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4节
此外,陈海还要在帝妃宫之下,再编一支归宁军诛讨国贼,让天下寒门弟子知道,他们所效忠的不是龙骧军、不是他陈海,而是帝妃以及帝妃背后的新帝。 天机学宫除了缺少道丹境地榜以上的强者,但说到匠师、弟子,可以说是人才济济,拥有辟灵境、明窍境修为,绝不在少数。 特别是明窍境精英散修,以弟子或匠师或教习名义在天机学宫修行的,就足有百人。 这跟陈海最初推行的自由进出、不加限制的制度有关。 不管寒门宗阀,不管修为高低,只要在天机傀儡术、武道、兵术上有一定天赋,皆可入学宫修行;即便是担任学宫教习,有朝一日想要离开,学宫这边也不会加以任何的约束。 如此宽松的条件,天机学宫又确实有着令天机宗阀侧目的天机傀儡术、武道绝学及兵术传授,那些苦于求道无门的寒门子弟、散修,甚至中小宗阀不得志的弟子,又怎么不愿意到天机学宫历练一番、增加几分实力? 很多人也因此认为天机学宫弟子数目虽然庞大,但最终不可能凝聚成能为陈海所用的战力,但却不知道陈海这些年,还是从极其庞大的弟子基数之中,选择了数千人,作为基层武官或官吏,编入龙骧军或地方府县之中。 而此时陈海将杨巧儿推出来,则能更加名正言顺的招揽寒庶及天下散修。 即便是另立归宁新军,也绝对不会再跟宗阀或内廷沆瀣一气了。 就目前说来,陈海还要兼领归宁军中郎将一职;在竹殿之中,陈海又与杨巧儿、赵如晦、薛存、纪元任他们,商议詹事府诸吏及归宁军校尉级以上将领的合适人选,然而派人将他们一一请到竹殿里来恳谈。 天黑之前,归宁军十营都尉主将、副都尉及校尉百人名单便已经确定下来,差不多有近一半的人,修为都是明窍境以上。 而有这百人将官为底子,那小校级的基层武官,差不多也都将有辟灵境以上的修为。 虽说暂时还没有更多的道丹境强者填入归宁军,但单论将官及基层武官的平均修为层次,归宁军甚至都要比龙骧军的武官团体高出一个层次。 天机学宫的基本守护力量,仅有三千山门道兵,但这些年来,陈海将流民军的饿卒、曹氏族人以及张氏族人,都尽可能迁到聚泉岭扎根,加上学宫大量的初级弟子,归宁军选编五六万精锐兵员,实际上也不会成什么问题。 此外,归宁军虽然没有道丹境强者坐镇,但可以再以帝妃宫的名义,从庞大弟子选人,以薛存、纪元任为首,组建负责宿卫帝妃宫的剑修或符修扈卫营。 在战场之上,百名辟灵境剑修齐御灵剑或百名符修齐施道符御敌,威力绝对不会比两三名道丹境地榜强者稍弱。 第552章 争先 天机学宫建立多年,天机傀儡学以及兵术、武道之传授,皆成体系,特别是兵术之学,甚至可以说是专门来培养中下层武官。 夜已深,聚泉岭西麓的弟子馆舍之前,四周腾炎石柱上的烈焰秘篆激活起来,在石柱的上空,烧起一团团火焰,将四百步见方的演武校场照得通明如昼。 成千上万的排成一条条长龙登记姓名,满心激动的要求加入归宁军,驱逐藩贼、讨伐jian逆,护送帝子、帝妃还朝。 陈海像雕塑一般,站在演武校场北面的高台上,一张张年轻、坚毅的脸在火光的映衬下,像是铜浇铁铸一般,对未来充满着坚定的意志。 虽说高耸的聚泉岭,将沥泉城窥视这边的视野挡住,但演武场的上空,不时会有数道诡异的幽光掠过,这说明董畴等人在沥泉城内,正用类似于圆光回溯的术法神通,窥视这边的动静。 陈海冷冷一笑,他倒要看董畴现在有没有胆量强攻天机学宫,而他每多迟疑一天,归宁军便能多一天整合,便能多强上一分。 赵如晦站在陈海,看着演武校场诸弟子踊跃入伍,他也是感慨万分,跟陈海说道:“陈侯将天机学宫托付于我等,可事到临头,我等却束手无策,还需要陈侯数千里迢迢赶过增援,也真是没有想到,诸弟子还真愿意争先恐后为学宫、为帝妃、为陈侯抛头颅、洒热血啊。只是归宁军初成,未经磨砺,未必能够与河西道衙兵、凉雍铁狼军打硬仗啊……” “陈侯未到聚泉岭,或人心惶惶,”沈坤目光投入东面的夜空,冷冷一哼,说道,“至于现在嘛,归宁军出去打野战,想胜或许不易,但也要董家贼敢率九潘杂兵来进攻聚泉岭才成啊!” 从铁流岭道院起,沈坤、葛同、周景元就最早跟陈海在一起,不要说他们现在还有这么多精锐弟子可用,即便更恶劣的局面,他们照样看到陈海能奇迹般搬回败局——只要陈海人在聚泉岭,沈坤对局势就不会悲观。 “董畴未必会强攻聚泉岭,但他只要将聚泉岭围住,阻断雁荡原与玉庭山的联络,待屠容六阀撤出武胜关,纵容内廷阉贼率宿卫军五十万精锐,与龙骧军在京畿的兵马放手一搏,董畴的毒计就成了!”赵如晦叹道。 赵如晦近年来更专注培养、提拔寒门弟子,但他早年作为太微宗寒门一脉的杰出人物,曾追随益天帝西征羌胡,有着过人一等的兵略、谋算。 听了赵如晦如此说,杨巧儿也不难认识到董畴兵围聚泉岭的狠毒之处,暗感这实在不好化解。 “那就只能比谁能更争时间了,”陈海眼神投入遥远而静寂的夜色之中,淡然说道,“眼下就看是西园军从武胜关撤出更快,还是我龙骧军精锐翻越秦潼山、增援聚泉岭、增援京畿更快了?” 杨巧儿困惑的看向西面的崇山峻岭,一时间不能明白陈海话里的意思。 六阀及西园军撤出的人员、物资规模巨大,不是一两天能完成撤离的,但不管怎么说,武胜关是嵌入燕山的一座大隘口,有数条驰道从武胜关延伸出来,渗透到京畿平原的各个角落,六阀及西园军撤出武胜关,可能也就需要一个多月的时间而已。 而从沥泉到横山,也许直线距离也就七八百里,但两者之间动辄就是深三四千丈或高三四千丈、飞鸟难渡、猿见愁的深渊绝岭,龙骧军精锐一个多月的时间内,如果不走河西精锐控制的秦潼西关,怎么翻越重重关山,进入沥泉,继续增援京畿? 这些年来,不经过秦潼关而十数万人马规模以上翻越秦潼山者,便是黑燕军从野狐岭出发的那次行军,而那次行军足足耗费了四个多月,黑燕军在途中冻死、累死、病死加起来的减员,差不多超过六成,最后仅剩不到四成将卒,抵达秦潼山东北的黄麋原。 这些年,天机学宫造出风焰飞艇,为大规模空中运输提供了一个选择,但要知道,九藩在沥泉聚集战多达两千头凶猛战禽,这些战禽除了装备轻质软甲外,同样装备犀利无比的重膛弩,目的就是要将龙骧军的空中运输线彻底封死。 除非龙骧军还能有第三条快速横穿秦潼山的快速通道。 秦潼山西麓的腹地,存在第三条快速通道。 …… 陈海现身在天机学宫,鼓动弟子掀起那惊天动地的声浪,董畴等人在沥泉城即便是捂起耳朵,都能清晰的听到,更何况天机学宫不拘弟子的出身,也注定天机学宫内部,有着太多宗阀的眼线,能随时将聚泉岭发生的一切,汇报过来。 董畴还想着等天机学宫弟子都差不多离开聚泉岭之后,再以强大的压力,迫使天机学宫解散,然后将龙骧军及陈海的残余势力,从沥泉、从聚泉岭彻底驱逐出去,但没想到陈海竟然悄然携带归宁侯、宋国夫人过来,蛊惑人心。 起初众人还不以为意,在看到那么多寒门弟子受蛊惑,甚至之前都已经离开聚泉岭的弟子、散修匠师,在听到消息,甚至纷纷返回天机学宫,九藩在沥泉城的执事,就多少有些坐不住,纷纷赶到董畴在沥泉城的行院里来讨主意。 鹤翔军兵败,贺兰剑宗被迫东迁秦潼山,在野孤岭这么一处荒山野岭安身立命,老祖黄岐玮心灰意冷之余,闭关不出,而上万子弟、三十余万族人生存的重担都压在黄氏当代阀主、前鹤翔郡牧黄培义的肩上。 与昔日的大仇董氏合作,不要说贺兰剑宗那些年轻气盛的剑修弟子、黄氏族人了,黄培义内心也是极度挣扎的,然而形势总是比人强。 上万子弟想要潜心修炼,所消耗的资源是极其恐怖的;三四十万族人想要在冰天雪地的雄山绝岭之巅,更是绝无可能。 这几年一直都是黄氏拿旧日宗门的积蓄,从外界购入大量的粮食、药草弥补空缺,但贺兰剑宗积蓄再雄厚,经历此前大挫败,很快就也到坐吃山空的那一天。 到那时候,要怎么办? 四面八方都是强藩,贺兰剑宗能从蓟阳或京畿抢一块休生养息的地盘吗? 九藩以秦潼山北段最精华的潼北府相引诱,黄培义怎么能抵制住诱惑? 黄培义心里也清楚,九藩不可能将大批的精锐战力长期驻守在秦潼山,但又担心他们在解散天机学宫后撤军,龙骧军随时会卷土重来,就需要在潼北府、在沥泉扶植一支能长期压制龙骧军卷土重来的地方宗阀势力。 就目前来说,没有比主持贺兰剑宗及黄氏更好的选择了,黄培义也因此相信董畴这次的诚意。 听天机学宫内线传出来的消息,说陈海赶回聚泉岭,就借宋国夫人及归宁侯的名义,征用天机学宫的弟子组建归宁军对抗九潘联军,黄培义心里则不屑一顾,说道:“归宁军草创,未经历血腥战事的磨砺,难成大器。而退一万步说,我们即便不去攻聚泉岭,只需要将聚泉岭出入通道封死,天机学宫十万弟子以及聚泉岭周边十数万民众,不能从外界输入粮食,又能支撑多久?而龙骧军在京畿仅有十二到十五万兵马,一旦不能从沥泉、从横山调派精锐兵马、物资增援,等西园军及六阀撤出武胜关后,其在京畿的兵马,必会遭到内廷猛烈而致命的打击,他们此时搞这么动作,又有何益?” 此次九藩联军,除了河西董氏、凉雍董氏各出两万精锐之外,就以黄氏出兵最多。 黄培义除了将黄氏最后保留的一万五千余精锐,都从野狐岭调了出来,还从宗门抽调四百余修为皆在辟灵境以上的剑修弟子,组建剑修营下山参战。 四百剑修弟子,都能在四五千步之外御剑杀敌,须臾之间便是千道剑芒、剑气纵横劈斩,即便是道胎境天榜强者,也不要想能正面扛住四百剑修弟子。 虽然黄氏及贺兰剑宗,已经从顶级的宗阀跌落下来,但黄培义内心深处,还是瞧不起龙骧军这种才匆匆崛起十年未满的暴发户。 葛玄乔坐在世子董畴的身侧,看到黄培义以及苗氏的宗老,同样也是地榜顶尖人物的苗越,以及其他藩侯势力的代表,似乎都认定世子董畴之前提出的围城断路之策可行,心里想,你们都未曾真正见识过陈海手段,才会如此疏忽大意,或许用不了多久,就会知道陈海常有出乎众人意料的神奇手段化解危局。 然而葛玄乔最不愿看到河西与龙骧军大打出手,只是他个人言微人轻,不能逆改大局,甚至不得不陪世子董畴到沥泉来,但这样的军议他实在懒得发言,更是不愿去提醒世子及众人,要注意陈海绝不会像他们所想象的那么简单。 这时候有一人匆匆走进大殿,凑到世子董畴身边密语一番。 看到董畴脸微变,葛玄乔问道:“怎么了?” “河西在秦潼山以西的眼线,注意到龙骧军近日就有十万精锐,正往横山城方向转移。”董畴蹙眉说道。 “十万精锐转移到横山城又能如何,龙骧军这时候大概不会奢望还能凭借风焰飞艇飞越这千里关山吧?”黄培义笑道,他显然不认为千里之外的横山聚集再多的精锐会影响到聚泉岭这边的局面。 第553章 矿洞 沥泉分内城、外城,沥泉总管府乃沥泉最为核心之机构,主管沥泉军政事务及每年所产四千多万斤淬金铁的分配,权责重大,素来由九藩轮流执掌。 森严的总管府正殿外面,战战兢兢地站着一个老者,只听到殿内“哐当”一声,就听见董畴的怒吼声从大殿里传了出来:“十万只蚂蚁也不可能就此消失掉,何况十万甲卒,再去探。” 紧接着一个面如土色的黑甲校官从大殿中趔趄跑出,紧接着,过不多时一声厉鸣,数十头战禽总管府后面的军营里冲天而起,向西面的秦潼山西麓绝岭深处飞去。 过了一些时候,听到殿中没有其他声音,那老者匆匆召唤了两个伶俐的女侍,轻手轻脚地进殿把地上的狼藉收拾一番,都不敢问一声,也逃了出去。 在武威侯董良闭关潜修的这些年,董畴以世子之尊代掌河西军政事务,二十年间,将河西打理的井井有条,更在益天帝七十九年时,悍然将鹤川郡全郡吞下,逼得贺兰剑宗不得远遁深山老林之中,战绩不可谓不辉煌。 细说起来,这一切也多少是沾了许多陈海的光,但是从陈海自立门户、暗中跟河西对抗以来,河西扩张的步伐就被迫停滞了下来。 连年积弱的天水郡比贺兰剑宗所主导的鹤翔郡不知道要差上多少,可陈海这几年,明里暗里向天水郡输入大量的天机战械,帮助其培养将卒,又解决其北部的蛮患,使得河西百万铁骑顿于天水郡以西,数年都不能再得寸土。 这一次,董畴自认为抓住陈海的死xue,而联合九藩及黄氏威逼天机学宫的手段不可谓不高明。 在他看来,只要他们能在沥泉卡住龙骧军往京畿增援的脖子,陈海再是神通广大,都绝不可能以十五万残弱之兵,去对抗宿卫军五十万精锐。 而只要姚阀及龙骧军在京畿的十五万残兵,被内廷率宿卫军五十万精锐吃掉,龙骧军就相当是生生被打断一条胳膊。 时变势变,董畴相信到时候,他们即便不强攻聚泉岭,天机学宫也会土崩瓦解,不可能继续维持下去。 没有多少弟子,会跟随前程未明、随时会被其他宗阀扑灭的势力,何况这些弟子,本来对天机学宫就没有效忠的义务。 那样的话,河西不仅能多分得淬金铁料的供应,更能彻底斩断龙骧军的淬金铁料供应。 而以雁荡原千里之地,是无不足养龙骧军四五十万精锐战力了,渐渐的,龙骧军也就不会再是河西的威胁,到时候将陈海再度收服为河西所用,也不是没有可能。 董畴的算计不可谓不深密,然而他怎么都没有想到,调入横山城的十万龙骧军精锐,一夜之间就失去了踪迹。 十万人马不可能无缘无故的失去踪迹,既然河西潜伏在横山一眼的密间,侦探不到这十万人马的踪迹,那极可能意味着这十万人马,已经进入秦潼山,正往聚泉岭增援而来。 陈海数年前为方便将亿万斤铜铁矿,运出秦潼山,动用大量的人力物资,在秦潼山西麓绝岭深处,沿潼河疏浚水道、兴修大量的栈道、矿寨。 然而从横山到聚泉岭,西麓八百里绝岭雄山,落差有三四千米之高,即便在疏滩河道之后,其中也要经过十二座高逾二三百米的大悬瀑。 从聚泉岭,是由上而下,大量的物资通过大悬瀑附近安装的大量吊轨装置,一节节下运,是要方便一些,但大量的人马、物资,要从下往上运,难度就要增加十倍,效率自然也就要拖慢数倍。 即便是凛冬时节,秦潼山深处的河道都冰封起来,人马可以踩踏河冰而上,但这十二座大悬瀑所造成的瓶颈,使得十万人马加上大量的战械、战马,想要跨越秦潼山进入沥泉,也至少需要三个月的时间。 而且这十二座大悬瀑,地形相对开阔,实际上都暴露在联军战禽营的攻击之下,龙骧军要做好防范,这都将使得人马的运输拖得更慢。 理论上来说,除非内廷在京畿拖上三五个月,都不对姚阀下手,要不然,陈海从横山调兵,怎么都不可能来得及增援天机学宫,但陈海偏偏就这么做了! 陈海背后的依仗是什么? 董畴再一次彻底看不透陈海的算计是什么,这使得从来都从容自若的他今日陡然失了分寸,心情也变得暴躁难安,意识到有什么地方存在问题,却又想不透、想不明白,今天也不知道多少茶具家什遭了殃。 直到夕阳斜斜照下,才有新的探子匆匆来报。 经过一天的搜索,再度确认到龙骧军这十万兵马的行踪,而且跟董畴所料的一样,十万兵马已经进入秦潼山西麓深处了——董畴苦思两个时辰,豁然间想通某个关节,顿时觉得背心都凉透了。 他坐在长案之后,半晌无语。 董畴满脸铁青的让人召八藩代表前来议事,葛玄乔、董潘差不多也同时从百狮岭赶到沥泉总管府,看到董畴在书案上的白纸上力透纸背的写满“矿洞”等字,他们也是一惊。 他们这时候也才算明白陈海的运兵算计到底在哪里! 凉雍苗氏代表苗越、苗子晋,差不多跟黄培义前后脚踏入议事大殿的,看到董畴等人满脸阴郁的坐在大殿之中,气氛极其凝重。 “怎么回事,可有探查到龙骧军十万兵马的行踪?”苗子晋坐到董潘的身边,压着声音问道。 “探查清楚了,十万兵马经过一夜的行军,今日午时出现在黑石峰!”董潘说道。 “怎么可能?”苗子晋听董潘此语,吓得要跳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