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0节
江笠用过早膳,便与斩钰一起待在院子里。 他坐在树荫藤椅下看书,间或与农舍主人家攀谈几句,了解附近集市的米价布价,农作物收成。 这趟出门,从茶陵城到银雁城,再到现在的秦陵城,他沿路都会收集一些集市物价的信息,了解各处行情。 竞陵城收成不好,在物资买卖上常常受制于人,被收购方恶性压价。他既然选择回到竞陵城芜地堡,此后便算得芜地堡的人,自然不能由着北方大米行继续“把持朝政”,至少要夺回竞陵城的市价调控权利,还要让那些以前吃了芜地堡的,至少吐一半出来。 跟各路官宰jian商打交道,各展神通,游刃有余地周旋于各大势力间虎口夺食,正是他从前最常做的事情,可谓业务娴熟得很。 斩钰则跟这家人的小儿子一起蹲在地上玩。 斩钰拿根树枝在沙土上勾勾划划,教小男孩写字。不时可以听到他的笑声,“你写的好丑啊!”“你再写一个!”“还是写得好丑啊哈哈哈。” 一会儿后,一大一小两个少年便丢了树枝,跑去鸡棚边看母鸡下蛋。斩钰计划着等鸡蛋生下来,就摸一颗回去放被窝里孵,看看能不能孵一只小鸡出来。这么有趣的事情,少爷一定也会喜欢的。 但那母鸡一看见生人,倒像是不好意思似的,咕咕咕的只是叫,反而憋着不肯下了。斩钰便在脚边捡了几个小石子去丢它,故意跺脚吓唬她。然而母鸡见多识广,不为所动。 江笠在旁边看着斩钰“欺负”无辜的小动物,嘴角也跟着泛起淡淡笑意。虽然经历了诸多波折,但是回到他身边的斩钰又重拾天真,他还是觉得很安慰。 人生总是在失去与获得之间辗转,若沉湎于失去的遗憾,又如何能品味到新生活的乐趣呢。 这边,别蜂起则在屋里跟赵侍卫长说话。 “少爷,属下们都打听过了,秦灵峰的确有佛手丹心的消息,很多上山的猎人都证明了这一点。” 别蜂起点点头。看来桂臣雪没有骗他。 赵侍卫长忧心忡忡道:“不过,属下还听说了一件事。那佛手丹心生长的悬崖边,卧有一只九节菱甲虫。那虫子好像是在守着佛手丹心。以前有不少人听说了佛手丹心的大名,想要过来摘取,但是无论是一个人来,还是雇佣整只佣兵队过来,都被那只九节菱甲虫生吞了,连骨头渣都没留下! “而且据一个住在山里的老猎户说,那只九节菱甲虫一喷一吐皆是毒气,长年累月,在那片区域形成一团很浓郁的毒雾瘴气。相距百里,稍微沾染一丝,也能透衣穿甲,腐蚀皮肤,顺着气流侵蚀内脏。 “曾经有一只八个三阶玄师组成的药队就在这片毒雾中全军覆没,他住在深山,目睹过那场面,知道这事的可怕。后来许多猎人在出猎时都有意避着那片区域走。这还是两年前的事情,也不知道那九节菱甲虫现在都进化成什么样子了。” 听着赵侍卫长的叙述,别蜂起的眉宇也忍不住皱了起来。 他知道这种九节菱甲虫。他在外历练的时候,有一回经过北漠极寒之地,就在一片沼泽地见过这种异兽。 当时他才是个二阶玄师,被一只三阶蝠翼长颈蜥追的到处跑,慌不择路下经过一片沼泽地。结果,这只凶的不得了的猛兽就被蛰伏在沼泽中的一只幼年九节菱甲虫一口吞了。他至今想到那一幕都觉背后凉飕飕的。 现在看这情况,秦灵峰上的这只九节菱甲虫能形成一片百里毒雾区域,生吞八个三阶玄师,这么大胃口,应该已经成年了,自身实力至少也是个玄王级别。这还是两年前的事情。如今恐怕至少也是个中阶玄王,又有瘴气沼泽可以隐藏,更加不好对付。 “少爷……你确定要去?”那么危险,他们这群人过去,恐怕还不够人家塞牙缝呢! 别蜂起转过身,面色沉沉地掂量道:“中阶的九节菱甲虫,我应该尚有一击之力。” 赵侍卫长也跟着起身:“少爷,那属下随你一起去。” 别蜂起虚了赵侍卫长一眼,不屑道:“去拖累我吗?” 赵侍卫长老脸一红。 因为他就是那个传闻中九节菱甲虫能够一口气生吞八个的三阶玄师。不过他这不也是出自好意吗,少爷这反应就很讨厌了。 赵侍卫长不服气道:“这里除了少爷,就是我了,难道少爷不需要帮手吗?” 别蜂起在屋里来回踱步,沉吟着道:“还是我一个人去就好,你们去了反而是拖累。我先准备些工具,下午就动身。你跟其他人留下来保护小书生,若有其他情况,就发烟火信号联系我。” 赵侍卫长一听别蜂起要单枪匹马去取药,心中就是愁云惨雾。要是少爷出了什么事,让他怎么回去跟夫人交代? 赵侍卫长还要劝说,别蜂起却起身望向院子里的江笠,目光深沉。 江笠正跟斩钰说话,没有注意到这边。 赵侍卫长在后边看别蜂起这神情,心也跟着往下一沉。 少爷肯定是料想到这么危险,公子不会放心由着他去,正在纠结该怎么开口。 少爷曾经跟他说过,无论千难万险,只要有一线希望,他就不会放弃。因为早一日找齐药物,公子就能少受一天苦。 少爷对公子真是用心良苦啊,若非亲眼看见,他打死也不相信一向嚣张跋扈的少爷,有一天居然也会为谁做到这种地步。 好吧,身为忠心耿耿的属下,他只能尽量帮少爷瞒住公子了,能拖一时是一时。 善意的欺骗一定能够得到原谅的! “——没错,事情就是这样。”饭桌上,别蜂起对江笠说道,“天地自生的奇物附近,必有凶兽依傍而生。这只九节菱甲虫,可能是中阶玄王级别,跟我同水平,又有毒雾瘴气隐蔽,不大好对付。不过我杀手锏多,杀它虽然不至于砍瓜切菜,但也不难。而且打不过,我还能跑!” 赵侍卫长站在旁边目瞪狗呆:少爷,说好的善意的谎言呢? 别蜂起奇怪地看了他一眼:“你这是什么表情?” 趁着江笠低头沉思,赵侍卫长拉了别蜂起小声道:“少爷,你怎么全都老实交代了?万一公子阻止,你可不去不成了吗?” 赵侍卫长一副为了治好公子的病症,属下希望少爷您能够一力承当起所有风险,不承担属下就看不起你的表情。……赵侍卫长已经忘记自己是谁的属下了。 幸好,别蜂起也没想起赵侍卫长是谁的属下。 他虚眼瞥了赵侍卫长,冷笑道:“天真的东西!老子跟小书生是夫妻,当然是同甘共苦,有难题就要一起面对。老子不会为了什么傻狗屁理由欺骗他,懂吗?怎么,你还想挑拨离间?”而且小书生是那么好糊弄的吗哼! 永远不隐瞒,永远不欺骗,这是当初他知道江笠身份时,向江笠许下的承诺。大丈夫一言九鼎,答应了媳妇的就一定要做到。 “那万一公子不许,难道就放弃了?”赵侍卫长急道。 别蜂起蔑视赵侍卫长:“你以为老子说服不了他吗?” 赵侍卫长好气:“那你刚才为什么做出那副表情?” 他记得别蜂起望向江笠时那深沉又纠结的目光。就是这神情让他误以为他要一力瞒下此事,偷偷进山取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