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节
刘涛一边默默吃饭,一边听着自己的父母在二姐的引导下将白缎夸得天花乱坠。等到吃饱喝足,他将碗筷放下,突然开口:“爸、妈,有件事,我得告诉你们。” 刘父刘母被自家儿子严肃的语气神情吓了一跳,只是不等他们反应过来,便看到刘涛站起身,干脆利落的跪在了他们面前。 “你这孩子!你干什么呢?!”刘父伸手拉住刘涛的胳膊,但尚未用力,便听到自家儿子斩钉截铁的话语:“爸、妈,我和白缎其实不是普通朋友关系,我们两情相悦,已经在一起了——这辈子,我就跟他过了!” 动作僵住,一脸不可置信的刘父:“………………………………” 手中的筷子掉落,表情呆滞的刘母:“………………………………” 早知道会有这么一出,扭头捂脸的刘家二姐:“…………………………” 第116章 正往家里赶的白缎并不知道自己的恋人就这么干脆利落的出了柜,直到他终于洗了个澡、一身轻松的躺到床上接到了刘涛的电话,这才吓得一个激灵坐起身来。 “你父母……是怎样的反应?”白缎的声音有些底气不足,毕竟他了解刘涛家人传统的观念,肯定难以接受自己的儿子喜欢同性,“你……没被他们怎么样吧?” 听出恋人语气里的担忧,刘涛轻笑了一声,温柔的声音从电话中传出,sao得白缎心头发痒:“别担心,我这里一切顺利,也没有被打,我父母已经接受这件事了。” “……真的?这么容易?”白缎表情怔愣。 “就是这么容易。”刘涛压低了声音,语气缱绻,“这可是多亏了‘白大师’您呢,倘若我喜欢的人不是你的话,我大概会被‘刘涛’的父母关禁闭关到死吧……” 刘涛并没有夸张,在刘涛父母的观念里,同性恋是一种病,就算儿子考上重点大学、有着光明的前途,他们大概也会将他关在家里,逼着他结婚生子,直到他变得“正常”才会满意。 然而,儿子喜欢的人却是白大师,这就让刘涛的父母有些不知该如何是好了。 由于白缎在村里大显身手,整个村的人——包括刘涛的父母——都对白缎视若天人,更何况他不仅帮了刘大姐大姑子的儿子,使得刘大姐在夫家的日子好过了很多,甚至还从鬼物手中救下了自己的儿子和二女儿! 可以说,倘若没有白大师的话,他们现在已然失去了一个儿子和一个女儿,痛不欲生的感受着白发人送黑发人的悲苦,哪里还能全家和乐的坐在一起,烦恼自己儿子喜欢一个男人的问题? 白大师,那可是他们刘家的大恩人!刘父刘母虽然没什么文化,但性格淳朴老实、知恩图报,明白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只能……以身相许? ——如果以身相许的不是自己的儿子,而是自己的二女儿,那就更完美了…… 面对一脸倔强的跪在自己面前的儿子,耳听着进城“见过世面”的二女儿苦口婆心的规劝安抚,刘父抽了大半天的旱烟,终于长长叹了口气,甩手让自家糟心的儿子滚蛋。 而刘母性情温顺,习惯了以夫为天,见自己的丈夫并没有反对,也咽下了快要到嘴边的担忧,忧愁的握住了二女儿的手。 看着自家弟弟麻溜的“滚”走,刘芸抽了抽嘴角,抬手将刘母揽在怀中:“爸、妈,其实同性恋没有什么可怕的,世界上有挺多有名的人都喜欢同性呢!白大师那样优秀的人能够喜欢弟弟,那说明咱家涛子出色,若是一般人,恐怕还入不了白大师的眼呢!” 听着自家女儿“颠倒黑白”,刘家父母却无话可说,其实在他们潜意识里,也隐隐自豪于自家儿子的优秀,能够使得白大师这样超凡脱俗、手段了得的“仙人”动了凡心。 他们对于白缎又敬又怕,再加上受了人家的恩惠,怎么有胆子阻拦他的恋情?然而话虽如此……“但两个男人……可是生不出娃儿来的啊,咱们老刘家,岂不是要断根了?” “这有什么?咱们村不是有几户人家就生不出小子,都是闺女吗?这也是天意。”刘芸看了眼满脸忧愁的老父,沉吟片刻,“这样吧,我的命也是白大师救的,以后我的孩子,就姓刘,过继给小弟和白大师养,这样一来,和小弟亲生的儿子也没什么区别,不是吗?” 刘父听刘芸这么说,眼睛一亮,却又有些迟疑:“这样行么?你家那口子,他能同意吗?” “我会让他同意的,大不了再多生两个。”刘芸的语气极为自信,抬手拢了拢自己的鬓发,虽然不施粉黛,却依旧妩媚动人,“这件事,爸你就不用cao心了。” 归家这一段时间,刘芸已经在村里找了个相好。那男人长相普通,家境也贫穷,但胜在老实诚恳,而刘芸做过情妇,更是懂得男人喜欢什么、想要什么,三两下便将那男人收拾得服服帖帖、对自己言听计从,简直将她捧在手心里呵护,甚至都不介意她曾经还有过别的男人。 ——从前,刘芸一心想要往外飞,想要嫁给城里有钱的男人,根本瞧不上同村的汉子,然而如今,她却深知什么是“平淡是福”。就算贫困又如何?能有个真心对自己的男人,给自己一个可以依靠的坚实臂膀与一个温馨的家庭,才是最好的归宿。 听刘芸这样说,刘父连声道好,心中最后一块心病也消失无踪。 他立刻找到儿子,将他们的决定说了,而刘涛虽然不怎么喜欢让一个小孩插入自己与恋人的二人世界,却也为了满足父母的心愿点头应了下来。 ——反正,这孩子还不知道什么时候出生呢,就算出生了,也能交给保姆照料,不需要他们太过cao心。 而对于自己已经在未来预定了一个儿子,白缎也是懵逼的,但也没有什么排斥的意思。他与刘涛煲了大半天的电话粥,终于赶在手机没电之前结束了通话,躺在床上却辗转反侧的睡不着觉。 白缎知道出柜何其艰难,所以一直打着循序渐进的谱,本想在大学毕业、找到工作,有了经济基础后再向自己的家人摊牌,却不曾想自己的恋人动作如此迅速,一个不留神,就让他出柜成功了。 既然刘涛已经让家里人接受了自己,那么白缎觉得,自己也不能落后太多,否则实在委屈了恋人。只是他却又不知该如何向家人说明情况才能让他们接受,心里实在又是为难又是忐忑。 然而,虽然一直惦记着想要出柜,但白缎一直都没有寻找到合适的时机,只能拖了一天又一天,却不曾想没有等到出柜的时机,却等来了一位“不速之客”。 那一天正是一家团聚的日子,不仅白缎的父母到了白缎的爷爷家,就连林琳与她的mama也回了娘家。 一家人围坐在一起,一边看电视一边包饺子,恰在这个时候,屋子的大门被重重敲响。 林琳擦掉手上的白面,跑去开门,结果一打开门就吓了一跳——门外的几人身穿警服,一脸严肃,见到林琳后直接掏出了警官证,向她展示了一下。 林琳哪里见过这样的阵仗,整个人都吓呆了,反射性的叫了一声“妈!” 她的声音极为尖锐,其中满是慌乱害怕,顿时打散了一屋的和乐温馨。众人纷纷停下手中的活计,站起身看向门口,而不同于其他人的茫然无措,白缎却是愣了一下,跨前了一步:“徐警官?” 听到自己的名字,为首的警官循声望去,也愣了:“白缎?你怎么在这儿?” “……这里是我爷爷家啊,我当然在这。”白缎皱了皱眉,“徐警官,您这是来干什么?” 徐家弘的表情顿时就微妙了,他将自己手中警官证收起、放回口袋,抬脚走进屋内:“我来这里,当然是为了查案。” “……我们家可都是良民。”白缎与徐家弘颇有些交情,见对方的表情稍稍放松,忍不住小小开了个玩笑缓和气氛。 徐家弘终于露出一丝微笑,朝他点了点头:“那这件事可能有一些误会,但按照程序,我们还是要调查一下的。” 白缎点了点头:“您要调查什么?” 徐家弘将目光转向唯一坐在沙发上的白老爷子,轻咳了一声:“您就是白振林先生吧?” 白老爷子连忙站起身,不明所以的应道:“对,我就是,这位……徐警官有什么事情?” 徐家弘从文件夹中取出一张照片,放到白老爷子面前:“这个人,您认识吗?” 白缎探头看了一眼,面露诧异——因为照片上的人,正是饲养鬼婴、然后又被鬼婴反噬发疯的老板夫人。 “不、不认识。”白老爷子连连摇头,表情更加茫然。 “……那这个人,您认识吗?”徐家弘认真的盯着白老爷子,判断他应该并未说谎,又取出一张照片——这一次,照片上是一名年轻的女孩,大约二十岁左右。 白老爷子仔细看了看照片,并没有如上一回那般一口否定:“似乎……有点眼熟?” “这两张照片是同一个人,我之前给您看的,是她现在的模样,而这一张照片,是她二十多年前的样子。”徐家弘将两张照片放到一起,推到白老爷子面前,自己则坐在他对面、十指交叉放在桌上,语气沉稳迫人,“据我们调查,在二十多年前,您曾与她有过一段时间的接触,不知您还记得吗?” 白老爷子一辈子没见过多大的世面,哪里承受得住徐家弘的压力,根本不敢有丝毫谎言:“我……我大概记得一点,二十多年前,我……我那时候在路上给人摆摊算命,但来找我的人不多,就是这个姑娘,她对这方面挺感兴趣,来找过我好几次,我、我那时也没别的事儿干,就跟她随便讲了讲……” 二十多年前,白老爷子也就五十来岁,妻子早就过世,儿子女儿都成家立业、不在他身边,孙子外孙女也还没出生,白老爷子虽然不愁吃穿,却也闲得无聊,干脆就捡起自己的老本行,在路边摆了个算命摊子,不为了赚钱,能够和人唠唠嗑、解解闷也是好的。 如此这般,他便遇到了年轻时的老板夫人。 那时候的老板夫人尚未结婚,正是风华正茂的时候,她刚刚大学毕业,家境优渥、没有工作压力,对于相面算卦和灵异事件很有兴趣,一来二去倒是与白老爷子这个神棍聊得不错,经常会到他的摊子上听白老爷子讲一些这方面的事情。 女孩子年轻漂亮,很会穿衣打扮,又极有灵性,白老爷子自然不会拒绝这样的“聊友”。那时白缎还未出生,白老爷子学了一辈子的五行八卦、阴阳法门却没有倾吐的对象,面对颇有些天分的女孩自然有些好为人师。对方喜欢什么、想听什么,他就讲什么,本来只是随口说说逗个趣儿,却不料那女孩竟然当真有天分,从他这里学了不少半吊子的手段,乃至于后来,她婚姻不幸,竟然想起了年轻时听说的养鬼婴的方法,最终酿成了大祸。 ——不得不说,有些人大概天生就是吃这口饭的,比如白缎,也比如这位老板夫人。倘若她有白缎这般的条件多多学习接触,大概也会有不小的成绩。 “所以说,养鬼婴的方法,是您教给她的?”徐家弘扣了扣桌面。 “这……这我不太清楚……”白老爷子从徐家弘口中听说了那女孩如今的遭遇,心虚懊悔不已,“时间都过了这么久了……我也忘了自己到底都教给她些什么……” “所以说……我们找了那么半天的‘罪魁祸首’,其实是爷爷您?”白缎抚了抚额,只觉得整个人都有些不太好——这简直……巧合到搞笑。 “什么‘罪魁祸首’?”白老爷子莫名的望向孙子,“你找什么?” “您的孙子白缎,就是那个解决了鬼婴事件的人。”徐家弘轻咳了一声,瞥了白缎一眼,“他一直在担心教给伤人者养鬼婴方法的人会造成更大的麻烦,所以私下调查了不少,后来将这件事交给我来帮忙查找。” 白老爷子望了望自己表情无奈的孙子,默默低下了头。 “既然您是无心之失,您的孙子也帮助警方解决了这次事件,那么我就不以妨害社会治安、传播邪术的罪名将您带走了。”徐家弘将桌上的照片收起,放回文件夹,随后站起身来,语气严肃郑重,“但倘若有下一次,我们警方绝不会姑息!” “当然!当然!我早就不出去跟人算命了!绝对没有下一次!”白老爷子连连保证,亦步亦趋的将徐家弘与其他几名警员殷切送走,这才长长得松了口气,抹了抹头上的冷汗,只觉得自己吓掉了半条老命。 扭头看到儿孙们无语的表情,白老爷子深感自己在家里的权威与尊严受到了损害,在自己的大孙子面前更是抬不起头来,不由色厉内荏的瞪了白缎一眼:“你之前是怎么答应我的?不是说不碰这些东西了吗?!” 白缎愣了一下,这才记起自己那次“生病”时对白老爷子的保证,视线不由漂移了一瞬:“……被鬼婴缠上的人是我恋人的jiejie,我不能坐视不管。” 听到白缎的回答,众人顿时眼睛一亮,顾不得责备白缎干下的“大事”,全部的注意力都放在了“恋人”二字上。 “缎缎,你谈恋爱了?!”白母语气惊喜,简直迫不及待——她儿子从小就乖,从来没有早恋过,上大学后更是像感情绝缘体一样,如今竟然不声不响的谈了个朋友,让白母心中一块大石头落了地,“那姑娘叫什么?怎么样?什么时候带回来给我们看看?” 白缎默默对上自己母亲晶亮的眼睛,抿了抿唇:“他叫刘涛,我这次放假后就是去他家待了一段时间,你们要是愿意,我开学就能带他回家——但是,他不是女孩子,是男的。” 喜悦的表情僵在脸上的白母:“………………………………” 一脸懵逼的白家众人:“………………………………” 抽了抽嘴角,表情悲壮的表妹林琳:“………………………………” 第117章 张着嘴愣了大半晌,白母这才似乎理解自己儿子到底说了些什么,第一个反应那就是:“不行!” 不同于刘涛家传统的以男方为主,白缎家反倒是女方说的算。白父性格较为温柔低调,一直是甩手掌柜,而白母则精明泼辣,家中大事小事都由她来做主。 竖着柳叶眉,白母脸色铁青一片,声音也格外尖利:“白缎!我跟你说,你!——”话还没有说完,白母就听见“噗通”一声响动,面前一下子跪了个人,但这人却并不是她那面色平静、眼神倔强的儿子,而是她的外甥女林琳。 “舅妈!您别怪表哥!要怪就怪我吧!一切都是我的错!”林琳早就想到会有这么一天,因为打定了主意,所以行动起来没有丝毫犹豫,“都是我好奇心重,跟朋友去闹鬼的防空洞探险,这才害得表哥去救我们,刘涛也是那时候被表哥救了,这才喜欢上表哥、开始追求表哥的!后来、后来也是怪我,是我拐着表哥去配耽美广播剧,让刘涛跟表哥组了cp……如果不是我的话,这些都不会发生的!” 将自家表哥拐上了“弯”路,一直都是林琳心中压得一块大石头,她又后悔又害怕,抬头望着脸色难看的舅妈,说着说着就哭了起来,但尽管如此,她也依旧颤抖着将一切责任背到了自己肩上。 林琳的举动超出了所有人的预料,就连白缎也一时没有反应过来,连忙伸手想要将她拽起来:“琳琳,你别乱背责任,这跟你没有关系!我喜欢刘涛是我的事,我就只喜欢他一个人,如果那人不是他,无论你做什么我也不可能动心!” 林琳被白缎拽着胳膊,却依旧跪在地上不肯起身,泪眼迷蒙的眼巴巴望着白母,口中连声说着抱歉。林琳的母亲看着哭得发颤的女儿,心中极为心疼,但却并没有什么动作,而白母面对痛哭流涕的忏悔的小外甥女,同样酸酸涩涩的难受。 林琳从小就活泼又粘人,完全不同于白缎的高冷独立,而且林琳的父母工作繁忙,小女孩大多数时候,都是与白缎一同被白母照顾着长大。 白母没有从自己儿子身上体会到养孩子的乐趣,一腔母爱几乎都投注在了林琳身上,虽然名义上是舅妈和外甥女,但却情同母女,关系比之白缎这个亲儿子还要亲密几分。 看着自己从小疼爱到大的外甥女哭得这样难过,白母心中也格外不忍,伸手将林琳抱住,摸了摸她的头,眼神却瞪向白缎:“你别替你表哥说话,我的儿子,我当然了解!他自小就有主意,倘若不是他自己乐意,还能有人强迫得了他?!” “嗯,的确是我自己乐意。”白缎看林琳被白母抱在怀里、逐渐止住哭泣,干脆也松了手,坦然点了点头。 “你!你还有理了不成?!”白母差点被白缎这种理所当然的模样气晕过去,她下意识抬手想打,但看着白缎冷淡俊秀的眉眼,却又无论如何都下不去手。 白缎从小就没让他们cao过心,成绩优异、性格虽然冷淡却也从不会忤逆父母,可以说一直都是别人家的孩子,就连叛逆期都没有——而白母万万没有想到,这个自己一直引以为傲的孩子,竟然“不鸣则已、一鸣惊人”。 “我告诉你白缎!这事儿绝对不可能!我不可能同意你和一个男人在一起!”白母厉声喝道。 “舅妈——”林琳抓着白母的衣服,颤声祈求,顿时,屋内又乱成了一团。 白老爷子被吵得脑门生疼,他忍了又忍,终于提高了声音:“够了!都给我安静!” 白母虽然脾气比较烈,但却极为孝顺,从来不会与白老爷子对着干,哪怕再不愿意白缎随白老爷子学什么“封建糟粕”,却也只是口头上吵一吵,实际却依旧顺着老爷子的意思,放任自己的儿子被老爷子“折腾”。 如今白老爷子开了口,白母立时就住了嘴,扭头看向他:“爸!您也管教管教这混小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