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起初她实在憋不住，也就开玩笑提了一句，说小姑子吃得有点太好还太多了，一般人家养不起。从不跟她发脾气，对她百依百顺的老实男人立马火了，吓得她再也不敢提半句。 现在小满好了，也就不愁嫁了，那她也就不用担忧以后要委屈自己孩子，去供养这个小姑子。想到万神婆之前说的，兴许还能沾点福气呢！ 秦氏偷偷摸了摸自己的肚子，她嫁进来也有一年了，可肚子一点动静都没有。万神婆要是这么灵验，不知道能不能找她看看。 眼珠子一转，秦氏开口道：“娘，小妹好了，咱们是不是得给万神婆送点什么去道谢？” 高氏一扫前几天的乌云密布，脸上放着光，心情大好，想都没想就给应了。 “这礼必须得送到！万神婆可是大能人啊，咱们可不能怠慢。你们大舅过几天就从海城回来了，到时候肯定会带回来不少好东西，咱们看看有什么新奇的，就给她送过去。” 阳城有一条大运河名为晋江，四通八达，而阳城则为中转之地，不管往南还是往北，往内陆还是海边，都会经过这里。因为地理位置的缘故，使其成为整个大周朝仅次于京城的繁华城市。在物资的丰富度上，甚至比京城还要盛之。 高氏娘家是跑船的，经常走南闯北，每次都会给他们带来各地稀奇的玩意儿。 东西不一定多贵重，却占了个新奇。 “娘，您别忘了街尾的顾秀才。”蔡小雪开口道，声音软绵悦耳，跟她的模样一般纤细软和。 蔡小满落水之后，幸得正好有人路过，伸手搭救了，否则现在如何还不好说呢。 搭救的顾秀在前不久刚和寡母从京城搬回到这里，他们现在住的地方是个老宅院，也是这条巷子最大的屋子，光那庭院都比好几家加起来还大。 那处之前已经多年未曾有人住过,平日也无人打理，早就变得破败、杂草丛生。 巷子里一些爱贪便宜的见状，便是从坍塌的墙壁溜进去，将里面的庭院占位己用。屋子上了大锁是不敢动，院子则被用来晒衣服、晒干活甚至养鸡养鸭养畜牲。原本就没有好好养护的院子，变得更加难以入目。 顾秀才母子刚回来的时候，还与那占屋之人闹了一场。顾秀才也是个硬茬，不仅拿回了自己的房屋，还把里面养的鸡鸭甚至还有猪都占为己有，作为赔偿。 大家听此都觉得应该，那么好的院子被这么埋汰，那光修缮的钱都不止这些。 也得亏这家的主人是个有功名的，非一般人可以欺辱，否则的话肯定不会这般容易解决。 占房之人是巷子里有名的泼辣货，那一张嘴能把人生生骂死又能给骂活了。平日最喜欢贪占便宜，几乎和巷子里每一户都对骂过，干架的都有好几家。 之前也不是没人说过这般不妥当，可是人家那嘴厉害得很，说你又不是主人，狗拿耗子多管啥闲事。又说他们是自己不敢占便宜，就看不得别人好。 又不是自己的屋子，也不知道现在这宅院是不是变成无主的，也就没人愿意跟着泼辣货纠缠，也不一定是撕不过，而是不想费这劲。不过背后那絮叨几句，表达自己的不屑和鄙夷。至于是否是为院子主人抱不平，还是遗憾自己没有占到便宜，那就不得而知了。 这对母子明显和巷子里的人不同，寡母姓夏，说话轻声细语，用字用词明显和巷子里的娘们不一样。不管再粗俗的人，跟她说话声音都会下意识低下来，不敢造次。 而其子顾怀瑾则是个书生，不过刚十一二岁就已经考上了秀才。 阳城读书风气虽盛，可这般年纪就能考上秀才，还是比较少有的。所以没人敢因为他们是孤儿寡母而小瞧，去找他们的麻烦。 顾家平日深入简出，与巷子里的人鲜少打交道，跟大家隔了一层。尤其之前又闹了那么一出，因为不在就把人房子给占了，虽然只不过那一家，其他人也就偶尔进去晒晒东西，可到底感观很糟糕，把巷子里的人家都给恼上了。 没有想到顾秀才竟然是如此热心之人，蔡小满落水，他竟然会亲自下水搭救。 先不说下水救人有多危险，顾怀瑾本身年纪就不大，蔡小满还是个胖墩。两人虽差了两岁多，可长得差不多高，顾怀瑾清瘦，平日穿着书生长袍看着弱不禁风，蔡小满站在他身边，跟一座高山似的。 如此还有勇气下水，绝对的舍己救人。 “对对对，最该谢的就是顾秀才！要不是他，咱们小满肯定跟个秤砣似的沉下去，等人到的时候，她早就不行了。”高氏现在回想还很后怕。 蔡小满落水的地方比较偏远幽静，而且被柳树给挡着，远处的人根本瞧不见这边动静。若非那天顾秀才正好在那，等蔡小满被发现的时候，早就死透了。 他们之前也专门登门道谢过，还带了重礼。可那些日子小满没有醒来，家里一团乱，所以礼数也就不大周全，如今小满好了，他们心底的大石头落下，应该好好准备准备，不能让人家觉得他们失礼。 顾秀才可是蔡小满的救命恩人，该怎么谢都不为过。 再者，作为南三巷的老人，还是很不希望这个新来的能耐后生，觉得他们南三巷的这些人都是混不吝的。之前院子的事已经够丢人的了，现在可不能再让人瞧不上。 顾秀才是个有能耐的，即便不能交好，大家也不希望交恶。 “对了，爹呢？”秦氏最早从小满开窍了不傻了的喜悦中清醒过来，这才发现屋子里少了一个人。 这家里最疼爱小满的就是公公，除了每天关心那些蛐蛐儿，就是锲而不舍的每日一问：小满，你今天开窍了嘛？ 这么大的事公公竟然不在，着实有些奇怪。 高氏猛的拍了一下脑袋，发出‘咚’的一声响，惹得大家都下意识缩了缩脑袋。 “瞧我，都给高兴忘了！你们爹还不知道这事呢，小雪，赶紧去告诉你爹这大喜事，省得他每天都跟傻子似的问小满，‘你开窍了没’，都被街坊邻居当笑话传了。” ☆、第 4 章 蔡老根表达内心欢喜的方式是最直接和最实际的，一得知蔡小满开窍了不傻了，大手一挥直接带着一大家子人下馆子庆贺。 他们去的馆子还不是普通的地方，而是阳城有名的庆丰楼，虽然是市楼比不上官库，却也是鼎鼎有名的。里面的菜品十分丰富，可谓网罗天下美食，味道非常正宗，远近闻名。价格还算厚道，却也不是一般人家可以消费得起的。 莫说巷子里的孩子，就是大人能到里面吃一顿，都能吹个几天几夜的。 “哟，你们这一大家子是去哪儿啊？搞这么大个阵仗。” 好不容易去趟庆丰楼，蔡家人都拿出过年时候才会穿的鲜亮衣裳，每个人都把自己好好收拾了一顿，这才出门。 街坊邻居看到蔡家人这架势，全都好奇不已，也不管手里在忙活什么，都纷纷围了上来。 “咦，这不是小满吗？你终于醒来啦！”大家看到小满，顿时更起劲了。一副蔡家人要是不说明白，就不不放人离开的架势。 巷子里没有秘密，蔡小满落水导致昏迷不醒的事，早就传得人尽皆知。不少人还上门送了东西，出各种主意。 “这段日子让大家费心了，小满谢过大家这些日子的关心。”蔡小满也不惧人，笑盈盈开口。 街坊邻居都是看着蔡小满长大的，她什么样大家都非常清楚，一见这模样，立刻都明白了。 “小满这是大好了啊！”跟高氏要好的大婶直接高声道，生怕别人听不见似的。在远处的人听到这话，也全都围了过来，不停的打量着蔡小满，就跟看什么稀罕玩意儿似的，嘴里还念念叨叨的。 蔡小满早就料到有这么一出，笑眯眯的跟大家打招呼，用自己的行动表示自己不傻了，并未觉得有何不妥。 大家伙虽然有些惊叹，却也并不觉得意外。巷子里没有秘密，蔡小满的事大家都很清楚，谁也不觉得她现在不傻了有什么奇怪，都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万神婆果然灵验，早就预料到小满会有这么一出。” “小满这丫头还在肚子里的时候，我就知道是个有福气的。大江娘那时候红光满面的，漂亮得跟新媳妇似的，每天早晨都有喜鹊在屋檐上叫唤。果然，自打小满生下来这蔡家一天比一天好。” “可不是吗，那时候我就劝李老婆子别分家，家里有个福星……” 一个巷子老人忍不住感叹，还没说完就被别人打断了。 “这大喜日子，你胡说个啥呢！” 南三巷的人都非常清楚蔡家那点官司，这个名字是高氏的禁忌。平日里都不会在他们面前提起这茬，也就是一些嘴碎的老人，有时候忍不住念叨。 那老婆子连忙打自己的嘴：“瞧我这张嘴，真是个没把门的，大江娘，你别往心里去哈。” 高氏人逢喜事精神爽，听到不喜欢的人也没有像平时一样脸色沉下来，全当听不见，不会在这个节骨眼上去计较。 “今天小满彻底好了，为了庆祝我们一家人去那庆丰楼尝个鲜。其实按我说压根就没必要，那酒楼再好能有自家的茶饭香？偏孩子他爹说不想这大喜日子，让娘儿几个被油烟熏，所以只能去走一遭，希望味道别太让人失望，那可就扫兴了。” 高氏挑高眉撇了撇嘴，话语里透着不乐意，表情可不是这回事。 蔡小满听了差点没给笑出声来，不知道谁刚才知道要去庆丰楼，那欢喜得蹦起来，差点把地板给砸了个大坑。 如今倒是一副，我本来不想去，是家里老头子非逼着我去不可的不情不愿模样，没想到她娘也是个戏精。 “哇，庆丰楼，你们竟是要去庆丰楼？！” 街坊邻居一听到这三个字，那眼神都不一样了，尤其围过来的孩子更是馋得嘴角都开始溢出口水。 原本放在蔡小满身上的视线，刷刷刷一下收了回来，对庆丰楼的兴趣明显大于对蔡小满怎么就开窍的好奇要重。 “我要是能去一次庆丰楼，这辈子也算没白活了。” “你可使劲想吧，去一次都够吃一年了。” “我就说你们一家子怎么穿得这么鲜亮，要去庆丰楼是得好好收拾，否则门都进不去。” “显摆什么啊，不就是去个酒楼吃饭，至于这么张狂，又不是泥腿子进城。” 各种话语都有，蔡家人要去庆丰楼这消息，很快传得到处都是。 蔡家一行人在众人注目礼之下，昂首挺胸的前往庆丰楼。知道的是去吃饭，不知道的还以为中了状元，要去参加鹿鸣宴呢。 “娘，咱们是不是太张扬了些？”蔡小雪有些忐忑道，街坊邻居那眼神，好像要把他们给吞了似的。 高氏高昂着头，一副不在意的模样：“我们凭本事去吃饭，不偷不抢的，怕什么？” “可不是吗，再说了平日里咱们也不这样，这不是高兴吗。正好也让有些人瞧瞧，咱们家现在过得咋样，省得被人小瞧了。是吧，娘。”秦氏附和道。 秦氏这话让高氏心底熨帖得很，自从分家她心底就憋着一股劲呢，他们家要比那一家子要过得更好！ 蔡家的男人们都没有吭气，默默的埋头走着，只有蔡小虎这个半大小子看到自个小伙伴，会忍不住‘无意中’跟他们说道自己要去庆丰楼了，然后收获一堆艳羡目光，雄赳赳气昂昂的继续朝前走，那叫个得意，一点都不低调。 蔡小满失笑，原本还担心自己突然开了窍，会让很多人觉得古怪。甚至还想着，会不会有人觉得她是怪物，就连她自己都觉得拥有两世记忆是一件很神奇的事。 如今看来，这些想法完全是多余的。 现在南三巷最热门话题，绝对不是她蔡小满不傻了，而是蔡家人竟然要去庆丰楼吃吃喝喝了。只怕今晚不少人家都要睡不着觉，开始暗搓搓的算他们一家子一个月能挣几个钱了。 庆丰楼距离南三巷有小半个时辰的脚程，若是平时这点路肯定是靠双腿走过去。可今天不同往日，蔡老根很阔气的租了一辆牛车，直接从南三巷把他们送过去。 其实牛车是可以到家门口接送的，是高氏强烈要求要在人最多的巷子口大榕树下。 原因只有一个——为了显摆。 蔡家在巷子最里头，虽然安静却着实偏僻了些。虽然会路过，可就那么一会功夫，差了点劲儿。 “您们就是租车的主顾吧？一看就不是一般人，我给人赶车这么多年，没见过一家子都这么齐整的。”赶车人一看到蔡家一行人，连忙迎了上去，点头哈腰的那叫个殷勤。 不仅仅嘴叫个甜，那动作就跟看到官老爷似的，特别的恭敬，就差点跪下来给他们当马凳了。让人心底立马升起一种高人一等的感觉，极大的满足了虚荣心。 蔡小满心想，怪不得租牛车这么贵呢，都贵在服务上了！不仅解放你的双腿，还有心理的享受。 高氏的背挺得直直的，跟个官太太一样被搀着上了牛车，完全不畏周遭人是何眼神。其他人没有她这么硬气，可架势依然与平日有所不同。就连脸皮最薄的蔡小雪，也不过是耳朵微红，一副羞涩模样，却不会觉得有什么不妥。 蔡家现在日子过得不错，可蔡小满是个傻的还是大家心底的一个结，到底是个瑕疵一般的存在。如今她大好了，那可不得抖起来。 那家人可是仗着这个在背后里，不知道怎么笑话他们呢。甚至还说都是他们当初不孝顺，做了不仁义的事，所以才会生出个傻子。不管他们日子过得再好，听到这么一句话都不得劲。 即便再有万神婆的话，可事实摆在那，他们的反驳是无力的。如今却不一样了，此时不显摆更待何时？ 一想到今日发生的事很快传到那老虔婆，让她气个半死，高氏心底就说不来的高兴。 蔡小满并不太清楚上一辈的恩怨，只大概知道他老爹和继母、叔叔不对付，分家的时候还被狠狠坑了一把。虽然是一家人，可平日跟仇敌似的，从不往来。 大人的态度也影响到了孩子，她从前还把笑话她傻的堂哥胖揍了一顿，回到家不仅没挨骂，还被奖励了个大鸡腿。惹得她一想吃大鸡腿，就去蹲点把堂哥揍一顿，然后回家领功。 两家为此又闹了起来，她那继奶奶还想招呼大家伙把她给关起来，省得以后祸害街坊邻居。后来怎么解决的，她并没有印象，只知道自此以后就没有大鸡腿奖励了。 没有了大鸡腿，她还是会去蹲点，跟做日常任务一样，吃饭睡觉打堂哥。只是会暗搓搓的套麻袋，不会让人抓住把柄。她虽然不记得当时发生了什么事，但是很清楚的记得他们一家来了之后，自己爹娘很不开心。 那个堂哥还堵过大姐蔡小雪，把她给惹哭了；欺负弟弟蔡小虎，把他手里的糖果抢走。 让爹娘不开心的人，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