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节
雍王爷惨白了脸色,想到雍王妃缠绵病榻多日的模样。他和雍王妃夫妻多年,从来没有红过脸,他以为他们能够白头到老,却偏偏还是让阿湄在自己前面去了。 越想越觉得愧悔难当,尤其是自己连阿湄最后一面都没能见到,雍王脸上顿时落下两行清泪来:“是为父对不起你母妃。” 秦婉心中也是一片悲凉,擦了擦眼泪,低声道:“母妃还说,她这一去,还要父王替她执杖一年,母妃良心难安,还请父王多多保重身子,不要悲伤过度。另外一事,母妃说自己如今撒手去了,还请父王看在母妃的份上,对柳家多照拂一些……” 雍王眼泪汹涌,这么十几年来,阿湄为他生儿育女,又为他cao持王府一切,现下去了,还不忘托梦给女儿,要他好好将息身子。愧意顿时席卷而来,加之秦婉又说雍王妃放心不下娘家人,雍王心中更是难安,想到今日看见孟岚,他心中竟然的确生出绮念来。阿湄才合眼,他竟然对她的表妹生出这等心思来…… 愈发愧疚的雍王长叹,任凭眼泪簌簌,双生子也放声大哭,好不凄凉。雍王抚着两个小家伙的脑袋:“不哭了,咱们都不哭,好好为你们母妃守孝才是正道理。” 抹着眼角的眼泪,秦婉如释重负。她很了解雍王,雍王是个多情种子,即便再爱重雍王妃,但也有颇多内宠。饶是现在被愧意左右了,但保不齐下次见到孟岚,他又起了什么心思。雍王喜欢温柔小意的解语花,秦婉自然就会将孟岚外面那层面具给扒下来,让雍王好好看看她阴险狠辣的内里。 不过,还不知道什么时候才会再次见到孟岚呢,故此,也不必急在一时。秦婉抿了抿唇,旋即低声道:“父王,婉儿有个不情之请,还请父王成全。” 作者有话要说: 前世,jiejie是太妃,未婚夫疼爱,顾柔嘉觉得自己很幸福。 然而,摄政王沈澈废帝另立,jiejie被软禁,未婚夫翻脸退婚,顾柔嘉沦为京中笑柄,凄凉病死。 重生后,老皇帝还没死,jiejie还是宠冠六宫的贵妃,渣男还不是未婚夫,沈澈……还是个小可怜。 为了保住后半生的幸福,顾柔嘉决定要跟沈澈好好打好关系。 沈澈:你是不是想帮着他们变着法子的整我? 顾柔嘉:胡说!我是真心、真心想对你好的! 沈澈:正好!我也是真心、真心想娶你……唔,做我的皇后如何? 第12章 佛光 这么些日子,雍王府上一应事情皆是秦婉cao劳,她本就瘦弱,现在更是消瘦了,让雍王很是心疼。加之这么些日子,众人都有目共睹,秦婉这位和宁郡主行止愈发的出挑,不该说的不该做的绝不会从她嘴里说出来,更不会由她做出来。所以雍王对于这所谓的“不情之请”并不认为一定不情,何况这是他自小宝贝到大的女儿,有什么不能说的? “是什么事?”雍王问道,“这些日子你着实cao劳,让为父的心中很过意不去。” “为母妃略尽孝道,父王岂会觉得过意不去?”秦婉回答得很乖巧,又微蹙着眉头,一派沉思的样子,“实则此事也是为了母妃。母妃新丧,作为亲王王妃,母妃自然有天家的祭享,但婉儿想着,母妃盛年而殁,于生者而言是莫大的悲痛,还请父王应允,许了婉儿在相国寺佛光塔之中供奉母妃的灵位吧。” 自打上次在佛光塔之中见到了卫夫人的灵位,秦婉就一直在考虑这件事了。一来是全了对于母妃的孝心,其二,母妃和卫夫人是手帕交,但这么多年被瞒得紧紧的,连自己都不知道这件事,可见皇帝不喜卫家的事让母妃多么被动。现下母妃已然去世了,将她的灵位供奉在佛光塔之中,也算是让她们闺中密友之间团圆,在九泉之下也有个照料,可以继续走动。 但第二个原因,秦婉不愿意让父亲知道。毕竟当年被钱贵妃和赵王逼迫到几乎陷入绝境的人,雍王也在其中。前世自己嫁得卫珩之时,父王已然去世了,所以秦婉也不知道父王对于卫家的观感,还是不要多说为好。 “相国寺佛光塔?”雍王咳了几声,秦婉忙给他抚背。佛光塔之事,雍王自然是知道的,其中供奉着不少达官显贵的牌位,越往上地位越高,“这算是什么不情之请?你有这份孝心,你母妃在九泉之下自然是欢喜的,为父在婉儿心中,难道是这样不明事理的人?” 双生子左看看右看看,全然不明白父亲和jiejie在说什么,加之首领太监又端了点心进来,两人就舍了自己听不懂的,欢天喜地的去外间吃点心了。 而雍王对于女儿误解自己有些委屈,秦婉笑道:“父王误会婉儿了,毕竟将母妃的灵位供奉到佛光塔之中,是需要不小的开支的。即便女儿如今主持中馈,但没有父王首肯,女儿如何敢自作主张?” 见她小脸通红,一片羞愧的样子,雍王明白自己误会女儿了。这些日子秦婉独自撑起整个雍王府,本就是辛苦至极,难为她还能想到让自己来做决定,雍王颔首道:“既是如此,就依你的意思办吧。也算是为父给你母妃能做的最后的事。” 得了雍王点头,秦婉也暗自欢喜起来。 在三七之日,帝后和太后纡尊降贵亲自来吊唁,又命礼部为雍王妃上谥号,极尽哀荣,因为这个缘故,京中来吊唁之人更是络绎不绝,几十日之间,凡是京中上得台面的朝臣几乎都来了,将秦婉累得够呛。而做七完毕后,雍王亲自带了三个孩子给雍王妃送葬,往来宾客见状,纷纷称赞雍王待王妃情深义重。 待送了母妃下葬王陵,回了雍王府后,秦婉又问道:“我要的东西,太医院可都送来了?” “送来了。”紫苏忙道,捧了个匣子回来,“好端端的,郡主要这膏药贴子做什么?” 秦婉接了匣子在手,打开便有一股子药味弥漫出来,她细细看过没问题,又关了匣子:“你命人将这些东西送到卫家去吧,与他们说,这膏药贴子烤和了再贴,效用很好。” 原来是给卫家的……紫苏暗自狐疑,想到郡主对卫公子的诸多不同,心中也是七上八下的,但上次郡主咬死了,说皇帝陛下并不讨厌卫家,紫苏和杜若现下都找不到由头来反驳。现在郡主竟然又为了卫家人问太医院要膏药贴子,让紫苏心中很不是滋味,若是给陛下知道了,迁怒到郡主身上可怎生是好? 不知紫苏心中所想,秦婉又提笔,将膏药贴子的用法写在纸上,贴在了匣子上面。前世,卫珩虽然年富力强,但是他的腿每到了潮湿闷热或是阴雨连绵的季节,膝关节处就会隐隐作痛。他说是小时候不慎落入了湖中坐下的病根儿,秦婉但却暗暗记下了。如今已然是初夏,再过些日子就是雨期,早些备下,也免得卫珩发病之时难受。 紫苏指了指杜若,自己接了匣子出去了,杜若会意,等她出去后才说:“郡主,咱们不知上意,还是不要和卫家接触太过了,不然……” “我有分寸的。”知道她是担心自己,秦婉笑道,引她坐在身边,“好杜若,我知道你们都是关心我,只是我从不做没把握的事,信我一回可好?” 杜若张了张嘴,又想到自打王妃主子去世之后,郡主的表现的确是愈发出挑,就算是让宫里的老嬷嬷来说,也找不到半点纰漏。要说郡主将把柄送给皇帝陛下也是不可能的,杜若悻悻称是,还是万分担忧。 * 雍王妃下葬不久,雍王便做主,将雍王妃灵位奉入相国寺佛光塔之中供奉。四月十六,雍王带子女亲自往相国寺,供奉爱妻灵位。 京城是极度繁华的,秦婉靠在马车的软榻上,听着窗外沿途的叫卖声,和车内双生子的嬉笑声。她闭着眼睛养神,思绪自然就飞到了前世去。她前世体弱,睡眠一向都浅,是以睡得时间就稍长一些。但不管何时睡下,再醒来之时,一定是在卫珩怀里。她每每羞怯,卫珩总会吻她,温柔细密的吻落在发顶、脸颊、嘴唇,而后柔声说:“婉婉起来了可好?” 她脸颊一片火红,不觉一个重物飞扑到自己怀里,秦婉“哎哟”一声睁眼,眼前出现了meimei一张放大的小圆脸:“jiejie懒懒,还不醒。”又亲在她脸上,笑得无比纯真。秦羽立马不干了,手脚并用的爬上软榻,扭股糖一样缠上去:“阿羽也要亲jiejie。” 两人本就有些重,这样缠着秦婉,让她哭笑不得。紫苏和杜若一人一个将两人抱开:“世子和媛姑娘可不要如此,郡主身子弱,压坏了jiejie怎么办?”又望向秦婉通红的小脸,愈发的肯定了自己心中所想——看看,郡主不堪负重,脸儿都累红了。 秦羽哭丧着小脸,可怜巴巴的看着秦婉:“阿羽也要亲亲jiejie。”哼,凭什么只有媛媛可以亲,他也要亲! 秦婉无可奈何,俯身亲了亲他的小脸:“阿羽乖,不闹了好不好?”后者顿时得意,看了秦媛一眼:“jiejie最喜欢阿羽。”秦媛当然不肯依,也得了jiejie的亲亲才肯罢休。看着两人又吵起来了,秦婉长叹一声:“这样小就这样能磨人,长大了可不知道如何是好。” 离得尚远,就能闻见相国寺的袅袅檀香味,立在山门之下,更是听见了其中木鱼和诵经之声。当年太/祖皇帝建立大熙,自感杀戮过重,命人修建相国寺,寺中有佛光、浮屠二塔,浮屠塔用来供奉将领,而佛光塔渐渐就成了达官显贵们去世后的被供奉的所在了。 因雍王是天潢贵胄,早已得知此事的方丈大师已然将用具等物都布置好了。穿过大雄宝殿,其中传来诵经之声,更有不少香客在此处听经。见她似乎有些听痴了,监寺笑道:“阿弥陀佛,出家人以平等为怀。雍王爷曾道不必为此行闭寺之举,故此方丈师兄也不曾禁止香客往来。” “大师多虑了,岂可为我雍王府一家而禁止百姓往来,所谓民贵君轻,若真如此行事,未免本末倒置。”知道监寺是以为自己不满,秦婉忙解释道,“我不过是见了此处有那样多人听经,这才好奇罢了。” 监寺含笑称是,又看了秦婉一眼,这位和宁郡主年虽不大,但倒是有几分皇家的威仪,到底是天家的郡主。 佛光塔位于大雄宝殿之后,因雍王妃乃是亲王王妃,所以她的牌位是最有资格奉入最顶层的。众人一一上了最顶层,双生子年岁小,累得小脸都红了,亦步亦趋的跟在父王和jiejie身边,生怕跟丢了。方丈将雍王等人引到了香案之前:“阿弥陀佛,此乃贫僧为雍王妃所布香案。” 自有人将雍王妃的灵位布置上去,秦婉四下里看了一眼,不知是否巧合,卫夫人的灵位正好和雍王妃的灵位遥遥相对,仿佛挚友之间面对面一般。雍王不经意回头,见女儿望着对面的灵位良久不语,也是起了几分纳罕之心:“敢问方丈,对面的灵位是……” “回王爷的话,是卫家的夫人。”方丈十分坦然,惹得雍王瞪大了眼睛:“卫家?!”据他所知,当年赵王认罪伏法,牵连卫家,顺势给夺了爵,一切不合仪制的东西给全部收走或者毁掉。因为这样,所以世人皆道皇帝极为厌恨卫家。当年卫家一切不合仪制之物被全部搜刮过一次,怎会漏掉卫夫人的牌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