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也许永远都不会知道了。 毕竟,死人不会讲话。 第27章 一个月后,暹粒,傍晚。 *** 易飒在路边摊打包了一份海鲜炒米粉,挂在摩托车把手上,开出去的时候,装着餐盒的塑料袋一晃一晃的。 路口是红灯,她停下等了会,转绿时才重新发动车子。 刚开了没几步,有个人闷头走上车道,像是精神恍惚,直往她车头上撞。 易飒急刹车,那人这才反应过来,忙不迭后退,哪知有辆摩托车倏地从他背后擦过——一时间进退两难,狼狈不堪,过了会才回过神来,朝被自己挡住了去路的易飒道歉。 易飒看他的脸:“龙宋?” 龙宋愕然:“你认识我?” 易飒把盔罩掀起。 “……哦,易小姐。” 这么失魂落魄顾此失彼的,可真不像大酒店的负责人。 易飒把车子靠边:“没看到交通灯吗?” 龙宋尴尬:“刚在想事情,没注意,真不好意思。” 如果是陌生人,易飒大概会甩脸色,但她跟龙宋见过几次,算是熟人,自当别论。 而且,她突然想起了宗杭。 那个仰着头,肿着脸,向她挥手道别的画面,忽然在脑子里鲜活。 易飒随口问了句:“这么早下班?” 感觉上,还不到下班时间,这街口距离吴哥大酒店有段距离,龙宋这个点在这儿出现,八成是早退。 龙宋讪讪:“不是,我来面试。” 面试? 易飒一怔,这才注意到,龙宋其实是刚从路边的一间酒店出来。 这酒店倒也有模有样,只是规模和气派都输了吴哥大酒店一筹,在易飒看来,算是低跳了:“怎么,嫌老东家给钱少了?” 龙宋苦笑:“哪的话。” 顿了顿,又添了句:“发生了那样的事,我哪还待得下去啊。” 易飒奇怪:“发生了哪样的事啊?” 龙宋一愣:“你不知道?” 宗杭失踪的事,是前一阵子的大新闻,街头巷尾,有中国人的地方就有议论,后来宗必胜的百万悬红,又把这事的热度推向了新高,直到这两天,事情才慢慢淡下来。 他还以为,人人都知道这事。 易飒说:“我前一阵子都不在柬埔寨,这儿发生了什么事,是不太清楚。” 她从浮村送走了丁碛之后,直接沿河北上,一路巡河一路收租,去的大多是讯息不通的地方,直到今天下午,才刚从柬泰边境回来。 龙宋给易飒解释:“我们酒店中方老板的儿子,一个多月前,在老市场那一块失踪了,一直没找到……” 易飒觉得有什么不对的:“你们酒店中方老板的儿子?” 宗杭好像也是中方老板的儿子,这中方老板,到底几个儿子? 龙宋嗯了一声:“我为了他找过你的,你还记得吗?被打的那个。” 易飒心里一顿:“宗杭?” 龙宋点头。 她怎么知道宗杭的名字的?是自己在她面前提的吗?可能吧,出事之后,他总是浑浑噩噩颠三倒四的,很多事情都记不清了。 易飒跟他确认:“没回来过?” “是啊,都以为是被绑架了,宗老板对外放话说,他就这一个儿子,要多少赎金他都肯出,谁知道一直没有绑匪打电话来,大使馆也出面了,警方很重视,但就是没消息……” 不对,易飒脑子里突突的。 不应该啊,她对宗杭交代得很清楚,等于是把路铺到了他脚底下:他只要向路过的人寻求帮助,应该就能回到暹粒,大多数当地人还是很淳朴的,难道这最后一环,他都出了差错? 龙宋注意到她有点心不在焉:“易小姐?” 易飒定了定神,拿笑遮掩过去:“就是为了这个事,那个宗老板把你辞了?” 龙宋笑得苦涩:“不是,老板一家子人都很好,没说我什么,他们在这待了有半个月,后来因为宗太太悲伤过度,身体不好,才先暂时回国……是我自己待不下去了,人家把孩子送过来,打了多少通电话拜托我照顾,我照顾成这样,心里头有愧……” 他眼睛有点涩,说不下去了。 起初,面对着连夜赶过来的宗必胜和童虹,他是准备好了辩解之词的,他是宗杭的mentor没错,但这种无妄之灾、飞来横祸,也不能怪他啊。 谁知道宗必胜夫妇了解了事情原委之后,也没说他什么,童虹哭得眼睛就没消过肿,还拜托他:“龙宋,你是当地人,你看看,能不能有什么私底下的渠道、找那些有路子的人打听一下?花多少钱都不怕,就是别让我们杭杭在外头受罪……” 有人怪他就好了,他还能为自己辩解两句。 眼前有点模糊,行来过往的车声中,他听到易飒问他:“还没吃吧?” 龙宋嗯了一声。 易飒把挂在车把手上的炒米粉拎给他。 龙宋不知道是什么,恍恍惚惚接过来,闻到一股从没扎严的袋口缝隙中透出的香味。 易飒说:“我觉得呢,你不该辞职。你是那个宗老板的合伙人,也是他信任的人,他暂时回国了,儿子的事还没着落,这儿又没其它得力的人,全指望着你在这头张罗跟进。” “你觉得自己对不起人家,就该尽量帮忙,他现在因为家务事焦头烂额,即便你找不回宗杭,帮他把酒店经营好都是解他后顾之忧了,结果你因为愧疚,拍拍屁股跑了,他还得花心思招人。” 她重新发动车子:“打个不太合适的比方,你杀了人,想赎罪,也该先顾这人的孤儿寡母,但你一走了之,哪怕是去造佛救人,也逻辑不通。” 说完了,油门一踩,绝尘而去。 *** 原本,该去看看突突车酒吧的生意的。 但车到老市场附近,易飒又停住了。 宗杭没有回到暹粒。 她让陈秃把宗杭送去“尽量偏的荒地”,会不会是这一环节出了错,导致宗杭才出狼窝又进虎口——陈秃到底把宗杭送去哪了? 易飒掏出手机,去翻陈秃的号码。 坦白说,如果不是遇到龙宋,她几乎快把这事给忘了。 她其实没把救宗杭的事放在心上:顺手而已,她是水鬼,事情做得毫无纰漏,陈秃又是老江湖,听他偶尔念叨,当年带人偷越有驻军的界河都是小菜一碟,送个人上岸,能有多难? 让陈秃送宗杭一程,在她看来就如同寄养乌鬼,打个招呼就是,从来没问过后续,陈秃也没找过她。 在他们这些人看来:出事了才需要打个电话嚎丧。 电话簿太长了,她不住上翻,心头愈发焦躁:两人都是忙人,一个行踪不定,到处收租,一个热衷于经营诊所、办货带药、处理社群纠纷,存了号码,只是以防万一,平时谁都想不起谁来,上次通话,都不知道是哪年哪月。 终于翻到了。 易飒揿下拨号。 陈秃关机了。 易飒试图说服自己这是正常的:陈秃办的药,大多都来路不明,上家组织严密,交易环节严防死守,全程关机这种事,好像也不稀奇。 她收起手机,放慢车速,缓缓进了老市场。 夜市就要开了,行人渐多,很多摊位正在做开市前的准备,她的突突车酒吧也在老地方就位了,那个承租酒吧的柬埔寨人正在调灯,开关一揿,灰扑扑的酒吧台架登时流光溢彩。 光影烁动中,那人也看到她了,嘴巴一咧,扬手跟她打招呼:“嗨,伊萨……” 招呼没打完,手也尴尬地扬在了半空。 因为易飒的摩托车突然掉头,走了。 *** 黎真香睡得正熟,听到砰砰门响。 睁眼看,是半夜,身边的男人不耐烦地嘟嚷着,没有去开门的意思。 黎真香想先点灯,但这拍门声很急,在一片漆黑中,响得如同鼓点,带不祥意味,激得她心惊rou跳,摸着黑,深一脚浅一脚往门边去。 刚一打开,那人就叫她:“香姐。” 黎真香隔了几秒才反应过来:“伊萨?你怎么会来,你来……接大鸟吗?” 易飒走的时候,陈秃还没回,所以把乌鬼一并托给了黎真香,黎真香搞不明白这畜生长了副鸟样,干嘛要叫“乌龟”,所以很固执地一直管它叫大鸟。 “我刚去了陈秃那,好像跟我走的时候没什么两样,他一直没回来吗?” “是啊。” “你给他打过电话吗?” “一般都是老板打电话给我,他外出,就是我放假,我不找他的。” “那他找过你吗?” 黎真香摇头。 易飒心头一紧:“这算正常?” 黎真香怕吵了屋里睡觉的人,掩上门出来说话。 “伊萨,一般老板出去办大货,时间都挺久的。” “以前最长的一次,多久?” 黎真香想了想:“有一次半个多月,还有一次,二十来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