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节
他就知道自己的眼光绝对没错，云铮往这一站，可不就是活脱脱一个少年明潞？直到顾宴忍无可忍伸手把云铮拉开，他才回过神来。 “顾宴。”云铮喊了一声，然后摇了摇头。 顾宴虽然并不能释怀，但还是顺势将周身凛冽的气质收敛了几分。 “那，那就开始试镜！”旁边的副导先反应过来，赶紧安排。 其实云铮抽到的场景也很简单，就是一个告别的场景。明潞要带兵离开老城区，沈倾城相送。明潞和他告别。 或许是因为本身的气质年纪就和大众认知中的明潞完全吻合。所以云铮几乎就是本色出演，也不需要什么额外沉淀情绪让自己快速进入角色的时间，完全是信手拈来。 将马鞭换了个手握着，他将右手的手套摘了下来，像是想要为对面站着的人挽起鬓边被风吹乱的头发。可犹豫再三，他还是什么都没做。就这么笑着看着，听着对面人的叮嘱。就连周身摄人的杀伐决断，在这一刻，也渐渐消融。 最终，出发时间到了。他重新把手套戴好，转身准备离开。走了三步，似乎听到后面有人喊他的名字，少年回头，勾起唇角，展眉笑了。 “别哭，我随时都能回来。”清越的嗓音带着特有的柔软，尾音小小的含糊，又带了点江南人特有的软语呢哝。而他的眼神，才是最令人心醉的。 那种温柔到极致的感觉，只消一眼，就几乎能把人溺死在那眼神里。而他神色间自然流露的宠溺，也同样令人向往。 在一刻，不论屋子里是男还是女，都恨不得自己就是沈倾城，能够得到他的情深似海。而真正和云铮眼神对上的顾宴，更是之间就红了耳朵。 就这么一幕戏，云铮就压过方才几乎惟妙惟肖的原久。就连原久的经纪人，在看完之后，都忍不住叹了口气。 “看来多半是不行了。”经纪人遗憾的对身边的原久说。 他也算是半个专业人士，完全能看出云铮的优势，其实在于本色。虽然在演技方面，云铮肯定比不过科班出来的原久，但他几乎就是明潞这个人该有的模样，仅凭这一点，就是现在的原久，最没有办法与之匹敌的一点。 而旁边的李导，更是对云铮满意至极。 李导可是老油条了，就这么一幕戏，就能看破云铮的底细。别看这小孩年纪小，可心里装着人呢。要不然方才展眉一笑不会那么触动人心。分明是习惯了宠溺，才能连一个笑容都这么动人。 而这一点，就是原久最无法靠演技弥补的。 这么想着，李导心下大定，但还是决定和两个副导演在最后确定一次。于是，便让云铮和原久先出去等一下，稍后告诉他们结果。 —— 李导他们里面的商议十分热烈，而外面云铮那头，却对原久起了些心思。 云铮觉得，自己今儿是来对了。他原本就打算趁着影视圈正火的时候下水玩一票，不过刚有打算，机会就送上门来了。 这个原久，云铮有点印象。他记得上一世里，《沈倾城》这部剧里，明潞一角，就是他扮演的。只是那会沈倾城的扮演者不是现在的雅琪，而是另外一个流量小花。 所以可想而知，最后这部剧成为了李导职业生涯中唯一的败笔。而原久在剧里的表现，也没能被人记住。毕竟众人的视线，都停留在对流量小花垃圾演技的吐槽上了。 但云铮对他感兴趣，却不是因为这个，而是因为原久夭折的第一步剧。 是个法医悬疑剧。而云铮之所以印象深刻，就是因为这部剧在几年之后，会火便全网。但现在这个时候，这部剧却因为资金链断裂，而无法继续。 云铮记得，原久成名后，在一次访谈里还曾经说起过这件事。原久说，当时之所以会去参加明潞的试镜，就是想看看能不能拆东墙，补西墙。可后来才知道自己有多天真。十几万根本无法填满剧组资金缺口的黑洞。 所以，如果自己能在这个时候接下这部剧…… 云铮心里有了盘算，因此也生出想要和原久接触的心思。可他没有料到的是，原久竟然先找上他了。 “我能问问你是怎么做到的吗？”原久是个戏疯子，最大的执着，都放在戏上面了。所以，即便他能看出来云铮是个外行人，但他依旧很在意，云铮试镜时的那种特别的代入感。 而早就有想法和原久接触一下的云铮，见他主动送上门来，自然乐意配合。 “很简单。”云铮仔细和他解释：“明潞对沈倾城的感情，比大众脑补的那种还要执拗。甚至到了，死，都要把沈倾城后半辈子安排好了，才能安心闭上眼睛。你明白这个，就能清楚要如何演绎。” “什么意思？”原久不懂，眼里的迷茫之意更重。 云铮想了想，干脆拿出之前自己查到的资料给原久看：“你事前也查过明潞这个人。你知道明潞为什么会继承军阀吗？” 云铮的声音温润清越，天然就会让人愉悦。这么娓娓道来，一段历史，也显得格外栩栩如生。 原久，听得入迷，盯着云铮的眼，半晌无法移开。 原久觉得，云铮真的格外令人敬佩。他以为自己就已经将明潞这个人的历史调查的十分仔细了，可云铮却远比他做得工作更多。甚至连很多晦涩的资料，都能如数家珍。 然而原久不知道的是，云铮之所以能把故事讲得这么感同身受，完全是因为想起了顾宴。 当时，云铮通过百科全书，第一眼见到明潞，是他重病弥留之际。可看着躺在床上的明潞，云铮想到的第一个人，却是上一世的顾宴。 同样的病弱，却又同样强势到了连一个眼神，都足以令人心惊。唯一的区别，就是明潞整个人是温和内敛的，而顾宴就要更加冷肃矜持。 而等他将和明潞有关的历史全部看完之后，云铮甚至觉得，如果不是顾宴的长相太过俊美，性子太过凛冽，或许他才是李导心目中，最适合扮演明潞的人选。 不仅是杀伐决断的气势，还包括情深不悔的执着。和世人理解的不同，总有人说，明潞是用一条命，才换得美人半生执着。可实际上，明潞从一开始，就没有想过要和沈倾城有过以后。 对于明潞来说，沈倾城的幸福才是高于一切，所以他在早知道自己身体不行的情况下，自然不可能让沈倾城对自己有情。要不是沈家找的几个都是所托非人，明潞恨不得把自己身家送给沈倾城当嫁妆也要换得她一生的安稳。 而顾宴，恰巧也是这样的人。云铮甚至总有种错觉。其实上一世，他和顾宴就是有交集的。只是交集太晚，顾宴那时候的身体，已经差到无法挽回，所以他干脆就避开自己。 云铮还清楚的记得，自己出事之前，正好传来顾宴病危的消息。如果真是这样的话…… 那时候，顾宴到底经历了什么，才会在二十几岁，就被下了病危通知。云铮不敢想，也想不到。 云铮心里一紧，突然伸手，把身侧顾宴的手握在了手里。 这种自己恨不得千娇万宠的宝贝，却在看不见的地方，不知道吃了多少苦的酸涩感，只生出这么一星半点，就足以让云铮难受的不行。 可到底还有原久在，所以云铮没有失态。恰巧这时，李导也商议好了从里面出来。 看着交谈甚欢的原久和云铮，李导对原久说：“你演的很好。” 这是肯定了原久的演技。原久的脸上也多了些笑意，但他明白，李导还有后话，多半是云铮更合适这个角色，自己这头，只能有机会在继续合作了。 这么想着，原久的心里隐约生出一丝怅然，可即便如此，他也没什么遗憾的地方。毕竟自己努力了，云铮也的确强于他，不管是在对角色的理解上，还是本身和角色人物的相性上，都远远高于自己。 原久不是输不起的人，怅然过了，也就放下了，安静等着李导最后的宣判。 可云铮却在这时开口：“李导，借一步说话。” “这个角色我还是更适合原久。没什么事，我就先回去了。” “你这是什么意思？”李导被云铮突如其来的话给惊住了。 “没什么。我本来就不是圈里人，对演戏也不感兴趣。这都是顾瑀哥叫我，才说过来帮忙。现在有了更合适的，我就不参合了。”云铮话里话外，都表示原久才是最好的选择。 “可是……”李导不愿意放弃。 但是云铮的态度却很坚决，最后干脆放出了顾宴来说出执着的李导。 最终结果，李导也只能无奈接受。 毕竟当初叫云铮来，就是赶鸭子上架。结果说好了敲定角色，又因为扛不住外界压力而弄了个不伦不类的试镜。就这种，换了个脾气大的，八成直接就撂挑子不干。结果云铮也没说什么，面子也给足。现在有个原久，人家不愿意，他也没办法。只能在心里暗自遗憾，接着宣布明潞的饰演者，是原久。 “所以你这是瞧不起我？”原久听完，先是愣住，然后就把想要离开的云铮拦住了。 方才的一段相处，让他对云铮生出许多好感，也考虑过要是有可能，能不能成为朋友。因此，对于骄傲的原久来说，云铮的这种退让，就跟侮辱没有区别，让他无法接受。 然而云铮顺毛的手段却更加高杆儿，毕竟天天在学校里看着一个极容易炸毛的闵情，对于原久这种普通级别的傲娇自然手到擒来。 “当然不是。”云铮摇头，“我今儿过来，本来也就是帮忙。我自己的摊子都忙不过来，哪里有功夫拍戏。” “你的摊子？” “是啊，我是网红！”毫不避忌的说出自己的情况。末了，云铮将一张写着电话号码的卡片放到原久手里：“我记得你是不是有一部资金断链的电视剧？小说改编的那种。” “嗯，是有来着。”原久被云铮突然转换的话题给绕晕了，下意识就忘了之前的不满。 “等你闲了联系我，资金的缺口我应该能补上。” “那也没有用。”到底是当初拍的第一部剧，又耗费了那么多心思，原久心情也很低落，“一部剧也不是拍出来剪辑好了过审就能播，后续的消耗太大。谢谢你。” “你信我，我有法子。”云铮气定神闲，“记得晚上给我打电话。成不成，总不能卖了你不是？” 说完，云铮和顾宴跟李导那头打了个招呼，然后两人就一起离开了。至于独自留下的原久，则是神情复杂的转头看向自家经纪人。 “……真的行吗？” “应该可以。毕竟就算他不成，你别忘了，顾宴的堂兄可是顾瑀。”听出原久话里的意思，经纪人也顺势帮他分析起来。 末了，他也忍不住拍了拍原久的头：“就算不成，你也给云铮打个电话。我看他应该对你很感兴趣。要是能拉你一把，未来的路，就彻底顺了。” “嗯。”对于经纪人的话，原久一向都很能听进去。只是这一次，他却莫名有点微妙的排斥感。 他的确是想和云铮搞好关系，但却不是因为顾家。虽然相处的时间很短，但是原久很喜欢云铮身上那种温暖平和的感觉。甚至忍不住心生向往。 至于自己半路折了的那部剧，如果云铮想投钱，他也不会拦着。左右等几年，自己成名之后也会想法子把问题解决。总不至于让云铮吃亏便是了。 这么想着，原久心里那道坎也跨过去了。并且准备等一会角色的事情商量完了，就去给云铮回电话。 —— 而此时的云铮，却正跟顾宴走在回程的路上。郊外空气很好，路上也没有什么人。他们干脆就让司机等在原地，自己慢慢走出别墅区。 “你好像很喜欢明潞这个人。”想到方才云铮给原久讲述时，十分认真的模样。顾宴皱起眉，眼神越发阴沉。即便他知道明潞并不真实存在在现实，可依旧会因为有其他人夺取了云铮的注意而不满。 然而云铮的下一句话，却让他所有的阴霾都尽数消散。 “我只是觉得明潞的性格有点像你。” “像我？” “嗯，他对沈倾城的态度，和你有点像。”云铮说着，顿了顿，“不过我却比沈倾城更幸运，因为我不会让自己失去你。” 想到上一世顾宴身体孱弱，久卧病榻的未来，云铮心里就一阵一阵的难受。 他忍不住把顾宴的手握得更紧一些，语气里也多了命令的意味：“你以后每天都要好好吃饭。我总觉得，你现在比原久他们那些为了上镜好看保持身材的演员还瘦了。这样下去不行。” 提到身体问题，云铮就忍不住要说更多。然而顾宴却十分少见的打断了云铮：“那角色不要了合适吗？毕竟网上那些人……” “有什么不合适的，我又不打算混娱乐圈。更何况，”云铮一脸无所谓，“我要真去演了明潞，对别人那么掏心掏肺的，即便是假的，你怕不是也要醋得不行。” “嗯，是要醋的。我喜欢你，所以看到别人和你亲近，我不高兴。”出乎云铮的意料，顾宴被揭穿了之后，也只是耳朵有点泛红。可手上的动作却更加光明正大，直接把他抱在怀里，毫不做作的承认了。 似乎被云铮挑起了脾气，顾宴凑在云铮耳朵边上，一一数着云铮身边的人。最后就连孤儿院里五岁的小丫头片子甜甜都算了进去。 “所以呢？”云铮偏过头和他对视，眼底的笑意越发盎然，“你这是在跟我算账？” “嗯。” “要补偿？” “……嗯。” “想要什么补偿？”云铮那点恶趣味越发加深，嘴唇几乎要紧贴上顾宴的耳朵。这下，顾宴彻底无法保持方才的从容。整个身体都僵住了。 云铮笑意难掩，转身和他面对面，将顾宴的下颌拉低，在他唇角轻吻了一下。 “现在还生气吗？” 被，被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