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2节
李队一走，那封遗书从文件下面露出来一个角，简直像是有人故意摆在那里让他发现的。 而傅文泽的职业习惯也让他在这几分钟的时间内，敏锐地注意到了那封不同寻常的遗书并且动作迅速地将遗书内容照了下来。 等唐旭说起遗书的异常时，傅文泽只是考虑了片刻，就拿起手机联系上了博安市刑警大队队长余范。 他和余范，从血缘关系上说是舅舅和外甥的关系，从工作上说是前辈后辈的关系。 为了遗书的事，傅文泽一早就开车去了博安市，他和余范约出来，在路边一家小面馆点了两碗拉面，等面上桌的工夫两人一番交流，将这些事的前因后果串联了起来。 但就同时出现在两封遗书上的那句‘我奔赴死亡，亦是奔赴天堂’，再联系上王志量这个人，余范思前想后，总算从记忆深处捕捉到了一丝踪迹。 “这话我听着怎么这么耳熟，”余范从香烟盒里抽出一根黑利群，点燃后陷入了回忆，“二十年前我跟着我们队长接手过一个自杀案，死者是一个才十四五岁的小姑娘......” 他们去局里调查了一番档案后，确确实实翻出了二十年前的这桩自杀案件的记录。 二十年前，余范也才二十出头，刚入职不久，跟在别人后面当个小民警，入职没多久后接到了一个关于自杀的报警。 案发地点是医院，他们赶过去的时候，死者家属已经到场了，正拼命往黄色警戒线内挤，看到已经崩成两截的尸体后崩溃地坐在水泥地上抱着头痛哭。 死者是个小姑娘，身患白血病，因为太痛苦，又不想给自己的哥哥带来负担，写了封遗书后从医院住院部顶楼跳下来亲手结束了自己的生命。 小姑娘其实平时挺乐观的，护士医生都说她意志坚定，人也开朗，喜欢唱歌，经常坐在床边上哼歌，细细的小腿一晃一晃，很讨人喜欢。 就是平时太孤单了，家里只剩一个哥哥，虽然对她很好，但工作很忙，只偶尔来医院一趟。 她在遗书里感谢了一堆人，连隔壁床总爱唱小曲的老大爷都感谢到了，末了花大篇幅感谢了她的哥哥，在遗书的最后说自己只是不想这样痛苦下去，‘哥，都说善人有善报，那么我也会有善报的吧？’‘我奔赴死亡，亦是在奔赴天堂’。 ...... 余范之所以对这事还有印象，一来是因为这是他步入职场后第一个牵扯到人命的案件，二来当时他的年龄和小姑娘的哥哥差不多大，而且他自己也有个一起长大的meimei，目睹了这戏剧化的一幕后忍不住在心里面唏嘘。 但他也只是对当初的那个小姑娘有印象，对小姑娘的哥哥印象却不深，一晃二十年，在这件事几乎要从他脑海中淡去的时候，王志量却突然回到了博安市开始搞动作。 包养这种事虽然警察不好管，但当有证据或者有蛛丝马迹指明这事牵扯到人命了，他们就有理由插手了。 不调查还不知道，王志量这个人，浑身都是谜点。 事实上不只是张颖和肖远，在他们俩之前，已经有两起演员跳楼自杀的案件发生。那两位演员在出事前都曾与王志量有过接触，这一点不知道是王志量大意了还是他确实没放在眼里连隐瞒都懒得隐瞒，总之警方轻而易举地就查到王志量和那两位演员都曾有过包养关系。 并且时间都不长久，差不多都只维持了半个月不到。 不过那两位是真正的十八线，连自杀都没登上新闻。他们为数不多的几个粉丝在网上哭了一阵，祝他们来世安好，然后就没了下文。 他们试图调查王志量，却发现这个人滑得跟条泥鳅似的让人无从下手。 王志量在鞍连市埋头创业，每年都会向慈善机构捐款上千万，哪怕是最近转移阵地来了博安市，和他接触过的人也各个对他赞不绝口。 ......简直跟中了邪似的。 余范吐出一嘴的烟圈，沉声道：“让人留下遗书、高空坠落。如果这些人的死都跟他有关系，加上遗书上这句话，那这个人实在是——偏执得可怕。” 第56章 爱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 傅文泽的计划简单又直接, 以王志量对唐旭的主动接触为突破口, 由唐旭和他进行一次交流接触, 将人约到指定的地点，到时候警方会派人蹲守在他们附近，掐准了时机来一次瓮中捉鳖。 这计划和唐旭想的相差不离, 不过他只是和薛继提了提，哪怕薛继不说联系些人来帮忙，他也会自己找帮手的。 毕竟他没到圣人那种地步, 做不到舍己为人, 在做事之前也会尽可能地为自己的安全做打算。 只是他没想过这回能碰巧得到警方的助力，而且傅文泽还在电话里说, 他已经跟余队报备过了唐旭眼睛和常人不一样，属于阴阳眼能见鬼的那种。余队虽然挺震惊, 但经傅文泽讲述过李安瞳一案后还是选择了相信。 唐旭听了在心里默默心疼一把余队，他可以想象出让一个坚定的唯物主义者相信世界上有鬼是多么撼动人三观的事。 他把傅文泽的发现和计划都跟薛继说了, 说计划初步定在四天后。薛继一边听一边给自己腰上系上一条崭新的围裙，听完了他掀起眼皮看了唐旭一眼，“他们倒挺会打算, 一点机会都不放过。” 唐旭朝他摆摆手, “我就去演场戏，几分钟的工夫就能结束。” 薛继合上手边的菜谱，应了一声，“嗯，到时候我跟你一块进去。” 唐旭手里捧着杯热茶, 闻言一脸疑惑地看过来，“你进去做什么？” “陪你演戏，”薛继洗着手，慢条斯理地说：“刺激人也要分力度，既然要挑起他兴趣让他主动暴露，干脆直接配合起来演一出戏，来一次快准狠的。” 唐旭琢磨了一阵，觉得薛继好像说得还挺有道理。 就是有一点比较奇怪，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自从他变成薛继颜粉后看人自动戴上粉丝滤镜，他现在看薛继就觉得格外地帅气，觉得这人说话时不经意流露出来的那一丝嚣张和有恃无恐放在他身上都能看作是他的个人魅力。 薛继开了油烟机，对倚在厨房门框上闲适地喝着热茶的唐旭说道：“帮我在冰箱里拿几个鸡蛋出来啊哥哥。” 薛继当初那句‘做饭给你吃’不只是在哄唐旭住进来，他确实会做几样简单的菜式，不过也只是几样而已，多了的他没工夫也没兴趣去学。 眼下为了撑起自己当初在唐旭面前立下的‘生活小能手’的形象，薛继买了一本厚厚的菜谱，动手前恶补了一遍菜谱上的步骤，雄心壮志地准备亲自承包唐旭的伙食。 戴钱二那个只会添麻烦的‘爱情导师’唯一点拨了薛继的，大概就是追人不仅要可着劲儿撩，还得用心去撩。 唐旭被他一声‘哥哥’喊得心情舒畅，放下茶杯去冰箱里捞鸡蛋去了，“要几个呀？” 薛继沉吟片刻：“六个吧。” 六个鸡蛋，就算做砸了三个也还能剩三个。 在给自己留退路这一方面，薛少爷今天也做得很优秀。 薛继这顿饭做了有两个小时之久，等他端着盘子出来的时候，唐旭已经饿得饥肠辘辘，面前摆着剧本，一副半死不活的样子趴着。 薛继从厨房出来的时候看到的就是这幅景象。 唐旭上身穿了件较为宽松的黑色毛衣，因为今天没有行程不用出门，他下身很随意地穿了条同色系的丝绸睡裤。 他整个人趴在沙发背上，衣摆被牵扯起来，露出一小截白皙的腰身，看着让人很容易产生抚上那截腰身，顺着线条一路摸索上去的冲动。 他把剧本竖立在自己面前，手机就藏在剧本下面，游戏里打木仓的音效还在响个不停。 “我此番南下，并非是去游玩。你体质虚，你父亲自然不会让你跟着......”唐旭嘴里念念有词，一开始还是在背台词，后面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随着一声叹息，他放下手机，一脸的遗憾：“又死了。” 薛继：“......”第一次发现这哥还挺喜欢自欺欺人。 就是不知道昨天晚上熬到那么晚才睡到底是在背台词还是在打游戏。 薛继上去把唐旭的剧本拿开，装作没发现他刚刚偷偷摸鱼的行径：“吃饭了。” 唐旭饿了半天，不用他催第二遍，已经面色自若地收起手机，一个鲤鱼打挺坐起来，去洗了手，一脸期待地坐到餐桌边上。 他原本以为薛继在厨房里忙活了这么久会做出一桌丰盛大餐，所以在看到餐桌上的一菜一汤后，说心里没点落差是假的。 不过和别人同居就是这样，谁做饭谁是老大，唐旭面上半点失望都没表现出来，只是指着那碗跟水一样稀的蛋花汤，忍不住问道：“不是用了六个鸡蛋吗？” 薛继面不改色，给出的解释是：“只用了一个，另外几个坏了我就丢了，冰箱里的食材不太新鲜。” 他太久没进厨房，原本想照着菜谱炒几个鸡蛋，结果试了几次要么是鸡蛋糊了要么是盐放多了，最后发现还是西红柿蛋汤简单好驾驭。 唐旭信以为真地点头道：“那还需要去趟超市买食材回来，把冰箱里不新鲜的都丢掉。我们自己去不太实际，可能还得麻烦子俊哥或者明兴。” 薛继嘴上应着，心里已经开始盘算起以后点哪家外卖比较合适了。 简单地消灭完午饭，俩人下午都没有活动，于是近水楼台先得月地在家先一步对起了剧本。 提出要对剧本的是唐旭，他认定了自己是一只半路杀进演艺道路的笨鸟，只有先飞这一条出路。 薛继照着剧本陪他对了几段，然后放下剧本说道：“你拍《深潜》的时候，其实就已经有很大进步了，只要继续保持，比不少科班出身的都要好。” 唐旭皱着张脸，苦哈哈地点头，坦诚道：“我怕我会出戏。” 他拍戏很难进入角色状态，出戏的速度倒是很快，拍《深潜》的时候，整个剧组就他笑场的频率最高，更要命的是他笑起来很有感染力，他一笑旁边人都跟着笑，那段长镜头就得整个重来。还好导演并不严格，还特意教了他避免笑场的方法，虽然那套方法不太管用就是了。 在演戏这方面，薛继算得上是唐旭的前辈。 他不是科班出身，但他的演技是得到了大家的认可的，在去年四年一次的星河颁奖晚会上，如果不是因为曹任峰在一年内出了三部口碑极好的电影，加之薛继确实资历尚浅，否则凭薛继的演技和他的人气，影帝的称号几乎可以肯定会被他拿下。 “在演戏的时候，你不能有偶像包袱，”薛继传授起经验来，“如果你是真的想诠释你的这个人物，你最好能够忘掉你自己，就是入戏。” 要想让观众入戏，首先得让自己入戏。 角色的心境，角色所经历的酸甜苦辣，需要到戏里去慢慢感悟。 这套方法唐旭也知道，所以他每次拿到剧本后都会死命钻研，揣摩人物心境，在自己脑袋里展开角色扮演，将剧本里的每个角色都想象出来。然而有时候人物在想什么，他还是参悟不透。 唐旭倒在沙发上，用剧本盖住脸，颇有些垂头丧气。 薛继乐得用前辈的身份教导唐旭，看他一脸认真虚心求学的样子，整个人心理上都得到了极大的满足。 “你试着代入方佑文这个角色，设想一下他和樊xx的羁绊，剧本里虽然只挑明了樊xx喜欢方佑文，你代入后想一想，方佑文对他又是什么态度？” 他话说到一半，话语里有什么情感呼之欲出。 唐旭听了这段话，还真认真考虑了一番。 片刻后，薛继就见他那双好看的桃花眼微眯着，犹犹豫豫地开口：“......乱世背景下同性之间的爱？这能拍？” 唐旭一直知道，现在社会上对同性恋的包容度比以前客观很多，甚至很多影视作品里都会有意无意地融入基情四射的情节，但......明目张胆这么基的电影，还是不太多见的。 剧本里有一幕是商人和军官饮酒夜谈，说自己大概是对一个江南女子动了心，决定次日南下赴约，也许还会把人八抬大轿娶回来。 剧本里写的是商人醉酒，留宿军官的府邸，两人同床共枕，第三日商人才一脸阴郁地回到了自己的府邸，同时也正因为如此，商人才会错过和女主角约定的期限， 薛继眉头一挑，脸上看不出什么情绪，“你很排斥这种题材？” 他计划周详，只是唯独没考虑过唐旭会不会恐同。 唐旭抓了抓头发，翻了个身，声音闷闷的，“不排斥，只是不太理解。” “嗯？” “两个人如果是互相喜欢，为什么还要互相为难，我不是排斥，只是觉得双方都有错，观念有问题。” 相互喜欢却不挑明，虽然有时代背景摆在那里，但商人归根到底仍然是一边和军官暧昧着，隐秘地期待着军官能向他迈出一步；一边又和女主角保持着朦胧的好感。 最后商人确实八抬大轿迎娶了女主角，不过恐怕也是愧疚大于喜欢。阴差阳错间三个人都受了伤，只有女主角是最无辜的。 唐旭合起剧本，最后的总结发言让薛继眼睛笑成了小月牙，“如果我是他，我大概会主动迈出一步，爱情原本就是两个人的事，不应该被他人的看法所限制。” 作者有话要说： 鸡仔：在表白的边缘试探 第57章 开机仪式 唐旭和薛继因为买早饭上热搜的事, 歪打正着地被薛继说中了, 还真替《戏衣》这部电影炒了些热度。 先是两人的公关团队反应迅速给力, 然后《戏衣》的官博紧跟其后在第二天公布了两人的定妆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