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节
王老爷子的大儿子用谴责的眼神看了王老爷子一眼, 早就知道这老爷子不懂什么锅配什么盖儿, 没想到竟然到了这种地步, 真是没文化早晚要吃大亏。 拐两个小女娃认自己当干爷爷都不够段位的。 ……恩，别说，这两个小女娃娃拳倒是打得不错。 一个小时的时间一到，祝吉祥和祝来宝背着自己的小书包回了家，王老爷子的大儿子捅了捅王老爷子：“爹，没看出来啊，你这是收了两个小徒弟啊？还藏着掖着干啥的？又不是什么见不得人的事儿。” 王老爷子整理了一番衣服，斜了他一眼：“你觉得自己长得像好人不？” 大儿子想想镜子里面那张胡子拉碴的脸，还有那喇叭裤，那自以为时髦的了不得其实邋里邋遢的披头士发型，心虚的涨红了脸，嘴上还要嘴硬：“不像好人什么的，那叫时髦，大城市里面都是这样的。” “呸。” 王老爷子家的几个小兔崽子们关系相当好，从来没有一个人吃独食的道理，更何况还是一个这样的大喜事，大儿子一回家就把这个好消息分享给了弟弟meimei们，弄得那三个人嗷嗷直叫。 “大哥，你是说老爷子终于有徒弟了？我没听错吧？你是这意思吧？” “还是两个喜人的不得了的女娃娃？咱爹不会是脑子不清楚了吧？女娃娃的爹妈能舍得自己闺女学武的？” 大儿子满意的看着这几个弟弟meimei，心里面有一种莫名的优越感油然而生，他端起玻璃杯喝了一口热水，眼睛在三人中间扫了一圈儿：“你们说，老爷子寿辰，要是叫上了那两个小徒弟会是啥样的？” 小meimei温温婉婉的笑了：“爸一定会很开心，他老人家最在意的就是拳法没人继承，要是在寿辰上见到了自己的徒弟，一定会相当开心的。” 其他两人也觉得这是一个好办法，三妹推了推眼镜，镜片反射出一道睿智的亮光：“那，你知道那两个孩子叫什么名字吗？家住在哪里？那一天有没有空需不需要上学？人家爸妈愿不愿意她们来参加爸的寿辰？” “名字我知道，一个叫吉祥，一个叫来宝，家在哪里也不知道，不过只要知道名字了就好说。”祝老大大手一挥，“附近的小学就只有那几个，稍微一打听不就知道了？” 到底是在这个年代做生意的，头脑转的挺快的。 曙光小学的校长是一个好校长，不但非常注重孩子们的德智体全面发展，还经常亲力亲为的看看大门，打扫打扫卫生，单看他坐在门口喝着茶晒太阳的样子，谁都想不到这就是学校的校长。 大概这就是曙光小学多年以来入学率一直比不上希望小学的原因吧。 今儿天气不错，太阳晒得人暖烘烘的，曙光小学校长又搬来了一张椅子，坐在门口晒着太阳看大门，这太阳晒在人身上暖和的要命，让人只想眯眼打盹儿，他才刚眯上眼睛，就突然被人挡了阳光。 “大哥，有些事儿想和你打听打听，不知道你方便不？” 曙光小学的校长不情愿的将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我的妈！这是从哪里来的小混混啊？一脸大胡子，穿着不着调的裤子，头发整的和鸡窝似的，整一个小流氓啊！ 这个视觉冲击杀伤力太大，校长根本就没反映过来这是在外面，往后面一退，椅子咣当一声倒在了地上，他也摔了个四脚朝天，挣扎了半天也没爬起来。 这可把王老爷子的二儿子差点吓出来个好歹来，这看门的老大哥看起来岁数可不小了，要是一不小心出了个好歹，他可担不起这个责任的，赶紧上前去把人一下子拉了起来：“大哥！你没事吧？” 远的时候看着就挺像小混混了，近了那就更像了，校长根本都不想再细看他一眼的，一想到自己学校里面走出来的孩子们以后有可能变成这副鬼样子，校长就觉得，肝儿疼。 于是校长就闭着眼：“没事没事，你想问啥啊？” ……这看大门的老大爷还是个瞎子！ 王老爷子的二儿子对曙光小学校长的态度就更小心翼翼了：“大哥啊，我就是想打听两个小娃，你们学校里面有没有叫吉祥和来宝的？长得可好看了，一百个里面挑不出来一个的那种。” 吉祥和来宝？有啊！那两个可是他学校里面的得意学生，提起来感觉都脸上冒光的那种！ 曙光小学校长把眼睛睁开了一条缝儿，瞅了一眼王老爷子的二儿子，砸吧砸吧嘴：真是怎么看怎么像二流子，吉祥和来宝才不会和这种人认识呢，一定是坏人，想要来拐有出息长得好看的孩子的。 认定了的曙光小学校长就开始胡诌八扯了：“吉祥和来宝啊？有啊！就是那两个上了六年学留了三次级的小胖子嘛。” 王老爷子的二儿子就是一愣，今儿他跑了好几家学校了，好不容易才在曙光小学这里打听到了这么两个人，怎么好像和他哥说的两个一点也不一样的？这年龄首先就对不上啊，上了六年学的怎么也得十二了，和八九岁对不上。 二儿子还是不死心，以一种打破砂锅问到底的气势继续追问：“不对吧大哥？你再好好想想，是不是你记混了？我听说的这两个孩子不是你说的那样啊。” 嚯！好家伙，果然是有备而来啊！ 曙光小学校长故意皱着眉头摸着下巴冥思苦想了良久：“恩……没听说我们学校有第二个吉祥和来宝啊……前几天我还听说吉祥和来宝去了公园和一个老大爷学了打拳呢……两个二百多斤的小胖子，学学也好，女娃娃太胖了不好嫁人。” 和公园里的老大爷学打拳！二百多斤！女娃娃！ 王老爷子的二儿子只觉得一阵胃疼，没想到爹和大哥的审美眼光已经落后到了这种境界了，只要肯继承他爹的拳法，明明是个胖子也能说成是百里挑一的好娃娃——那可不是百里挑一吗！谁家的娃娃能长二百多斤的？ 他站在那里脑子里面一片天人交战，一个声音在告诉他立刻转身走人，这实在是太不像话了，要是让这两个孩子去了王老爷子的寿辰上，被熟人看见了简直要丢死人；一个声音告诉他老爷子难得有个喜欢的，哪怕是丢人丢大了也得把人找到说服人家家长让两个孩子去参加寿辰的。 二儿子咬咬牙，到底还是对王老爷子的爱战胜了面子：“大哥，那样也不要紧，你就告诉我她们是几年级几班的吧？我有事想要找她们。” 曙光小学校长大惊：都说成这副鬼样子了还没有放弃！一定精神不正常！不过这小混混好像也不是一个不讲理的，校长喝了一口茶：“你找她们干啥？学校里面的孩子们和老师们都是能躲开就躲开的，毕竟这两个孩子还不洗澡，浑身都是虱子。” 二儿子：…… 为了爹！忍住！忍住！哪怕是两个大胖子，只要爹喜欢，就行！哪怕是两个浑身虱子的大胖子，只要爹喜欢，就行！ 果然还是忍不了了。 “大哥，我和你说实话吧，我爹就是公园里面教她们打拳的老头，两个星期以后就是他的寿辰了，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想要请她们两个一起去给我爹庆祝庆祝。” 二儿子对着曙光小学校长开始吐起苦水来了：“哪知道原来是这样的两个孩子……哎，这下我也是没了主意了……” “你咋不早说的？”校长一下子睁开了眼，那两个闪着精光的眼睛怎么看也不像是瞎了的样儿。 “我们学校的吉祥和来宝可好了，长得好看又聪明，来宝学什么都快，是个天才，吉祥虽然慢一点，但是属于厚积爆发型，德智体全面发展，这两个孩子在人群里面一眼就能看出来，不是我吹，整个城里面找不出来比这两个孩子还好看的！” 二儿子这下是被校长的一顿吹给吹迷糊了，眼看校长好像还要吹上个三天三夜，赶紧打断了校长的自吹自擂：“大哥你等会儿，你不是说你们学校的吉祥和来宝是两个笨乎乎的体重二百斤浑身虱子的大胖子吗？” 曙光小学校长脖子一梗进了校园的大门：“看你不像好人编瞎话骗你的不行啊？” 王老爷子的二儿子最终还是不敢相信曙光小学校长的话，他心里面已经先入为主的认为“两个笨乎乎的体重二百斤浑身虱子的大胖子”才是祝吉祥和祝来宝的庐山真面目了。 尽管后来曙光小学的校长再怎么解释的，他心里面也一直是七上八下的，尤其是听到放学的铃声响起来的时候，那心情简直和第一次当爹的心情差不多。 一大群小豆丁犹如炸了锅的蚂蚁一样向大门口冲了过来，二儿子站在门口焦急的往里面张望，突然就被人碰了一下肩膀，他转过头去，是一个长得很淳朴厚道的男人，看起来还挺有劲儿的，身边围着一群小毛头，足足有二三十。 二儿子看他的眼神顿时就变了：二三十！男人中的男人啊！ 这眼神儿祝老三已经收获了不知道多少次了，都已经免疫了，他冲着王老爷子的二儿子笑笑，指了指曙光小学：“来接孩子放学的啊？” 二儿子抓抓头发：“差不多。” “哦，几年级几班的啊？这学校里面的孩子我差不多都知道一些，没见过你，也是第一次来接孩子吧？” 祝老三挺热情的，好不容易在学校门口见到一个来接孩子的大男人，虽然看起来好像不是一个好人，不过人不可貌相，祝老三倒是挺明白这个道理的。 当初他和宋秀娥两口子不就是因为长得土里土气才找不到工作的嘛，也许眼前这个人虽然看起来活脱脱一个二流子，其实人好着呢？ “那可真是谢谢兄弟了！”真是人间处处有真情啊，二儿子擦了一把眼角，“其实我也不知道那两个孩子是几年级几班的，看大门的大爷没有和我说，我只知道孩子们的名字，一个叫吉祥，一个叫来宝，不知道兄弟你知不知道。” 祝老三心里面默念了好几声人不可貌相，才勉强控制住自己差点挥出去的拳头。 反正都已经和外人说过了，让一个人知道和让两个人知道都没啥大不了的，二儿子在地上擦了擦脚，往学生堆里面看了一眼：“我爹的寿辰要到了，我和大哥商量了一下，想要请她们两个一起去给我爹庆祝庆祝。” 祝老三说聪明也聪明，说榆木脑袋也榆木脑袋，比如说现在，他一下子就明白了：“哦！你爹就是公园里面那个教人打拳还给她们买糖葫芦的老爷子！” 还是俺娘的手下败将。 二儿子这下意外了，上上下下打量了祝老三一遍：“兄弟你是……” 祝老三嘿嘿笑了两声，“孩子们的爹。” 二三十再加两个，果然是男人中的男人！二儿子看向祝老三的眼神敬佩的不得了。 两个男人大眼瞪小眼的时候，祝吉祥和祝来宝出来了，后面还跟着背着三个书包的祝海平，这孩子一边走一边直翻白眼儿，哪有这样当jiejie的，出去玩不带他就罢了，上学放学还得他背着书包的，真是没有天理了。 可是能怎么办呢？谁叫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以后要撑起来一片天呢？忍着吧。 这三个孩子们一出现在人群里，祝老三和二儿子就第一时间看到了，祝老三对三个孩子招了招手，示意她们都过来。 平时祝老三从来不会干涉她们，现在一定是有些事情，祝吉祥和祝来宝老老实实走了过去，一抬头就看到了眼前这个大胡子的二流子。 祝来宝吓得一声尖叫，祝海平立刻伸手挡在两个女孩子面前，尽管他自己也吓得两条腿直打哆嗦，仍然竭尽全力装出来一副自己很凶狠很不好惹的样子狠狠瞪着二儿子。 二儿子觉得是时候把这大胡子和二流子发型给换掉了，这不，都吓到孩子了。 王老爷子的寿辰到了，今年他老人家的寿辰比较的热闹，儿子儿媳，女儿女婿，孙辈的都到齐了，虽然没有去什么大饭店，只是在自己家的四合院里面，然而菜色可是一点也不虚，什么西湖醋鱼、东坡rou、糖醋里脊、麻婆豆腐，都是从本地最好的饭店里面打包来的。 王老爷子却还是觉得不开心，虽然孙子孙女们都很可爱，叽叽喳喳的也很热闹，儿子女儿们也都家庭幸福事业有成，女婿儿媳们也都孝顺，自己身体也很健康，怎么看都应该是人生赢家了，他还是觉得有些遗憾。 今天小徒弟也没有来公园打拳呢。 王老爷子有些遗憾，距离上次见到祝吉祥和祝来宝还是三天前了，分开的时候两个孩子很认真的说明了最近要期末考试了，不方便来这里打拳了，虽然很舍不得，王老爷子还是笑着揉了揉她们两个的头。 和练拳比起来，还是学习比较重要。 王老爷子心里面这样安慰自己，其实心里面还是七上八下的，这年头的大人们已经开始拼命给孩子们灌输学习好就能改变命运的念头了，和看起来什么作用都没有的打拳相比，学习好才是硬道理。 王老爷子害怕从此以后都见不到两个孩子了。 一想到以后都见不到小徒弟了，王老爷子就觉得饭都吃不下去了，身边的一切都没有意义了。 王老爷子的大孙子看到爷爷这样，拿着自己前阵子的考试试卷放到了王老爷子的膝盖上：“爷爷快看！我数学考了九十六分呢！就错了两个判断题，还是因为我大意了，要不然我就是一百分了。” 他的本意是显摆显摆自己的学习成绩获得爷爷的夸奖的，以前他来这一套的时候，王老爷子一定会笑成一朵大菊花，粗糙的老手在他头上摸来摸去，最里面把他夸上天：“哎吆，不愧是我孙子，就是聪明，学习好！” 然而这一次他要失望了，已经被祝来宝和祝吉祥养刁了胃口的王老爷子用两根手指头捏起试卷看了几眼，脸上没有一丝喜色：“你这孩子，粗心大意可不是什么好事儿，就好像你这次本来能考一百的，就因为自己粗心大意，考了九十六，去把这两道题给我各抄二十遍！” 大孙子眼泪把带的带着试卷去了书房。 眼看哥哥失败，二孙子也吧嗒吧嗒跑到了王老爷子的跟前，把自己带来的绘本交给王老爷子，希望王老爷子和往年一样给他讲故事。 绘本名称——《白雪公主》 看着围在自己身边的孩子们期待的脸庞，王老爷子最终还是打开了绘本，干巴巴的给他们将起故事来：“从前，有一个很久没有孩子的国王和王后……” 小孩子们围在他身边聚精会神，暂时让王老爷子忘记了自己的小徒弟，一口气把这个故事从头念到尾。 “于是白雪公主和王子过上了幸福快乐的生活。”王老爷子合上了书，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水，活动了一下颈椎。 小孩子们意犹未尽，二孙子尤其入迷，在那里回味了一会儿，语出惊人：“我以后要做白雪公主！整天只需要在森林里面和七个小矮人一起玩，收拾一下房子，以后就能去城堡里面和王子住在一起。” 王老爷子的颈椎顿时咯嘣一声响，心情一下子变差了，他从书架上抽出来几本自古英雄出少年扔到了二孙子的怀里：“好好看看这些，学学里面的男子汉们，别整天想着那些歪门邪道的，进屋去看书去，晚上我要考验你的！” 二孙子抱着书闷闷不乐去了书房。 王老爷子的儿子和女儿们看在眼里，乐在心里，互相交换了一个颜色，二儿子蹑手蹑脚的就出了门。 因为王老爷子的反常，他的孙子孙女们也不敢和往常一样往他跟前凑了，就怕一个不小心又让老爷子生气了，二话不说一顿批评，就连大人都不喜欢指责批评，就更别提爱恨更加分明的小孩子们了。 就在王老爷子觉得没有意思的时候，他的眼前突然一黑，有人关上了客厅里面的灯，等到灯光再次亮起的时候，他心心念念的小徒弟正站在他的眼前！ 王老爷子张大了嘴揉了揉眼睛，不敢相信的回头看了一眼笑的一脸花的小兔崽子们，收获了小兔崽子们的几个带着一点愧疚和得意的笑脸。 王老爷子顿时恍然大悟：啥要考试的！根本就是这群小兔崽子们为了给他一个惊喜和小徒弟一起搞得事情！害的他这几天吃不香睡不好的，果然是一群小兔崽子！ 祝吉祥和祝来宝只是两个小孩子，今天偏偏也不是周五或者节假日，第二天她们还得上学，为了保险起见，王老爷子的孩子们邀请了祝老三一家老小都来参加王老爷子的寿辰，反正这种场合，人越多越热闹。 王老爷子家的房子占地面积可不小，简直可以说是豪宅了，前面带着一个不小的小院子，后面还有一个小池塘，家里面是窗明几净的四合院，摆着各种先进的大件儿，什么缝纫机电视机收录机应有尽有，祝老三、祝老太和宋秀娥面对这种场合都有些拘束的。 没亲眼见到这些东西之前，他们想破头也想不出来原来世界上还有这么有钱的人，原来有钱人家里面都有这么多稀奇古怪的东西，原来有钱人家过寿是这样的。 他们觉得这一切都和自己的认识不同，生怕自己弄坏了那些价值不菲的装饰，显得坐立不安，哪怕王老爷子和他的孩子们屡次示意可以当做自己家一样放松，三个人浑身的肌rou仍然紧绷的好像一个大木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