听到乔志民道：“不过你妈不同意，我就不买了。”

    裴佩心一下就凉了。

    李莲华道：“你这个决定做得对，咱们家又不是没有房子住，买来干什么？城里的房子跟鸽子笼似的，没菜地没院子的，住着多憋屈。”

    裴佩道：“妈，我觉得这个房子，应该买。”

    李莲华一个眼刀过来：“我说不买就不买，你个小屁孩儿插什么嘴？”

    李莲华强势惯了，有些执拗，但其实有点刀子嘴豆腐心，重来一世，裴佩早就习惯了，她心平气和地和李莲华道：“最近我们班上组织晚自习的时候看新闻联播，现在国家正在飞速发展期间，咱们蓉城是个小地方，但是你看，咱们是云.贵.川三省之间的交通要道。以后肯定是要发展起来的。”

    裴佩说的没有错，上一辈子从2005年开始，蓉城市区周边的村寨便被陆续开发了起来，附近开了好几个楼盘，等到裴佩重生那一年，市中心朝这边转移，休闲山庄，度假山庄游乐场也在这边开了。

    乔家村是被政府强制搬迁的，因为不是建造住宅区，拆迁款也就十来万，2018年的十来万能干什么？在蓉城市中心买房子刚刚够付首付。

    哪怕有回迁房出来，乔家村人能占上的人也少之又少。

    不得不说乔家村人也是自作自受了，05年开发商来和乔家村人谈拆迁价格，乔家村人想坐地起价，开发商转头就去投资了乔家村边上的葛家村，新房子建造好了以后，葛家村人家家都得了两三套房子，当时乔家村人谁不说葛家村人傻。

    可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乔家村再次搬迁，却连首付都付不起，最后还是国家扶贫一家分了一套50多平米的房子。

    裴佩得知这件事儿的时候心情好了两三天。

    重生来这一回，她早就想让她妈搬出乔家村去住了，但一直没有机会，今天机会就摆在眼前，裴佩不抓住她就是个傻子。

    李莲华没有什么文化，会算数会写自己的名字认得几个常用字，剩下的就不知道了，她听了裴佩的话，半信半疑。

    “真的要发展啊？”

    裴佩点头：“那是肯定的，你看今天去摆摊的对面不就是在建造工厂了吗？你看工厂一建好外面是不是就得有好多人来这边打工？这人一多不就繁华了吗？”

    李莲华没了主意，但她决定以后出去多打听打听。裴佩还想说，乔志民朝裴佩使了个颜色，裴佩及时的刹住车。

    她mama很有主见，只相信自己的判断，裴佩说得再好听她也只相信自己，因此点到为止就可以了。

    乔志民和李莲华认识四五年了，对李莲华还是比较了解的。

    裴佩看懂了，也就不再说了。

    李莲华看电视看到一半去上厕所了，裴佩蹑手蹑脚跟做贼似的坐到乔志民身边：“爸，你说我mama会同意咱家去外面买房子不？”

    乔志民摸摸下巴：“这个几率五五开。反正她是回去外面打听的。”话音一顿，乔志民又道：“闺女，你真想去市区买房子啊？”

    裴佩点头：“爸我跟你说，去年我们班同学家在市中心买了一套房子，800一平米买的，到今年一平米都涨了200块钱了，你看咱家要是买个100平米，到明年要是也涨200，那得多少钱呐？不比把钱存在银行强啊？”

    乔志民也觉得是这个道理，他对裴佩打保证：“闺女你放心，我晚上劝劝你妈。”

    裴佩对此并不抱希望。

    心里头压着事儿，裴佩第二天醒的很早，天才刚刚蒙蒙亮，楼下厨房的烟囱在往外冒着烟，今天李莲华主要是卖炒饭的，蒸了米饭就可以了，别的配菜她一个人就能搞定，裴佩刚刚进厨房就被赶出来了。

    裴佩在客厅做了一会儿，无所事事，这年头没有手机也没有电脑，实在是无聊得很。打开电视看了一会儿，发现除了各个卫视的早间新闻以后便没有什么好看的了，等李莲华夫妻出去了，裴佩又上了楼。

    乔林还在仰着肚皮睡大觉，裴佩想了想，拿了英语书出来背，等天亮了，乔林醒来了，裴佩给他穿了衣裳，带他去上了厕所，给他做了饭。

    今天裴佩不上学，乔林归他哄。

    好在乔林不是个难哄的孩子，裴佩找了硬纸壳学着后世视频网站上面的方法给他在墙上做了个迷宫一样的轨道后给了他一个乒乓球，他自己站在墙边一玩就是半个小时。

    玩了一会儿他觉得没意思了，撒丫子就往外面跑，裴佩怕他跑到外面的大马路上，便扔下笔跟着走了出去。然后裴佩便眼睁睁地看着乔林踩着小凳子爬上东边的院墙，大声叫着乔青的名字。

    很快东边便传来了一个奶声奶气的回应，又过了一会儿，一个三岁多点的奶娃娃抱着一个黄黑相间的变形金刚蹬蹬蹬地跑到了裴佩家，在她身后跟着一个矮矮胖胖的女人。

    女人见到裴佩，笑着跟她说话：“裴佩今天休息啊？”

    裴佩点点头：“是啊，小婶，吃饭没啊？”

    女人是乔青的mama，看着年轻，人实际上也年轻，今年才二十三岁，她闻言回道：“吃了，裴佩，你妈他们什么时候回来啊？昨天她们就去摆摊了，生意怎么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