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节
见楚翘也端着糕点过来,花木暖精致的脸上明显溢出一出一抹尴尬,可她到底是个外人,又是当着梁时的面,便只能卑躬屈膝喊了一声,“夫人,您来了。” 楚翘点了点头,此前为了和离,她为难过花木暖,这厢花木暖委曲求全的可怜态度倒衬托了她自己心机歹毒了。 不过,楚翘并不在意。 若是能够和离,她倒是想当一个恶毒主母! 曾经在话本里,她也写过这样的人物,要想当一个恶毒主母,难度并不大。 楚翘做出了一个傲慢正室应该摆出的态度,对花木暖道:“花姑娘,这么巧,你也来了?我与二爷有话说,你且回去吧。” 这话冷冷的,像极了一个捍卫自己权威的妻子。 如风,如影,“……”看来夫人还是很在乎二爷的,此前所谓的和离闹剧,大约也只是欲擒故纵吧。 梁时看人极准,他以为楚翘还在极力“善妒”,他微微抬眸,神色清冷。 花木暖对他有救命之恩,他将她养在府上,无非只是给她一条活路,届时若有合适的人选,给她几十抬嫁妆,将她嫁出去就是了。 他此刻倒想看看楚翘究竟还要耍什么把戏。 小妇人还是明艳少女的模样,却是佯装老练,但可能装的不太像,倒显得莫名的可人。梁时贪恋的看着她眼角的小痣,假装那个人还在,哪怕只是这一刻。 当花木暖委屈巴巴的望过来时,梁时淡淡道:“你先回去。”他一直不曾给过花木暖承诺,也没有给她误会的机会,是她自己一次又一次的靠近他。 梁时不是一个拖泥带水的人,他在男.女.情.事上,从来都是一厢情愿的单相思。 花木暖再怎么美貌,于他而言都不及某人。 那人骄纵耍横,可在梁时眼中,没有谁比她更好了。 她是他亲眼看着长大的姑娘啊! 初见时,她穿着大红色小袄,梳着两只丫髻,上面还绑着石榴石,整个人圆滚滚的,煞是可爱。不过这种可爱没有维持几年,她仿佛一夜之间就抽条了,成了亭亭玉立的小丫头。 七岁之前,他还能与她说说话,给她扎纸鸢。 七岁之后,机会少了,但他总能寻到合适的借口,他借故跟着楚家的武师傅学艺,又借故找楚家两位公子对弈。就如她当了皇太后之后,他拼了命的爬上那个位置,只为靠她更近一些。 从千转百回的思绪中回过神,梁时见花木暖一离开,他脸色无温道:“何事?” 楚翘是来拿话本的,她先将糕点呈上,笑道:“二爷,妾身想找些书看看。” 梁时这才抬眸看了楚翘一眼,这个小妇人诡计多端,脑子里不晓得装了什么乱七八糟的东西,梁夫人的身份可不是谁想要就能得到的,她却想和离? 是外面有老相好? 梁时当然不会放过楚翘,起码目前不会,他眸色淡淡扫过,不再搭理她。 楚翘知道,梁时这是默许的意思了,见梁时伏案阅卷,她便蹑手蹑脚的去了书架那头,很快就瞧见了她写的话本子,将东西找到之后,她自然是火急火燎的离开。 当行至门廊时,身后突然传来梁时淡寡的声音,“站住!拿的何书?” 梁时的书房,他自己当然一清二楚。他虽在吏部任职,但本朝律法,八卦之术,演算术,各州各府的地理志,甚至还有一些医书,皆是应有尽有,独独没有女子可看的书册。 楚翘心头咯噔了一下,她这样子着实古怪又可疑,梁时不会放过任何蛛丝马迹的。 这……这可如何是好?! 梁时对这小妇人太不了解,虽说他需要这样一个人的存在,给他的三个孩子当母亲,但他也不会放一个祸害在家中。 楚翘真想拔腿就跑,可她知道那样不亚于是不打自招,她僵在原地,一时间彻底不知该怎么办。 就在楚翘百般思量时,身后一道高大的身躯逼仄的压了过来,他人长的高大,胳膊也是格外的修长,很轻易就将楚翘手中的话本夺了过去。 楚翘侧过身,面露惶恐的看着他,大有最贼心虚的嫌疑。 梁时看了一眼话本,又瞟了一眼楚翘,他神色有那么一瞬的僵凝,之后唇角微微一动,“这就是你要看的东西?” 楚翘宛若定住了,屏息道:“正,正是啊。” 梁时没有翻开话本,只是随手塞进了楚翘的手中,似乎很嫌弃,并且叮嘱了一句,“这种东西,你自己看看就行了,休要让三个孩子看见!”之后,他又添了一句,“误人子弟。” 楚翘:“……”哼!真没眼光,这是她亲手所著! 楚翘抱着话本,没有提出任何反驳,很快就离开了上房,回去听雨轩的头一件事就是先将话本毁了。 总之,可能出现她字迹的纸张在一天之内尽数被毁。 这一天晚上,楚翘疲倦的躺在檀香色大迎枕上发呆,这样日子,她也不晓得何时才是个头 。 她怎样才能和离? * 是夜,秋风萧瑟。 梁时还未睡下,如风悄然靠近,如实禀报道:“大人,属下已请了周公查验,这串佛珠本身并无异常。只是别看着金丝楠珠子浑圆封闭,周公说这里头钻有小孔,里面添有一味不知名的香料。因着气味被檀香遮盖住了,故此才不甚明显。” 周公是一个世外高人,算是梁时的半个恩师。 梁时眉头一拧,他无非只是略有疑心,没想到萧湛当真做了手脚,可是他针对谁?颜如玉?不过是个普通的小妇人罢了。 他问道:“可知是何种香料?” 如风并不能确定,“这个……周公说他还需要一些时日方能查出来。” 梁时凝神半晌,方道:“嗯,让周老先生继续查下去,若有结果,速来禀报!” “是!大人。” 第34章 关于同房 菇凉们,很快就好啦 两年消磨下来,那个一身娇病的皇太后如今已经学会了啃食人世之苦。 梁云翼问了一句,“母亲,咱们在此处等谁?” 他太机智了,楚翘不由得多看了梁云翼几眼,虽说继子与梁时的相貌毫不相似,却都是极为聪慧之人。 继女就……稍微迟缓一些。 楚翘正要解释一句,一身着玄色山水楼台圆领袍的男子从程家大门走出,他被一众随从簇拥着,高大的身影挺拔凛然,阴翳的眉目宛若化不开的浓墨,里面似藏着浩瀚山川与无底河流,只一眼就让人为之怯胆,却又情不自禁的仰慕着,崇拜着。 他一直都是这般神秘阴郁的存在。 很多时候,楚翘也看不清他想要的究竟是什么? 他喜欢权势,但从不贪权;生于皇家,却无皇家之骄.yin。 萧湛走到哪里都是众星捧月的存在,可即便如此,他周身上下隐露的冷漠孤寂却从未消减过。 年迈的程大人亲自将萧湛送出了府门,态度毕恭毕敬,恨不能俯身弓腰相待了,“王爷,您慢走。” 萧湛一贯的冷眸无颜,未作他言,只是轻应了一声,黑.帮白底的皂靴踏在石阶上时,他的视线与楚翘的相撞,但也只是眉心微微一簇,很快便移开了视线,宛若根本没有看见她一般。 他眼中很少有别人。 楚翘一开始并没有动作,待萧湛的马车缓缓驶出了巷子口,她这才心一横,提着兰花裙摆跑上去,直直挡在了马车的前面。 她并没有说明来意,只是朗声道:“王爷请留步,小女子有话要说。” 梁云翼与梁云奇有些担心。 京城谁人不知道梁时与萧湛曾起过争执,若是萧湛这时候落井下石,那么梁家绝无招架之力。 继母虽是性子上偶尔有些奇怪,行径时常让人摸不着头脑,但还不至于做出这等鲁莽之事。 梁云翼上前,压低了声音道:“母亲,您这是作何?” 梁云奇也诧异,继母一直很胆小,一只耗子也能将她吓的眼泪直涌,今个儿怎的还敢挡了活阎王的马车? 楚翘对两个继子使了眼色,让他二人勿要担心。 如今的状况,楚翘只能走这一步了,否则这今后的日子只会越过越难。 秋风夹着酷暑的余热从巷子口荡了过来,萧湛呼吸平缓,隔着一层薄纱帘,他看着两丈开外的女子,清秀精致的面容,突然胸口一阵猝不及防的异样。 可他萧湛是何人? 即便如此,也依旧稳坐如山,更不会去探究一个寡妇! 他没有开口说话,只是用那深幽如千年古井的眸子凝视着小女子,巴掌大的小脸,娇小的身段,柔若蝼蚁,可任他拿捏,这小妇人是活腻了么? 萧王府的随从回头看了一眼萧湛,见他没有言语,便对楚翘道:“好大的胆子,王爷的马车也是你想挡就挡的?速速让开!” 说话人的是小黑,也是萧湛的贴身侍卫,楚翘曾经时常看见他。 现在她身份不一样了,就连小黑也对她横眉冷对了。不过,楚翘可没有悲春伤秋的闲心。 待小黑一说完,楚翘对着薄纱帘后的人盈盈一福,不谦不卑道:“王爷,小女子久闻王爷犯有头疾,重金悬赏有能之人医治,不知此事可还算数?” 楚翘不是大夫,她只是记得颜如玉脑子里存留的制香法子。 这世上的香料有千般作用,驱虫,易眠,养神,治病……只要对症下药,便能配制出独特的香料出来,虽不能保证根治,但缓解病痛还是很管用的。 萧湛的头疾究竟是因何而起,此事无人知晓,可楚翘记得上辈子他每每来见自己时,脸上并无痛苦之色。 不知是他隐瞒了?还是并无头疾? 这时,萧湛终于有所动作,随着他一手撩开了薄纱帘,那张俊冷如高山玄冰的脸映入了楚翘的眼帘。 她以往从不觉着萧湛可怕,或许是因为萧湛从未在她露出这样薄凉寡淡的表情。 此时此刻,楚翘心痛咯噔了一下,她终归只是个寻常小妇人,还是有点胆怯的,没有了颜家嫡女与皇太后的身份撑腰,她什么也不是。 在萧湛意味不明的注视之下,楚翘清咳了一声,三分镇定,三分慎重,还有几分独属于女儿家的娇憨,再次朗声道:“小女子可为王爷医治头疾。小女子知王爷或许不信,小女子这里有香包一只,王爷试着佩戴,不出三日,王爷失眠之症便会有所好转。届时,王爷再与小女子商榷医治一事也不迟。” 楚翘夜里时常梦魇,这药包是她自己所用的,今日只好先拿出来救急。 说完这些,楚翘幽幽一声浅叹,重生归来后,就连曾经那些对她卑躬屈膝的人,如今也变得望尘莫及了。 她总不能向萧湛跪下…… 萧湛似乎一眼就探知了楚翘的目的,他的视线不温不火的扫视了楚翘身边的梁云翼与梁云奇,唇角突然没有预兆的一勾,那声音像隔着数丈之远,从幽静处传了过来,“想让本王帮你?” 楚翘一愣,不知是被这冷漠的嗓音所震慑?还是因为萧湛轻而易举的看破? 萧湛一语中的,眼下她若是反驳,那就显得太不识时务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