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节
亚文觉得大约这女孩也是个傻瓜,能和精灵谈得上这种听不懂的话的都是傻瓜。阿尔微笑着朝她告别:“再会,莉莉小姐。”她点了点头,没有回答,神情有些忧伤。精灵就又回到亚文身边说:“走吧。” 阿尔没有回头,亚文也没有回头。 他们回到树屋以后亚文洗了洗自己。精灵不喜欢人类进来,对其他某些种族的接受度倒还不错,谢天谢地亚文的羽人是其中的一种。他把自己和狮鹫莉儿打理干净,让莉儿在门口等着,他走进去告知阿尔他可以开始谈正事了。 阿尔·莱尔正整理着钱袋,开始的五年亚文每一年来一次,后来两年来一次,如今是三年了。精灵将钱袋摆在她面前,铜币混杂着银币,银币混杂着金币。他身后有一个财宝堆,满是闪亮的黑曜石。 “你的赎金还差两个金币就够了。”精灵说:“那么我做主一下,将这次的任务金设为两个金币吧。今晚看着伊奥文,别让他冲得太快。”亚文点头。他看着阿尔身后的那个黑曜石堆。阿尔·莱尔注意到他的视线。 “其实这不太值钱,你的空间戒指没有那么大的地方。” 精灵建议说:“你可以只拿走刀。” 他走过去,在黑曜石上翻了一下,从里面拿出一把美丽的银刀。银刀没有入鞘,在树屋的缝隙中透入的阳光下发出明亮的光芒。亚文将随身的银刀拿出来,放在刀边,对比了一下。 他想的是:“以后要用双刀战斗,不太习惯,感觉挺麻烦的。” 阿尔·莱尔笑了出来。 “那你也可以再把刀寄放在这里。”精灵说:“银龙的鳞,伊奥文会愿意再花二十年,帮你看下一个孩子的。” “这笔买卖不亏,精灵的武术很好,我受益匪浅。”亚文说:“等我有了孩子,再来找他吧。”他拿起刀,精灵明亮的翠色眼眸在旁边看着他。长生种的生命如此漫长,在养父之后是亚文,亚文之后或许还有很多代。阿尔·莱尔在雪溪谷住了五十年了,听仍活着的老人们说,精灵和当初第一次看见他的时候,一样年轻俊秀。 亚文重新把两把刀收起,又拿了一颗黑曜石说:“我先离开,夕阳落下的时候,我会回来、”阿尔点头并送他出去。“莉儿也去吗?”他笑着问。亚文想了想,算了。“莉儿也去吧。” 莉儿低低吼着,伸展翅膀地站了起来,兴高采烈地跟着亚文出门。羽人趁着风坐在狮鹫的背上,他有雪溪谷的飞行许可。莉儿知道要去哪里,狮鹫轻车熟路地向翠绿山谷的那边飞过去。 那是一片树林,离雪溪谷有点远,不过也不算太远,养父在那里建了一栋小木屋。年纪大了,喜欢安静一点的住所。他这么说。反正战鼓平原这么大的地方,只要不在乎是不是在城里,在哪里建房子都不会有人管。 那是标志不太明显的树林,林边有溪,溪边有山丘,地势离开主干道很远,所以人迹罕至。亚文落在地上,莉儿有些哼哼唧唧,它也年纪大了,亚文给它找了母狮鹫,但它挑得很,去过那么多地方都没看得上的,可每年春天又不爽地要亚文帮忙找伴侣。 行吧。亚文摸着它的翅膀:“事情完了,我们去落日山谷吧,两年没去了,应该又有新的狮鹫长成了。”生命原本如此生生不息。莉儿满意了,傲慢地抬起爪子,漫步走开。亚文带着不太习惯的两把刀,走到小木屋的旁边。 小木屋好像已经有人住了,有新居和修葺的痕迹,幼兽的声音在里面,叽叽喳喳传来,还有母亲慈爱的吼声。看来是一头食rou的兽人。亚文没有打扰他们,他走进树林中。树林深处有一棵树,树上有树洞,是养父当初脑子坏掉,硬要掏大修整的。 亚文坐下来,把刀放在树旁,沉默了一会儿。有两句话,他不知道哪一句先说。最终他说: “我把刀拿回来了。”然后他又说:“我看见她了,和我想的不太一样。” 亚文总是沉默寡言,他没觉得有什么不好的,不过偶尔他还是会觉得不好,就像现在这样,他不知道此情此景应该说什么。壮年的羽人叹了口气。和记忆里的骨瘦如柴相比,那已经完全不是一个必须躲在狮鹫皮里,用同伴的锐骨对抗死亡的小孩子了。 他是银刃亚文,他怎么说也孤身一人在道上混了十年了。对很多事情他当然会有自己的看法的,何况他和养父的个性那么不同。 “不过你觉得好那就好吧。” 他取出黑曜石,将石头放在洞里,树洞里还有一把匕首,十年过去,绑手和束皮已经烂了。养父曾经想找个有纪念地点的地方,亚文建议说:“落日山谷?”养父说:“别看我是这样受欢迎的男人,其实我喜欢清静。” 最后他选了这个树洞。亚文不太明白这个树洞对他来说有什么意义,不过他觉得好那就好吧。树洞旁长着一棵三叶草,阿尔可能已经来过了。 他沉默了一会儿说:“现在刀拿回来了,不用这么拼命挣钱。……你老是坑我。” “那么,再见吧,我晚上还要去帮伊奥文叔叔做事。” 羽人将手放在胸前行了个礼,那大概是他从曾经的族群里留下来的唯一的痕迹。羽人对死去的先辈的礼,是告别,也是祭奠。 他站起身来,莉儿从天上飞下来,在树林间掀起一阵风。走到他身边,迫不及待地吼了一声。莉儿不喜欢这么狭窄的环境。亚文摸了摸它的翅膀。 “走吧,莉儿。” 作者有话要说: 你们能看懂五十年间的故事吗? 哈亚德手中的是双刀。 甭管他和精灵怎么认识的了,伊奥文认识他的刀。 他死之前用一把刀抵押,换了亚文的保护费。 他一直过得很好 第171章 番外·幼龙 杜维因有记忆的时候, 自己正浮在岩浆的上面。 岩浆是一种透亮的红, 平静而沸腾, 打着旋儿, 在灰蒙蒙的天空下,仿佛一头活着的怪物在游动。小小的红龙挣扎着, 他挣破了壳,黏糊糊的蛋液黏在他身上, 被岩浆的热气烤得更加黏腻。 他抖着翅膀, 被守在岩浆边的红龙叼上岸。那是一头很老的红龙了,不过下岩浆游个泳还是一点问题都没有。对他来说巨大到如同天穹一般的阴影垂了下来, 将他叼起, 放到隘口边缘比较干燥的地方。幼龙湿漉漉地趴在地上,身上的火焰落下来,一点点烧穿石头的平面。 杜维因抱着蛋壳啃了好几天,他也分不清是几天, 反正他那时候很容易累。他不停地用还没完全长出来的乳牙啃着壳, 那是雏龙的本能,要把自己的壳吃掉。他经常啃着啃着就睡着了,睡着的时候还在断断续续地啃着壳,睡醒了继续啃。那不是一段能很清晰地回忆的日子, 反正杜维因也不想回忆。等他啃掉了一半壳的时候他突然记起了自己的名字。 那是与生俱来的记忆, 他的父母, 他的先辈,他的名字和他所拥有的荣耀。他是一头红龙。不过除此之外他还有很多东西要学, 比如他啃累了自己的蛋壳,会把魔爪伸到一边还在地热中炙烤着的火红色的龙蛋上去。蛋还有两颗,安静地在火山口里待着,那头老红龙会把他拽出来,逼着他继续啃自己的壳。 呸,有什么稀罕的么。 杜维因吭哧吭哧地啃完了自己的壳,鳞片长硬了一点,小小的翅膀也能呼扇呼扇,不再软哒哒地垂在脊背上了。他的那口乳牙还没换,被红龙舔了一口,叼到火山隘口的上方。还没等到他嫌恶地蹭掉自己身上的口水,另一头年轻一些的红龙就凑了过来,把他叼着飞走了。 他觉得自己可能飞了很久,龙的口腔里湿漉漉的,感觉不太好,杜维因生气地叫了两声,但是他最后在龙的嘴里睡着了。等他醒来的时候,他发现自己呆在一个半露天的山洞里。山洞里有杜维因平生见过的最多的龙。到处都是幼崽龙,啃rou的、打架的、呼扇翅膀的、睡觉的,大概有十头那么多,杜维因是最小的一头。一头黄龙冲了过来,把他撞了个跟头。 杜维因湿漉漉地趴在石头上,一脸懵逼。那是他第一次被欺负。随即他第一次打了架。黄龙把他按在身下,用那口没有长硬的牙齿咬他,杜维因凶狠地咬回去,并且用爪子拼命挠他。 然后杜维因第一次打输了。他被咬哭了,嗷嗷哭。巨大的阴影垂下来,是一头黄金龙,金龙身上的光辉非常耀眼,小龙们会不自觉地被那种光芒迷惑,忘记自己原来要做什么事。 黄金龙把那头黄龙撇开,把杜维因单独滚到另一边去,用爪子挡住。他和一些和他年纪差不多大的待在一起,大约是出生几个月、出生一年,出生两年的那种。杜维因还没从那种正在打架的凶狠劲儿里脱离出来,到处嗷嗷转着,一头撞在黄金龙的爪子上。他发狠地抱住金龙的脚趾头啃了半天,磨牙磨够了,慢慢地睡着了。 杜维因很少见到外面的样子,世界对他来说只是一个山洞,半露天的,露着阳光,还有雨露。天气会有变化,他幼嫩的鳞片感受得到温度的起伏,炽热过去之后是严寒,严寒过去之后又是炽热。黄金龙会定期抛售食物,都是捏得很柔嫩的rou丸子,或者一些兔子、山鼠、鹿和其他的小动物。小龙们会聚集过来围食,有时候会打一场架,大龙看着,打哭了更小的龙,就把他们隔开,更大的龙被打哭了,就把他揍一顿屁股。 脑子里的那个宝库会慢慢地打开,他有时候坐在那里,抱着吃剩下的骨头磨牙,会突然发出个别的声音。啊,哦,咦,传承的龙语在慢慢苏醒。对杜维因来说,一起生活的那些小龙们吱吱哇哇的只言片语的对话也能够刺激他。他在慢慢地长大,而且知道自己正在强大。这是所有巨龙都乐于接受的一个变化。 他对那个山洞最后的记忆是一晚的月光。那时候杜维因已经是洞中一霸了,他能断断续续地用龙语对话,短暂地飞起来,他的身体也是洞中最强大的之一,和隔壁的一头黑龙分庭抗礼。他开始能喷火,并学会了数寒暑,下雪已经下过了十次,是第十一年了。那个晚上,有个金发的男人坐在山洞里,看着这一群只比他稍矮的幼龙们。那个男人有着金色的竖瞳,一头金发微微泛白,蜿蜒在洞中的石头上,如发光的长河。 杜维因喜欢咬他。那也是对于强者的一种挑战。男人并不在乎被咬,他拿出竖琴,开始演奏音乐。黄金龙经常这么做,每半年一年的时间,他会有一次变成人形,坐在山洞中活动筋骨。或者弹琴,或者读书,或者拿出自己的宝石把玩。杜维因坐在他的脚边看着他,竖琴对他来说是一个陌生的器物。 他在悦耳的琴声中睡着了,然后他醒了。他这才第一次看见这个世界,蔚蓝的天空,碧绿的草,巍峨的山脉,飞起来的时候,能够看见远方一望无际的蓝色的海洋。有巨大的蓝龙从海边腾空而起,从它闪闪发光鳞甲上落下的,是无数的虹光。 杜维因给自己找了一个灌木丛,这就是他暂时的栖身处了。即使被孤独地丢在荒野,幼龙天生就知道应该怎样做。他去狩猎,捕捉兔子和山鼠填饱肚子,他大一些就会去捕捉更大的猎物。他不喜欢雨天,所以露天的灌木丛过了一段时间换成了一个树洞。树洞么,对于喷火的红龙来说又太易着火了,山火将起的时候就会有一头蓝龙过来救场,可能就是杜维因第一次看见的那头蓝龙。这条山脉里有大约五头红龙在生活,都是这头蓝龙看着的。 第五次着火的时候蓝龙把杜维因踢出了树林。 杜维因呸了一口沙子,抖抖翅膀,踹开撞到头的那颗石头。他颠着肚子往悬崖上跑去。那天晚上下了暴雨,他在一块大石头下面过的夜。他撅着屁股,用火烧那块石头,他模糊的思维里,火焰可以烧毁一切,当然总有一天也能烧掉那片树林,和那头蓝龙。不过现在还是烧这颗石头吧,他讨厌雨,想要一个可以遮挡雨的山洞。 后来杜维因学会了用爪子挖山洞,再后来他学会用火和爪子一起配合,在悬崖的上方挖山洞。龙当然喜欢越高越好的地方。说实在的,挖洞是一个很麻烦的事情,杜维因经常能看到废弃的山洞,他可以随便挑一个住进去,但是他很不爽要用别龙的洞,他还是倔强地自己挖洞。大概和他一样想法的龙很多,在他这个高度,有很多密密麻麻的洞,并排在一起。 杜维因花了很久才学会怎么辨认自己的山洞。 后来有一头黄龙过来,把那些山洞连同杜维因的山洞一起用石头埋回去了,山重新变成了山,洞全都没了。 要住人家整理过的地方,杜维因也很不爽。 后来的一百年里,他学会了说话、狩猎、打架、争地盘、抢劫。他有一天找到了自己曾经出生的那个山口,但是花了好大的功夫爬上去以后,发现换了一头龙。那不是曾经叼他出来的那头红龙了。杜维因没能放火烧他,以报欺侮之仇。 他顺着气味找到了墓地,那是他第一次学会死亡。 杜维因学会了眺望大海,在短暂的打架接触中,总也会有一些垃圾信息被幼龙们彼此交换的。杜维因知道了“大海另一边还有更广阔的的陆地”。“更多的架、更多的猎物、更多的金银财宝”。那时他已经明白幼龙们的终点不在这片土地上。有一天有一头白龙腾空而起,他成年了,迫不及待地飞向海洋的另一边,消失在地平线上。 杜维因第二次看到那么多的幼龙,有大约二十多头龙在海岸或山上眺望着那头白龙。“吼嗷——”幼嫩的吼声刺破了空气,他们在为先行者送行。“吼嗷——”杜维因跟着吼。 等着瞧吧,他才不需要成年才离开。 两百岁的时候杜维因已经跳海了三次,每次都被巡逻的龙们发现。他在跳海的时候认识的幼龙,比他过去一百年来认识的都多。 年龄各不相同,有大有小。大的被蓝龙揍进了海里,一瘸一拐地自己爬上岸,愤怒地离开,小的被黑龙蹲守,一团团地塞在一起,挂在爪子上或者叼在嘴里,一起丢进山谷里。 杜维因在黑龙的爪子下认识了一头银龙,黄金龙和银龙都是很受幼龙们喜欢的龙,他们的颜色好看——虽然也没有什么龙会这么明显地承认。他们一起在山谷里被关了一个月禁闭。对容易饿的幼龙来说,饿一个月肚子也是比较讨厌的惩罚了。 不过杜维因不知道他的名字,他们都懒得交换名字。银龙整天睡觉,他比他大那么一圈,两米多高,大约是一两百年的差距。而红龙的体型实际上是比银龙大的,杜维因相信自己很快就可以超过他。 杜维因出去以后想着逃亡的新办法,后来他想到了另外一个:这座山的很后面有个靠海的悬崖,非常陡峭,是垂直的。没有什么幼龙会过去,那太高了,有几千米。他们爬上去的话,需要很久,几个月甚至几年的时间。但蓝龙的巡逻线很有可能不会经过那里,杜维因觉得这是一个可以考虑的办法。 他花了一点时间狩猎,填饱肚子,在身上挂着一堆兔子和鹿。然后他和那头银龙又一次在悬崖的山脚下不期而遇。杜维因的第一反应是哪里来的臭虫和他抢地盘,银龙看着他的眼神同样不善。 杜维因生硬地开口:“你想干嘛?” 银龙给了他一个同样不爽的眼神:“你又来干嘛?” “臭虫子,滚回你的山洞去,这里是我看上的地方。” “你才是,渣滓。” 他们没法打架,几千米高的悬崖,打什么架,不如积攒力气爬山。两头幼龙互相白了一眼,不约而同地伸出爪子,开始爬山。 这是一个互相比较的过程。银龙会瞬间移动,他又有天生的灵魂空间,不用将储备食物挂在身上。他可以轻身爬山,但他的力气没有杜维因大,爪子也没有杜维因利。他经常爬着爬着瞬间移动到杜维因前面去,又逐渐被杜维因超过。爬累的时候他们会各自用后爪在山壁上扒出一个可以容纳屁股的空间,再用前爪挖大,在平台上继续深入挖出一个足以容身的小洞,在里面休息,睡一觉,过半个月一个月,又出来继续爬山。 气温逐渐因高度而下降,两头幼龙的距离没有多少差距,杜维因很烦躁。有一天他太心急了,爬到前面,爪子突然一瞪,失足往下滑,他觉得身体在那一瞬间失重了,爪子重新蹬准了凹处。他低头看了银龙一眼,银龙那双银色的眼睛凶狠地看着他。 “你把石头蹬到我脸上了!” 随着高度越高,能爬的地方就越窄,他们不得不开始并肩爬山了。 又有一天银龙也失足了,他爪子没有勾到地方,往下掉,瞬间移动没有起效,他经过杜维因的时候杜维因拼命叼住了他的尾巴。他们一起往下滚了大概一千多米,才重新在一个曾经的平台上站稳脚跟。 “呸!”杜维因松开他的尾巴的时候说:“你把石头掉我的rou上了!” 他背上也只剩一只死兔子了,被高山的寒风刮得缩成一团。 那天晚上他们不约而同地决定休息。……因为距离太近而不得不分享同一个洞。伤痕累累的杜维因烤了自己的干兔子,伤痕累累的银龙过来分享了。然后他们一起烤了银龙空间里的最后半只鹿。银龙蹲在一边看着火,神色很平静。 “接下来要饿肚子了,都是你这个渣滓害的。” “还用你说吗!你这个碍事的家伙!” 他们头并着头,因为寒冷,在山洞里拥挤着睡着了。 后来他们花了很长的时间——肚子实在太饿了——但没有龙肯说放弃回头——爬到山顶上去。他们不情愿地决定彼此相助,利用银龙的空间天赋和红龙稍强一些的体质一起爬山。杜维因不知道花了多久,他们花了好几个月,或许是好几年的时间,互相咬着尾巴和脖子,扶持着爬上这座临海山峰。 其间的过程已经不记得是怎样的艰苦了。……总之登顶的那一瞬间,杜维因只觉得精疲力尽。银龙也差不多,脚打着抖,整个龙都饿瘦了一圈。他们连彼此嘲讽的力气都没有了,两头幼龙一起互相啃着对方的脖子,拖着对方走向前方。 那是至今仍然留存在脑海中的鲜明的记忆,是夜晚,辽阔的天穹,天上明月大而皎洁,悬崖上有巨树伸出海面,地面远得像一个点,碎浪堆雪,声声撞击礁石。 悬崖上有冰雪,一头白龙抬起头来,看了看他们,又低下头去睡觉了。杜维因想:渣滓。这是他和银龙学来的新词。他听见银龙在旁边念叨:“臭虫。” 小小的两头龙小心翼翼地趴在悬崖边上,不敢贸然地掉下去,他们蹭上巨树,并肩挤在树干上。太累了,要休息一下才能下山。但这时候看看景色也不坏不是吗?杜维因点起了火,银龙将它们固定在空间中。火星围绕着他们,映亮幼嫩鳞片,温暖小小的身体。 尽管看不见尽头,幼龙们对着那条地平线期待而沉默地看了很久很久,杜维因说:“我叫杜维因,你呢?” “我叫玛利多诺多尔。” 他们一起依偎着睡着了。 二百岁的时候,杜维因又学会了一个词,那个词叫“朋友”。 作者有话要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