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3节

    其实刘家庄不一定都是姓刘的。

    第78章 七夕告白

    苏凌一行此次到蜀中赈灾, 身边高手如云。——他是皇帝如今仅存的血脉, 皇帝自不敢教他有一点意外, 是以明卫、暗卫都不少。

    从京城到蜀中,这一路行来, 顺顺当当, 无半点意外。而他们到蜀中以后,苏凌忙于赈灾,前前后后, 也不曾遭遇伏击。

    今日出城,不想竟有人放冷箭。

    不说苏凌意外, 跟从的明卫暗卫也俱是大出意料之外,当下全神贯注保护殿下, 应对敌人。

    那冷箭落空后, 瞬间又飞来数支羽箭,被持剑的侍卫一一格开。

    不过是眨眼间,从不远处的树上等暗处涌上来四个黑衣蒙面人。

    双方缠斗在一起。

    程寻在马车里,听到外面兵刃交接声,她恍惚了一瞬, 恐惧袭来。她手足冰凉, 声音极低:“是刺杀?”

    她从前世到今生, 不是在学校,就是在书院。这半年多虽在皇宫,可是接触的外人也不多。暗杀、死亡对她来说,是极其遥远的事情。第一次接触到这些, 她惊恐茫然,轻轻拽了拽自己身体上方的苏凌,似乎这样能从他身上汲取勇气。

    苏凌看她睫羽轻颤,心中大为怜惜:“或许是,不要担心,随行侍卫都是世间难得的高手。”

    他缓缓松开了她,取出一方帕子,垫在手上,拔下了钉在车厢的羽箭。他掀开了车帘,声音低沉:“燕兴,留活口。”

    车厢外的战斗仍在继续。

    苏凌目光沉沉,双眉微蹙,又回身对温声叮嘱程寻:“你不要乱动。”他自己则跳下了马车。

    他说着教程寻待在车中,不要乱动。可程寻又怎能不担心?她抓着他衣衫时,没有抓住。有心想待在他身边,又唯恐丝毫不会武功的自己连累旁人,成为累赘。她握着防身用的匕首,透过车帘的缝隙往外看,一颗心提的高高的。

    她有些懊悔,在这种冷兵器时代,刀具管制还不甚严格的地方,或许她应该从小学武才对。

    眼见着有黑衣人举利刃向苏凌扑来,程寻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儿,“小心”二字就在嘴边,却见苏凌身形微动,避了开去。那刺客则缓缓倒地。

    叮叮当当兵刃落地声接连响起,战斗基本已经结束。

    常在苏凌身后的侍卫燕兴高声道:“殿下,刺客已被拿下。”

    程寻大口大口呼吸,她眼眶一阵发热,自己伸手一抹,竟是两行眼泪。想到方才的场景,她犹自惊魂未定,明明现在已经没事了,可她仍是忍不住眼泪直掉。她以手掩口,不让自己发出声响来。

    她靠着马车壁,留心听着外面的动静。

    “谁派你们来的?”苏凌沉声问道。

    回答他的是沉默。

    燕兴查看了一下,复又去看其他刺客,他神色凝重,回道:“殿下,全都没有舌头,被割掉了。”

    苏凌微怔:“割了舌头?”

    燕兴点头。

    “带回城,请陈大人过来。蜀中地面上出的事,不能瞒着他。”苏凌略一沉吟,“还有,看着他们,别让他们自杀了”

    “是。”

    待几个刺客处理好,苏凌才又回到了马车内。他轻声道:“出了一些意外,咱们先不去刘家庄……”

    程寻刚平复好心情,听他这么说,自然点头:“嗯,听你的。”

    她说这话时,低着头,苏凌还没注意到不妥。待她一开口,苏凌瞬间意识到不对了。

    她眼睛微微红肿,声音略带哽咽,分明是哭过的。

    苏凌心里一咯噔,忙扶着她肩头,柔声问:“怎么哭了?吓着了?那些刺客功夫低微,都被拿下了,你不用害怕。”

    程寻摇了摇头,刚恢复平静的她,听他这么柔声细语的说话,仿佛又害怕起来,一双秋水样的眸子更是水洗过一般。她忽然伸臂抱了抱他,没有回答他的问题。

    这将近一年来,还是她头次抱他。

    苏凌呆了一瞬后才反应过来。他缓缓伸出手臂,将她拥进了怀中,许久才道:“你知不知道,你抱着的是一个男人?”

    —

    马车早调转方向,往回行驶。

    程寻从他怀里慢慢退了出来,整理了一下心情,没有回答他的问题,而是小声问道:“知道是什么人吗?”

    她原想着苏凌一直生活在京城,十二岁之前,连皇宫都没出过,肯定不会得罪人。可他身份特殊,也许人家不是针对他,而是针对他是皇帝唯一血脉这个身份。

    苏凌闻言,自袖中掏出一物来,摊开手,让程寻看:“从刺客身上搜到这个。”

    程寻看到那块不大的铜牌上规整的“蜀”字,颇为讶然:“这蜀是指谁?蜀王?蜀王是你,堂叔?”

    他们前不久还提到蜀王呢!她心说,蜀王没必要这么做啊,而且让刺客带着表明身份的铜牌,是故意想告诉大家,是谁想行刺?这也太蠢了吧?

    苏凌轻哂:“是,派了四个功夫不济的哑巴刺客,还带着蜀王的牌子。若是蜀王,那真是……”他轻轻摇了摇头,没再说下去。

    蜀王萧旸,他对这个名字并不陌生。当今皇帝子嗣绵薄,兄弟也不算多。蜀王萧旸是其堂兄,已经属于比较亲近的了。这次蜀中地震,蜀王及其子嗣不曾亲至,但也派了长史过来,参与赈灾。

    昔日怀敏太子出事,有人建议在宗室子弟中选皇储。当时呼声最高、可能性最大的就是蜀王萧旸的长子。可惜姚氏有孕,皇帝不再提重选皇储的事情。后来姚氏小产,二皇子萧瑾又横空出世。

    皇帝既有亲子,何须螟蛉?自此再无人提及选宗室子弟做皇储之事。

    在蜀地,二皇子萧瑾遇刺,有刺客身上的铜牌为证,又有皇储这桩公案在前。乍一看,还真像是蜀王所为。

    苏凌刚解决蜀中赈灾一事,闲下来没几日,又遇上行刺,生生挑起了兴致。

    “是……栽赃陷害吧?”程寻小声道。她心说,这戏码有些低劣啊。

    苏凌笑笑,轻轻嗯了一声。

    程寻看一眼他微微勾起的唇角,犹自不大放心:“不管怎么样,你以后身边多带一些侍卫吧。有没有什么护心铠甲?或者天蚕背心之类的防身衣裳,护着心肺……”

    苏凌偏了头看她,黝黑的眸中蕴满了笑意。他牵牵唇角,轻轻咳嗽一声。

    “你笑什么?”程寻有点莫名其妙。

    “我说你说的很对。”苏凌忍着笑意,“护心铠甲不容易,护心铜镜还是有的。”

    程寻瞥了他一眼,见他仍在笑。她干脆别过头,不再去看他。她真想不明白,他笑什么。

    马车重新回城。

    二皇子在蜀地遇刺并未刻意隐瞒,因此陈大人等先后得知,前来拜访探视。见二殿下安然无恙,众人才放下心来,转而关注是何人行刺。

    苏凌只笑一笑,取出那块写有“蜀”字的铜牌:“是谁嘛,不知道。只在刺客身上搜到了这个。”

    陈大人端详了一阵:“这不是和蜀王府上长史的腰牌一样么?”

    “一样?”

    陈大人点头:“自然是一样。李长史日日戴着腰牌,但凡见过他的,肯定都有印象。”

    苏凌沉吟:“原来如此。”

    “难道是蜀王?”陈大人一脸讶然。

    苏凌挑眉:“我有说是蜀王么?”

    他想,不管怎样,蜀王是被牵扯进来了。

    —

    陈大人等人离开后,苏凌又跟程寻闲谈着提到了行刺一事:“你怎么看?”

    程寻自己也想了此事,她心说,以她多年经验,这就是低等的栽赃啊。要是真行刺,谁会再戴上足以表明身份的铜牌?还挑这种战五渣来行刺?

    她一点点说着自己的想法,又道:“当然,这只是我的猜想,不一定正确。”

    “那你觉得谁会陷害他?”苏凌摆弄着铜牌,轻声问。

    他自己也很清楚,那四名刺客不像是为了行刺而来。若真心行刺,大可以再使些手段,或是换更高明的刺客。

    “这我还真不知道,我跟他不熟,也不知道他得罪了谁。”程寻心念微动,又道,“诶,我想起来了,我小时候听的一个故事。说是私自宰牛是重罪。然后有一户人家,发现牛舌头被割了,没办法,就去报官。官儿让他把牛给杀了。杀牛之后呢,他的邻居去去官府告他,说他私自杀牛。那官儿英明睿智,判定私自割牛舌头的,就是那个邻居……”

    苏凌笑吟吟望着她:“你是说要等幕后之人自己露出马脚?”

    程寻心里确实是这么想的,但是当苏凌问起时,她却又迟疑了:“当然也有可能,是故意这么做,就是让咱们多想一层。”

    苏凌笑了一笑:“你先歇一歇,咱们晚上还要到朱家去。我去见一见那几个刺客。”

    —

    还活着的三个刺客由侍卫严加看守。

    苏凌看到他们时,他们憔悴不堪,很明显已经审问过一遍了。

    “有收获没有?”

    燕兴略一迟疑,摇了摇头:“属下无能。”

    苏凌并不意外,只说了一句:“那就继续。”

    “是。”

    —

    夜间二殿下与伴读程寻、工部侍郎江由等人前往朱家主宅赴宴。

    除了他们,朱大善人还邀请了当地德高望重的几位老者。

    大灾刚过,物资匮乏。然而朱大善人这宴席却甚是丰盛。朱大善人再三感谢了朝廷派来赈灾的钦差,继而又表示很遗憾没能好好招待他们。

    江侍郎言辞恳切,再三表示这是身为朝廷官员应该做的。

    双方你来我往,言谈甚欢。

    程寻不大习惯这样的场合,她坐在苏凌下手,安安静静,在合适的时机露出笑容,附和一两句。宴席虽丰盛,可她吃的并不轻松。

    朱大善人饮了酒,忽然说道:“前几日殿下身体有恙,竟是程公子近身照顾的吗?”

    程寻不料话题竟扯到了自己身上,她下意识去看身边的苏凌,见其似笑非笑。她点头:“谈不上照顾,不过是……”

    “所以,殿下身边就是缺几个伺候的人嘛!”朱大善人隐约有些大舌头,“是不是?我这里别的没有,听话懂事的丫鬟仆人还是有不少的,其实早该给殿下身边送几个的……”

    苏凌眸色微沉,偏头去看程寻。恰好她正侧了头向他看过来。两人视线相对,他没错过她眸中的揶揄和狡黠。

    他的心蓦地一软,眸中漾起笑意。在场的人不少,可此刻他正为他们之间的小秘密而感到隐秘的欢喜。

    朱大善人的好友叶先生在旁边给他连使眼色,他已浑不在意。叶先生只得低声道:“殿下,朱兄喝醉了。他这人好酒,一喝酒,就会有些失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