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节
难道说晋大人已经被赵见深收拢了? 雅室内,晋大人正在向赵见深汇报事情。 “经过这几年的努力,圣上对王爷十分放心。特别是这次与鞑靼交战,王爷没用朝廷一粒军粮,却旗开得胜,将鞑靼打得跪地求饶,圣上更是龙颜大悦,所以才召了微臣回京。” “只是……”晋大人略沉吟了一下,道:“皇长孙与吴王沆瀣一气,对燕王殿下十分忌惮防备。新任知府是太子门人,想来皇长孙应该是嫉妒王爷此次得胜,所以安插人来刺探。” 赵见深神色冷冷淡淡,声音低沉沙哑:“陈广志是什么样的人?” “此人家境贫寒,科举不顺,因被太子赏识,才能步步高升。太子对他有知遇之恩,所以他对太子忠心耿耿。陈广志尖酸刻薄,十分难缠,软硬不吃,极难对付。此人有一弱点,便是耙耳朵。他续娶的夫人比他小了十岁,因此格外惧内。” “呵。”赵见深一声冷笑:“如果陈广志不好对付,那就从他夫人这边下手。” “殿下果然一针见血。”晋大人不掩钦佩道:“姚夫人骄纵贪财,若是重金贿赂,一定能为我所用。” 赵见深微微颔首。 不过是个内宅妇人,使个计谋就行了,没必要拉拢。这样的人,他根本就看不上。 晋大人没等到赵见深的赞同,又说了其他的事情,最后说:“下次见面,就是在京城了,殿下珍重。” “嗯。”赵见深扬了扬手:“你路上小心,不要露了痕迹。” …… 从潭拓寺回去,薛锦棠见家门口停着一辆马车,门房的人说家里有贵客来了,是新任知府家来的。 薛锦棠很诧异,她没听说薛家有个做知府的亲戚啊。 正好王石斛家的在门口等她,薛锦棠就问她怎么回事。 “是姚姨娘的娘家嫂子来了。”王石斛家的受薛老太太影响,也不太喜欢薛锦莹,就好心提醒薛锦棠:“姚姨娘的哥哥是新任陈知府的幕僚,听说很得陈知府的欢心。” 薛锦棠了然,怪不得薛锦莹上午会说那些话,原来是找了个靠山啊。 知府家的幕僚又如何。 王石斛家的见薛锦棠不以为然,忙压低了声音:“四小姐,这位姚太太点了名要见您,恐怕来者不善。” “是吗?”薛锦棠笑了笑:“走,去会会她。” 既然姚太太来者不善,那她就先发制人,让她无的放矢好了。 薛锦棠到的时候,姚太太正跟薛老太太说话。姚太太三十多岁,容长脸,高颧骨,一双眼睛精明外露。 见薛锦棠来了,姚太太先是拿眼睛在薛锦棠身上扫了一圈,然后似笑非笑,用长辈跟晚辈说话的语气道:“这位就是棠姐儿?” 薛锦棠笑着望向薛老太太:“祖母,不知这位贵客是?” 薛老夫人介绍道:“这位姚太太。” “原来是姚太太。”薛锦棠微微一笑:“姚姨娘也姓姚,莫不是姚姨娘的亲戚?” 姚太太的脸色就有些不好看了,妾室姨娘的亲戚算不得正经亲戚的。 薛老太太回答:“是姚姨娘的娘家嫂嫂。” 薛锦棠这才看向姚太太:“按说您也算长辈,我应该称呼您一声,只是姨娘的身份摆在这里,我实在不好逾越,只能叫您一声姚太太了。” 她说着,又去看薛锦莹,笑着说:“我们家一向看重规矩,三jiejie又是最懂礼的,想来是不会怪我的吧?” 薛锦莹好不容易来了个靠山,本打算在薛锦棠面前耀武扬威一番,没想到才见面就被薛锦棠用话语给压制住了,偏偏她还什么都不能说。 “自然不会。”薛锦莹几乎是咬着后槽牙说出来的。 “不会就好。”薛锦棠笑眯眯:“我刚才还怕三jiejie不懂规矩,叫姚太太为舅母呢,现在看来,是我想多了。” 薛锦莹气得脸都白了,姚太太脸色就更难看了。没错,刚才薛锦莹的确叫她舅母了,她一声接一声地应了。 本以为是来羞辱薛锦棠的,没想到自己什么都没有做成,反而被薛锦棠给羞辱了。 姚太太气得不行,却只能忍着。要不是丈夫让她来接薛锦莹,她又怎么会受这种侮辱,真是太气人了。 姚太太压下心里的怒火,笑着从手上撸下一个玉镯子给薛锦棠:“头一回见面,这玉镯给四小姐玩吧。” 被薛锦棠这样羞辱,她也不敢以长辈自居了,称呼也从棠姐儿变成了四小姐。 薛锦棠接了手镯道谢。 此时荷花来了,她拎着一个包袱,美滋滋道:“舅太太,小姐,东西都收拾好了,我们现在就可以出门了。” 荷叶被卖出去之后,荷花就升上来成为薛锦莹身边的大丫鬟了。 她的话一出口,房间里的气氛瞬间变得不一样了,薛锦莹冷着脸瞪她。 荷花根本不知道自己说错了什么。 薛锦棠笑了:“荷花,刚才的话你再说一遍。” 她声音倒不是很大,语速也慢悠悠的,荷花听了却觉得不对,她本能地瑟缩了一下,又昂首挺胸道:“舅太太要接三小姐去知府家里住一段时间,奴婢给三小姐收拾了东西。” 舅太太可是知府夫人面前的红人,有舅太太给三小姐撑腰,她有什么好怕的。 “呵!”薛锦棠意味深长地看着薛锦莹:“祖母之前说过,三jiejie管教无方,所以才卖了荷叶。没想到三jiejie没吸取教训啊。” “祖母。”薛锦棠对薛老太太说:“三jiejie这样……失礼,连身边的丫鬟都教不好,她去知府大人府上,会不会不太妥当?” 薛锦莹气得浑身发抖,站起来给了荷花一巴掌:“没有规矩的东西!郑家舅母才是舅太太,你胡乱叫什么?” 只有正妻的娘家嫂子才能叫舅太太,姨娘的娘家嫂子是没资格被称呼为舅太太的,除非姨娘被扶正了。 荷花挨了这一巴掌,泪眼汪汪跪在地上求饶:“是奴婢满口胡沁不懂规矩乱说话,求小姐责罚。” 薛锦莹满脸羞愧:“祖母,都怪我不好,没有管好这丫鬟,在客人面前失礼了。” 薛老太太一直不太喜欢薛锦莹,但是她也知道今天的事情只能点到为止,毕竟老太爷还指望姚家人在新任陈知府面前引荐了。 “既然丫鬟失礼,那就不让丫鬟去了。”薛老太太道:“你跟着姚太太去了知府府上,要听姚太太的话,不要闯祸,否则,我是不依的。” 薛锦莹本以为今天不能出门的,听薛老太太这么说,心头一松,连连跟薛老太太保证,说一定会守规矩,不丢薛家的脸面。 …… 三年一度的女学报名初选终于来了。 初选的条件很宽松,整个北平府,十岁以上、十八岁以下的未婚女孩儿、只要品行端庄、粗通文墨都可以参加初选。 初选仅仅是报名,初选通过还要参加女学的入学考试,只要通过考试就能成为芳华女学的学生,结识名门贵女。若能博一个才女的名声,高门婚事唾手可得。 所以,每届女学报名人都很多,竞争都很大,说是人山人海也不为过。 郑执特意请了假,陪着薛锦棠来报名。 他们来的不算晚,可抵达的时候,门口已经排起了长龙。 女孩子聚到一起,难免攀比一番,今天又都是竞争对手,谁看谁都不顺眼。当薛锦棠出现的时候,立刻有很多人把羡慕嫉妒恨的视线投到她身上,将她从上到下仔仔细细打量了一遍,然后跟同伴交头接耳,评高论低。 薛锦棠并不在意别人的眼光,排队的时候也在打量别人,之前她从未参加过女学,对这种场面还是有几分好奇的。 虽然她站在队伍后面,但是她个子不算矮,所以能看到前面的人。 身后突然有人拍了拍她的肩膀。 薛锦棠一回头,见杜令宁在她身后站着,许是春寒料峭的缘故,她的脸颊微微有些发红。 薛锦棠看她神色还算和气,就跟她打招呼:“杜小姐,真是巧了,没想到会在这里遇见你。” “是啊。”杜令宁清冷的脸上微微露出一丝淡淡的笑:“的确很巧,我从侧面看着像你,却不敢认,你瘦了好多,没想到真的是你。” “嗯,是啊,我最近瘦了很多。” 两人打过招呼,又不知该说什么了,气氛有些淡淡的尴尬。 “上次的事情……” “上次我……” 两人异口同声说出这句话,都愣了一下,然后四目相对,又都笑了出来。这一笑,刚才的尴尬便消失的无影无踪。 “上次是我有失妥当。”薛锦棠真诚道:“我只顾跟薛锦瑶周旋,没想到牵连了杜小姐。杜小姐怕我喝醉,特意指了别人喝酒,我却转脸就做出这样失礼的事情。” “我一直想找机会跟你说两句话,第一句话是谢谢你,第二句话是对不起。” 薛锦棠并不是个不讲道理的人,人敬我一尺,我敬人一丈,一直是她的做人准则。 杜令宁为人清冷直爽,听了薛锦棠的话就说:“其实我又何尝不是想跟你说这两句话。那天的事情,也有我推波助澜,是我太心高气傲了。” “不过能结识你,我很高兴,我想交你这个朋友。”杜令宁说:“如果你不嫌弃,就叫我一声杜表姐,如何?” 薛锦棠从善如流,立刻改口:“杜表姐。” 两人有说有笑,互相交换信物,越聊越投机。 人群里突然有几分sao动:“看,沈大夫人跟女督学来了。” 这两个人一个是芳华女学的理事,一个是朝廷驻派过来督查主持本届考试的女督学,她们的出现立刻引起考生们的追捧。 因为有人维持现场秩序,小姑娘们又想在理事与女督学面前留个好印象,所以大家虽然追捧,却没有过激的行为,只是用目光追随她们两位。 等她们二人进入考院,考生们才开始低声议论,有几个人围着一个粉衫女孩说话:“陈小姐,那个穿白衣服的就是沈大夫人吗?” 那个被称呼为“陈小姐”的女孩子点了点头:“是的,堂姐带我去沈家玩的时候,我见过沈大夫人。” “哇。”女孩子们立刻羡慕地叫出声来:“沈大夫人又矜持又得体又高贵,听说她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待人真诚和煦是真的吗?” 陈小姐得意一笑:“那当然了,沈大夫人在闺阁的时候就才名远播。成为芳华女学的学生之后更是每次考试都拔得头筹,若非如此优秀,又怎么能被沈家家主看上,聘为长房长媳呢。” “沈家看重嫡长,长媳的人选都是慎而又慎,必须德才兼备、能在女学取得极好成绩之人才能胜任。” “那也不一定。”有一个小姐说:“那薛锦棠不就是凭着八字好被沈家定给七公子的吗?” 陈小姐冷笑道:“薛锦棠仅仅是定亲了而已,能不能嫁进沈家可不一定。” 小姐们听她话里有话纷纷相问,陈小姐却只是微笑:“你们过段时间自然就知道了。” 沈大夫人想跟薛家退亲,然后替沈七公子定下她堂姐。堂姐嫁进了沈家,她的地位自然会跟着水涨船高。 小姐们见她不回答了,就问其他问题:“刚才跟在沈大夫人身边的那个女孩子是谁?” 陈小姐好笑道:“你这是明知故问了,除了沈家的宝贝明珠九小姐,谁还能有这么大的体面跟在沈大夫人与女督学身后?” 小姐们嘻嘻一笑,拉着那陈小姐问九小姐的事情。 杜令宁冷眼看着她们叽叽喳喳,撇嘴冷笑:“一群聒噪的长舌妇。薛meimei,你不必跟这些人一般见识。” 薛锦棠微微一笑:“她们说她们的,咱们听咱们的,就当一乐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