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他的十八岁生辰是在春河的远安行宫度过的,在少海诞生了新鲛人皇的消息传到兴安以前,大家都以为他们在北境要待上一年半载。 直到接了旨、好不容易赶在生辰前回到了天京,晓年在简府还没坐热榻呢,就被“赶”了出来,现在他们暂时跑到了一个新的地方,真是世事难料。 他们离开天京的时候,晓年得了祖父的信,信中绝口不提之前发生的事情,只是让他在外面好好保重,祖父还一如既往地送了一对金如意给晓年当作生辰之礼。 如意被小虎崽抱着睡了个午觉,因为不是圆形的或者兔形的,所以很快就还给了哥哥。 晓年拿着那对金如意硬是发了半天的呆,让煜亲王心疼不已,为讨他欢心,立刻令人拿了王府的册子来。 “我要这么多东西干什么。”晓年哭笑不得。 “先看看,看看也不会怎么样的。”某人就像卖东西的货郎,就差没说“物美价廉”、“童叟无欺”了。 晓年知道对方是担心自己,想让他做点事情转移一下注意力,免得一直陷在伤怀的情绪里,与身体无益。 于是还是跟煜亲王一起“清点”了一下他的私库,然后狠狠“仇富”了一阵。 从绥锦的郡府到少海海岸还有些距离,在郡府的煜亲王府过完了生辰之后,他们就出发前往昌隆——那是鲛人皇族约定好登陆的地方。 相比于鲸海的海岸,冀州临少海的海岸线绵延不见头。 由于海中鲛人族皇权更替,少海你的情况不安稳,岸边的渔民都暂时不出海了,只在近海活动。 为了不扰动他们生活,晓年原本不想去岸边游玩。 后来他听说鲛人族上岸前,起码昌隆的海岸都有立阳军巡卫,由于他们在当地极有威望,渔民们并不害怕他们的到来,反而因为有立阳军在,觉得安心,所以晓年才跟着刘煜去了几次海滩。 望着波澜壮阔的大海,小虎崽在昌隆和在春河,并没有什么分别,小尾巴摇得可欢,一看就很满意这个新的“游泳池”。 不过晓年听了煜亲王和蒋长史的描述,有些不敢放小家伙到水里去,总觉得水下正潜伏着某种极其危险的物种。 “若是在岸上,咱们郑武原一个人解决百人都没有问题,但若去了水下,恐怕经不住两只鲛人围攻。” 蒋智拿郑荣来做比,晓年立刻就能想象到鲛人族的战斗力。 “他们在海中游的速度极快,若是刻意隐藏起来,几乎让人无法察觉,” 蒋长史常年接受封地的消息,对鲛人有不少了解:“我们在水中,五感都被削弱,但他们却可在极暗的水中视物,还能通过海水闻到猎物的味道,一旦被他们视作了猎物,那比被鲨鱼群缠上还要可怕。” 若非鲛人繁衍不易,恐怕早已经称霸海中,给冀州的渔民带来绝对的威胁。 “鲛人中有一部分可以化出双腿,由于个体更为强悍,被称作皇族,可以于岸上短暂行走,他们会占据几处海岛,偶尔在那里上岸,但基本不会在冀州的海滩出现。” 晓年明白蒋智的意思——正如人类在陆地上有优势,鲛人是海中的霸主,但上了岸,肯定就不如人类熟悉陆地了…… 鲛人皇遣皇族上岸,从某种程度上来说,是冒着风险的。 如果冀州皇帝无意与之交好,同意鲛人入境只是诱杀之计,那到达岸上的鲛人皇族就是有去无回,这对于整个族群来说是巨大的损失。 不过人也要做好承受鲛人皇怒意的准备,至少在其活着的时候,就不要想下海了。 这会让渔民无力为生,甚至成为难民,不得不离开家园。 所以只要不是像厉皇帝那样的皇帝,都会好好考虑与鲛人族好好沟通交流。 反正只要不仇视人,海里是谁在王座之上,对冀州来说没什么分别,他们只用认识最后胜利的一族就好。 “听说鲛人族都生得倾国倾城,不知到底是如何惊为天人?” 人对美丽的事物总是抱有好奇心的,虽然明知道他们是很危险的生物。 煜亲王看着眼中有亮光、感觉对美人有些好奇的晓年,暗中思索能不能跟鲛人皇去个信,找些丑一点的鲛人族来。 小虎崽变成人以后才勉强明白鲛人和鱼的区别,但他们想象不到鲛人的美貌。 ——像鱼一样的人,又不可以吃……能好看到哪里去?嗷呜~ 第113章 美人 第二天早上, 小虎崽恢复成人形,像往常一样坐在案前听晓年念书。 煜亲王说孩子大了,不可以做什么事都赖在大人身上,所以非常严肃地提出了让晓年不要抱着他们写字的建议。 虽然小家伙表达了强烈的抗议, 但晓年想着要从小纠正他们的坐姿、免得乖乖和崽崽以后驼背, 于是决定让他们挺直腰板拿笔, 遂同意了煜亲王的意见。 两个小家伙只能坐在特制的案前,握着笔写字,哥哥在旁边耐心教导他们握笔的姿势, “大家伙”则一如既往在旁边蹭课、无所事事(雾)。 乖乖曾经昂着小脑袋, 天真无邪地问过:“为什么叔父每天看起来都很清闲?叔父不是摄政王吗?” 他们已经知道自己是刘煜的侄子, 而且天资很特殊,如果被外人尤其是皇宫的人知道了, 他们就要被带走,不能跟哥哥在一起了。 一开始孩子们心里也曾好奇自己的身世, 但在晓年不知道的时候,皇叔跟两人说过:他们知道自己身世的那天, 就是得离开煜亲王府、离开晓年的时候。 他们一点也不想离开哥哥, 所以十分有默契地从不问自己的身世, 反正在他们看来, 肯定不会再有人比哥哥对他们更好了。 晓年虽然不知道刘煜跟孩子说过什么,但他其实有过这种“经验”,所以以为小家伙也是这般感受。 他在华国福利院的时候,从不轻易问过去的事情, 免得让阿姨和义工为难——对于他来说,现在和未来才是重要的。 也正是因为如此,晓年不想让乖乖和崽崽叫刘煜皇叔,所以就按普通百姓的叫法,让他们称刘煜为叔父。 当然,煜亲王曾表示,“哥哥”这种叫法也是不对的,应该同样称其为叔父,不过小家伙选择了无视他。 听乖乖说刘煜很“闲”,晓年当然要跟他们解释:“叔父忙的时候,你们还没有起床呢,也可能正在午憩、玩耍,所以没有看见。” 为了让乖乖和崽崽明白大人的辛苦,从小树立自食其力的观念,晓年还补充道:“因为有叔父日日辛苦,我们有了大房子住,乖乖和崽崽也有了这么大的院子可以玩耍。不过,住长辈的房子算不得有自己的本事,所以等乖乖和崽崽长大了,也要好好努力,争取住更……哦不是,是住在自己喜欢的、又温馨又漂亮的房子里就好。” 他本来想说更大的房子,后来想想,比摄政王府更大、更豪华,那岂不是得皇宫了……那还是别了吧! 心里“呸呸”两声,晓年赶紧改口,反正他们家对下一辈的要求也不多,只要以后一家人在一起,比什么都重要。 陪宝贝们练完字,晓年就在纸上画了自己想象中的鲛人,只见画中人以后背示人,拖着长长的尾鳍,看起来身形优美、神秘莫测。 小家伙凑在他身边,盯着纸上的人鱼看了半天,晓年怕自己画错,误导了孩子,于是转过头问刘煜意见:“像吗?” 煜亲王在看到晓年寥寥几笔就画出了大概的鲛人模样,一开始还挺惊讶。 不过在他心里,自己的小大夫是最聪明的,所以很快就淡定起来。 他点点头,表示晓年画得已经十分接近,然后取过崽崽搁在旁边的笔,在晓年的画上简单添了几笔。 “原来这里还有侧鳍,尾巴好……好华丽啊!”晓年想着,这样的生物在水中,必然是极其美丽而危险的,难怪有人迷恋他们,宁愿葬身海中,也要与之相亲。 煜亲王听晓年赞美一只素未谋面的鲛人,略有醋意,刚准备说话,小家伙已经抱住晓年的胳膊,和刘煜有几分相似的眼睛盯着晓年看。 虽然小家伙没说话,但晓年就是能看懂他们的意思。 他不禁笑着道:“对,我们乖乖和崽崽也有尾巴,也是非常华丽的小尾巴。”还是尖端有一圈一圈深色的花纹,摸起来毛茸茸、手感特别好的那种! 想着想着,他就想起了大白虎的尾巴——在晓年心里,那可是真正的绝色啊! 有段时间没见到刘煜的先祖返魂,晓年不得不承认自己还是非常想念的,他看了一眼身边的男人,又迅速地低下头,跟小家伙说话。 刘煜的观察力是何等敏锐,他又把心思都放在晓年身上,自然是注意到了对方这个欲语还休的眼神,顿时心生荡漾。 因为晓年最近心绪不佳,他们有段时间没单独相处了,煜亲王早已经忍耐到了极限,于是开始琢磨,若今晚趁小崽子睡着把它们丢到旁边的房间,然后再以自己的虎形做为诱饵,成功爬上床的概率有多大。 晓年还不知自己今夜要遇到什么,他跟小家伙说着鲛人的事情,把心里旖旎的想法暂时抛到了脑后。 …… 又过了两日,蒋长史刚来主院,就听说煜亲王殿下昨夜又被赶了出来,是自己睡得书房。 他想起前天一早上没见着简小大夫出房门,不禁摇了摇头。 ——这就是不懂得节制的下场!只能默默对殿下道一声……活该。 其实煜亲王并没有蒋智想得那般悲惨凄凉,毕竟拿一整夜的欢愉和两天的孤枕难眠相比,本人也说不清楚到底值不值得。 他见蒋智过来,就知道必是少海海面发生了什么,于是问道:“何事?” “殿下,巡视的舰队已经在海面发现鲛人的踪迹,这是他们投来的信件。” 他递过来一只盒子,煜亲王打开,发现里面有一块贝壳,上面刻了一个时间,虽然刻得不是太规整,但还算能够看清。 刘煜看了贝壳上的时间,吩咐蒋智道:“准备迎接鲛人皇族上岸。” 蒋长史立刻拱手答道:“是,殿下!” 等晓年知道鲛人皇族会于两日后正式从昌隆的海岸进入冀州疆界,已经是稍晚的时候。 他原本还不想理刘煜,但等他听说了这个消息,还是非常好奇鲛人是什么模样,所以勉强让煜亲王进了屋。 小虎崽连着跟哥哥单独睡了两天,当然开心。 虽然第一天它们莫名换了个房间醒来,而且哥哥又躺了半天才睡醒,但当天晚上和第二天晚上,“大家伙”都被哥哥拒之门外了,对于小家伙来说简直太惊喜了。 它们对鲛人的兴趣本就不大,所以得知自己不能亲眼看到鲛人上岸也没有觉得不开心什么的,但面对千叮咛万嘱咐的晓年,还是趁机撒娇了半天,获得安慰无数。 等到了约定好的日子和时辰,晓年就随煜亲王的人马一起来到了海岸,他们静静遥望海洋,等待那水中的霸主出现。 过了一会儿,海面忽而有了些特别的变化,最明显的就是,周围海域的飞鸟仿佛突然间都消失不见,不知道飞到哪里去了,天地之间只剩下海浪拍打石崖的声音。 就在这个时候,有什么东西突如其来地破水而出,让围观的官兵都不禁屏住呼吸。 晓年自从觉醒了先祖返魂,眼力比过去好,再加上对方离海岸并不远,所以晓年能够看到那一张张如出水芙蓉般倾国倾城的脸。 饶是立阳军训练有素、军纪甚严,还是有不少士兵被震慑住——因为那种令人窒息的美丽,确实太罕见了! 晓年很快发现他们都没有穿衣服,只是用长发挡住裸_露的胸膛,还把某种藻类当作遮拦,遮住了一些相对私密的地方。 后来他才知道,对方这般举止根本不是因为他们自己会感到羞涩,而是怕冀人见了不适应,故才特意为之。 相比于立刻低头不好意思看他们的那些官兵,离开海水的鲛人似乎一点都不介意自己正袒胸露背、几乎赤裸的样子。 大概是因为刚刚登陆,还不适应自己的“双腿”,所以他们走得不快,不过他们走得极其坦荡,仿佛根本不在意旁人的目光,在沙滩上留下了一行行的脚印,又被身后的海浪给抹平了。 直到他们终于走到了岸上,有煜亲王府的侍女立刻上前,服侍他们穿上衣衫,岸上的人心底才松了一口气。 ——总算是可以直视这些鲛人了! 鲛人皇族上岸的并不多,一共来了四人,其中有三只雄性,一只雌性。 由于他们长得实在太美,若是光看脸,一眼望去根本是雌雄难辨,如果不是雄性高大挺拔,雌性的体型相对偏小,而且还有些不同的特征,恐怕还真分不太清楚。 海中的鲛人大多没有姓氏,只有名字,也有些海域的鲛人会以所在海洋的名字作为自己的姓氏。 但少海的这些鲛人只有名,没有姓。 他们走了过来,一起用自己的方式跟在岸上等待他们的煜亲王行了礼。 这时候,其中一个身量最是高大的鲛人开口道:“久闻煜亲王殿下之名,今日能代我鲛人一族到冀州来,实感荣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