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节
薛锦莹还没弄明白怎么回事,就被人踹了膝盖窝,两条腿一弯,咕咚一声跪在地上。 “好大的胆子,敢打扰王妃礼佛,给我好好跪着,王妃不发话,不许起来!” ☆、30.躁动 薛锦莹真倒霉, 本来是晴天, 自打她跪下来之后, 突然就变天了,不一会就刮起风飘起雪来。寒风如刀子一样刮在她脸上, 她又疼又冷,遍体生寒。 比身上更冷更疼的, 是她的心, 她感觉自己心都快要炸开了。 她长这么大,还是第一次受到这种耻辱。 这一切都是薛锦棠带给她的,她记下了,她发誓这个仇一定要报, 而且是千倍、百倍地奉还。 直到冻僵晕过去前一刻, 薛锦莹还在心里咒骂着薛锦棠。 带薛锦莹过来的丫鬟这时候才慢悠悠地出来, 踢了踢薛锦莹, 撇撇嘴:“嬷嬷, 她晕了, 先抬进去吧,别弄死了。” 薛锦棠正跟赵见深说话:“临出门的时候, 薛锦莹突然出现, 我事先没有准备, 给殿下添麻烦了。” “无妨。”赵见深神色平静:“一介商户之女,还够不上给本世子添麻烦。” 薛锦棠心头一梗, 赵见深这是指着和尚骂秃子呢。 “是民女多虑了。” “嗯。”赵见深倨傲点点头, 转身进了内室, 薛锦棠在明间等候,等了一会听到赵见深忍耐道:“别杵在门口了,进来号脉。” 明间桌椅板凳俱全,好好的进内室做什么? 心里嘀咕,她人却乖乖走进去。这一次不用赵见深吩咐,她主动捋起衣袖,坐在赵见深身边。 甜美的香味再一次萦绕在他的周围。 上次薛锦棠洗澡更衣之后芬芳依然,他就知道她不是用了香料而是她特有的体香。 既然是体香,那就无害,即便闻了也没什么。 赵见深给她号了好一会脉,收回手:“有很明显的改善,脾脏已经开始恢复,现在时间还短显现不出来,再过半个月,你自己就能感觉到衣裳开始宽松了。今天还要继续针灸。” “多谢殿下。”薛锦棠心头陡然一阵轻松喜悦,她还在极力克制,嘴角紧紧抿着。 赵见深却突然站了起来,他高大的身影让她很有压力,他说出来的话透着冷漠不悦,令人心悸胆寒。 “你若信不过本世子的医术,现在就可以走了。” 薛锦棠愕然,她想抬头却不敢抬头,他的怒气犹如千钧压得她喘不过来气。刚才还好好的,怎么突然又发怒了。 “民女想尽办法,就是想求殿下治病,怎么会信不过殿下?”薛锦棠稳住心神,缓缓道:“民女对殿下的医术深信不疑。” “哦?”赵见深冷笑:“你信本世子?那为何本世子说你身体开始康复了,你却板着脸?” 薛锦棠恍然大悟。 没错,她为了不在赵见深面前流露想法,一直刻意掩饰着自己的情绪,可是她却忘了一件事,除了藩王世子与商户之女之外,他们还有另外一层关系,那就是大夫与患者。 身为患者,应该给予大夫信任与尊重,听到自己身体好转,她无动于衷,只有一句冷漠平静的道谢实在不像真心感激。 “民女是太高兴,太震惊,一时间忘记该说什么了。”薛锦棠不再压抑内心兴奋高兴,缓缓抬起头。 “是吗?”赵见深嗤之以鼻:“你这话……” 他一低头,与薛锦棠四目相对,看到她被喜悦点亮的脸庞,微微弯起的嘴角,如璀璨星辰般漂亮的大眼睛。 她的高兴是真的,笑容很好看也是真的。 这还是他第一次认认真真的打量她。 赵见深有些不自在,他把脸转过一边,怒气却没有了:“你这还算是一句像样的话。” 薛锦棠见他没有继续生气了,就笑着说:“劳烦殿下稍等,民女先去洗澡。” 她出门去了另外一间屋子,赵见深却觉得有些烦躁。 洗澡去洗就是了,什么叫劳烦殿下稍等,说的好像他要怎么样似的。 有了上次的经验,这一次薛锦棠不怕疼了,她自己慢慢调节呼吸,眼睛也是微微闭着的。 红唇雪肤,青丝散开,那般平静地躺在那里,雪白的手、雪白的脚,香喷喷的身子,随着呼吸隆起的浑圆胸脯。 赵见深呼吸有些乱了,他试了几次,都没办法好好地落针。 他并不是一般的针灸,在落针的时候还要将自己体内的气随着落针的瞬间一起注入到她的xue位里,他气息乱了,是没办法针灸的。 赵见深站起来走走,待气息稳了才开始下针。 薛锦棠觉得这次针灸比上一次时间长了很多,不过她身体有改善了,针灸跟着调整也是正常的。她换回自己的衣裳,过来跟赵见深道谢辞别。 房间里多了一位十八九岁的丫鬟,赵见深没说话,薛锦棠也不好问。 赵见深说:“这里有二十粒药丸,从明天开始服用,每日一粒,不可中断。这药要连服三年,药方你拿着,这个丫鬟会制药,她跟着你,给你制药。我事情多,没办法给你制。” 那丫鬟就跪到薛锦棠面前:“见过薛小姐。” 薛锦棠冲她点点头,拒绝了赵见深:“殿下赏赐,本不该辞,只是我贸然带人回去不太好。薛家是卖药起家的,找一个能制药的丫鬟应该不难。” 有一个懂药会制药的丫鬟在身边,的确能省很多事。可若这丫鬟是赵见深的人,那就不美妙了。 薛家的丫鬟她不敢用,还是自己买一个稳妥。 赵见深倒没有勉强:“既然你不要就算了。只是薛家的丫鬟不能用,你还是买一个稳妥些。” “多谢殿下告知,民女知晓了。” 薛锦棠从赵见深的院子出来,由周嬷嬷领着一路到侧门口,杏枝在侧门穿堂旁的一个耳房等着她,郑执也在。 周嬷嬷道:“薛小姐在这里稍等,奴婢这就领令姐出来。” 郑执皱了皱眉:“怎么莹表妹没有跟你一起吗?” “我是去治病的,她怎么能跟我一起?”薛锦棠淡淡道:“本来是跟我一起的,后来她说要去给燕王妃请安,丫鬟就领着她去了。” 郑执的脸色有些不好看。莹表妹不知道给燕王妃抄经是怎么回事,他心里却是门清。莹表妹不请自来,怕燕王世子不会喜欢,不知道会不会给她难堪。 “你去另叫一辆车送薛锦莹回去。”薛锦棠道:“我要先去一趟牙行。” 郑执毫不犹豫道:“回去不着急,我们一起去牙行,再一起回家。牙行鱼龙混杂,你一个女孩子去实在不安全。” 薛锦棠挑了挑眉,微微一笑:“若是让薛锦莹知道我去买婢女是为了做药,恐怕会更不安全。” 郑执沉默了一下,说:“那我们先回去,我明天单独陪你去牙行。” 薛锦棠想了想就点头答应,她去过牙行,的确鱼龙混杂。 杏枝却低声道:“小姐,您买人要是仅仅是需要做药,那就不用买了,婢子会做药。” 杏枝就是杏儿,因为跟老太太身边的一个丫鬟重名了,就改成了杏枝。 “你会做药?”薛锦棠眼睛一亮。 杏枝点头:“我老家是沧州府的,家中本来开着武馆,我自幼就跟着我爹学习拳脚与医术,不说多高明,一般的药我都会配。要是能有药方子,就更不在话下了。不知道小姐要配的是什么样的药。” 薛锦棠把药方子给杏枝,杏枝看了说:“这是要做成药丸,我可以做。” 薛锦棠喜出望外,正要说话,周嬷嬷带着薛锦莹来了,她按下不语,只笑着冲杏枝点了点头。 薛锦莹一直低着头,郑执见她神色不对,就问:“莹表妹,没事吧?” 薛锦莹这才把头抬起,露出红肿不堪像猪头一样的脸。 郑执大吃一惊:“你……你……” 他“你”了几句,到底没说出什么话来,只无奈道:“我们先回去。” 若是在燕王世子面前做错了事,会挨打,还会中一种面目全非的毒,这种毒会让人面部肿胀不堪,看不出原来的样子。很明显莹表妹中的就是这种毒。 薛锦棠主仆二人见薛锦莹如此,四目相对从彼此眼中看到了笑意,杏枝忍笑忍的很辛苦,薛锦棠冲她眨眨眼,杏枝噗嗤一声笑出来。 薛锦莹恨恨地瞪了杏枝一眼,只可惜她脸肿的如发面馒头,双眼也只剩下一条缝,不仅无法震慑人,反而越发丑陋。 这下子薛锦棠也忍不住笑了。 薛锦莹气得浑身发抖,郑执揽了她的肩,不赞成地看了薛锦棠一眼。 薛锦棠撇撇嘴,薛锦莹要自取其辱,她干嘛拦着。 赵见深羞辱人的本事她早就体会过了,如今让薛锦莹也尝尝,省得她还要跟着她,耽误她治病。 “郑表哥。”薛锦棠不确定道:“这个人真是薛锦莹吗?我看一点都不像,该不会认错了人了吧。” 郑执明知道薛锦棠是故意的,却不能说什么,只叹了一口气:“锦棠,得饶人处且饶人吧。” 薛锦莹泪流不停,在郑执的搀扶下上了马车。 薛锦棠跟杏枝也上去,两人在车里叽叽咕咕指指点点嘲笑薛锦莹。 “哎呀。”杏枝恨薛锦莹害死了傻大姐,一边给薛锦棠揉捏手指一边道:“小姐抄经辛苦了,幸好您累的是手,奴婢还能给您捏一捏,若您累的是脸,奴婢可就没法子了。” 薛锦莹羞愤欲死,她知道自己不管说什么都只能徒惹嘲讽,所以不论杏枝如何挑拨,她只咬着牙不吭声。嘴里不吭声,耳朵却不能堵起来,她忍得很痛苦,指甲把手心都抓破了。 薛锦棠也知道这样很无聊,但薛锦莹吃瘪受辱她就是觉得高兴。 郑执一路上没少听到车内传来夸张、放肆的笑声,同时还有薛锦莹隐忍的啜泣。 到家之后,郑执破天荒没送薛锦棠,而是先送了薛锦莹回去,安慰了好一会才说:“这伤口看着吓人,其实不要紧,只要用每天早上用童子尿洗脸,连续洗三天就可以痊愈。” 薛锦莹躺在床上不说话,只是闭着眼睛流泪。 郑执非常无奈,长长叹了一口气:“你好好歇着,有事就让人找我。” 他走了之后,薛锦莹才睁开眼睛,眼泪也不留了,只怔怔地坐着出神。 她花了很多口舌才说服祖父帮她,她在信誓旦旦地保证一定能得到燕王妃的青眼,如今弄成这个样子,该如何收场? “三小姐。”婆子进来说:“老太爷派人看您来了。” 薛锦莹一阵心慌,真是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打起精神出去见人,来的是老太爷的贴身小厮。 小厮奉老太爷之命来问薛锦莹结果,可看薛锦莹这肿的像猪头一般的模样就什么都明白了。他也没说啥,回去就一五一十地转告给老太爷。 老太爷气得摔了一个茶盅:“没用的东西,一个个都是废物、饭桶!” 接下来三天,薛锦莹安心养伤,用童子尿解毒。第四天的清晨,她起床照镜子,对着镜中的自己发誓,一定要把这回的账讨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