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8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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范雪瑶嘴角含着笑,虽然生楚煦的时候把她折腾的够呛,她自个儿都腹诽再不要生了,可是真怀了,又还是很高兴。 这话一出,殿里一阵欢欣,宫女们虽然嘴上不说,可每一个笑,每一个眼神,流露出来的都是喜悦。 肚子里又有了一个,高兴之余,对于楚煦范雪瑶依然没有一丝疏忽。自己梳洗完便去东梢间看楚煦。天气寒冷,小孩子抵抗力弱,东梢间里烧的炭火比较多。 她一进来,就先去看窗户。只见窗户开着半扇通着风,而榻前摆着四扇屏风,挡住了冷风。 春蝶、菱香正在服侍楚煦起身,两个乳娘拿着鞋袜衣裳站在榻边。 随着楚煦长大,断了奶,乳娘们陆陆续续遣散了,只留下两个暂时伺候着。留下的是朱氏和方氏。最乖顺,老实的那两人。 乳娘们和春蝶、菱香忙屈膝行礼,范雪瑶叫起来,径直走到榻边。 楚煦显然是刚醒,睡眼惺忪的,小手揉着眼睛,范雪瑶拉着他不让揉,回身要了湿帕子来。 擦了脸,楚煦舒服多了,咧着嘴笑:“娘。”他牙齿长的差不多了,一张嘴就是洁白整齐的银牙。楚楠看到,总说他牙齿长的好。 范雪瑶把捂的暖暖的手往他后背、腋下摸了摸,都很干爽温暖。 接过奶姆捧着的衣服,亲手给楚煦穿着。刚一穿好衣裳,楚煦就挥舞着小手喊道:“吃饭喽。” 范雪瑶笑眯眯地:“肚子饿啦?” 楚煦点头:“好饿。”煞有其事地拍着自己的小肚肚。 “那我们去明间吃饭吧,旭儿自己走好吗?” “好。”楚煦立马噔噔往外跑,走了两步,又转回来拉范雪瑶的手,要牵着一起去明间。 画屏、春蝶等人趋步跟随着,画屏看着母子俩和乐融融的一幕,心里不由想道:大皇子如今这样的受宠,娘子恨不得事事都自己来,把大皇子养育的这般活泼聪明,又亲近娘子。可等娘子腹中的孩子生出来,不知道会分去多少本独属于大皇子的宠爱呢? 皇室里手足相残的事件数不胜数,恐怕也很难真的相亲相爱。何况娘子还是宠妃,一母同胞的兄长又是皇长子……如果是皇女……不,还是皇子比较好。娘子需要多生几个皇子巩固地位。 范雪瑶和楚煦手拉手往明间走,心里一时的想法与画屏同了步。 手足争斗的事,很值得警惕。 她肯定不会只生一胎的,只要怀了,她就必定要生下来。因为就算她再不想生,却很难就真的能不生的。 怀上了,要打胎就得吃药,但是这宫里什么都少,就是人多。药那样浓郁的气味,怎么可能瞒得住人。隔着一道宫墙的西边就是杨修仪的殿阁。就算从宫外偷渡了药材进来,总得煎成药汁吧?杨修仪殿里的人可不是她的人,不会帮她隐瞒。 而这里的医术可没高明到一粒药丸就给打下胎来。而且打下来了,怎么藏呢?一个极危险的把柄。 而所谓的避孕药不是凉性重伤神的药,就是有毒的,比如水银。且都是必须要长期服用才有效果。药效还不是暂时性的,一碗碗下去,等于是在持续毒害自己的身体,是能够避孕,但是以后再想生也难了。 这年头避孕的药,都是青楼妓院给妓女吃的。那些妓女就算从良嫁人,也很少有见怀上孩子的,就知道那些药的害处了。 算安全期,更不能够了。首先安全期就那么几天。她不能够要求楚楠只在那段时间来她殿里,安全期就不让上床。 数来数去,避孕都是不可能的事。 所以可想而知,将来她必定是不止一个孩子的。楚煦是十有八九会有弟弟的。而皇位只有一个。那么如何让他们和睦共处,就是一个急需,并且必须得解决的问题。她可不想看见自己的骨rou相残。 一面对这个问题,就不免再次庆幸她有读心术。只要她足够聪明,敏锐,就可以做到将他们敌对的危险扼杀在萌芽期。 范雪瑶暗暗思忖着,一边温柔地陪伴楚煦吃早饭。 早膳用毕,画屏就拿着牙牌去了太医院,请来个妇人科的御医。御医姓周,年逾五旬。经验老道。 画屏进来回说:“御医请来了。”宫女们就立马忙活起来,放幔子,拿桌椅等等。 周御医随着画屏、调儿、珠珠等人进到披香殿来,在前殿客坐歇息。 周御医虽然是御医,是太医院地位最高的那一拨太医,但是来到披香殿,对这个养育了大皇子的宠妃范昭仪,还是很恭敬的。在客坐等待听唤时,跟调儿、珠珠等人客气地打听昭仪是因为什么叫的御医。 调儿、珠珠她们知道是为什么叫的御医,因为是喜事,而且“问”,是宫里御医主要的医治手段,倒是不必隐瞒什么的。略含蓄地透露了一些。 周御医听了,心里大致便有底了。 画屏过来领他到后殿来,就走上中间的甬道,周御医忙驻足道:“臣走这边罢。”便踅向院周的游廊。 “周御医不必如此,我们昭仪请周御医走中间的。”画屏忙道,她们娘子不怎么讲究这些细枝末节的尊不尊卑的,何况御医是正经的官员,又非宫人。 周御医却摆摆手:“就走这边罢。” 画屏见他坚持,只得作罢。 其实无怪乎周御医这样谨慎,实在是皇室中人心复杂,指不定哪里就得罪了谁,招致灭顶之灾,还是小心谨慎些好。 这些宫里的妃嫔呐,争的就是一个尊荣,讲的就是一个尊卑。何况这范昭仪还是个出身不高,却有子傍身的宠妃,正值青春年岁,只要不轻狂,今后好日子长着哩。哪里敢轻忽大意? 到了门口处,宫女在两边打起帘子,画屏等人忙将周御医引进去,巧巧她们迎了出来,笑道:“这边请。” 绕过兽金炉,踅过春景屏风,只见宫女们站了一地,幔子后隐隐约约坐了个红衣女子,头上身上倒没见什么珠光宝气。周边簇着几个穿粉着绿的宫女,都是垂着手侍立。 但见画屏揭起幔子一角,飞快地踅身进去,低声与那红衣女子说了些什么,旋即只听见一声:“劳烦周御医了。”并未矫揉造作,故作高贵的傲慢。软软的,柔和清越。 周御医一听忙躬身低头,上前请了安。 范雪瑶含笑道:“周御医不必多礼了,快请坐。” 幔帐前放了桌椅,桌子上放着小枕头,周御医坐下来,她便伸手放在垫枕上。范雪瑶肌肤白净,又不做粗活,细腻莹白的仿佛发光似的。 周御医侧坐着,小心翼翼挨上那雪白的肌肤,诊了半晌,含笑道:“请昭仪换只手。” 范雪瑶便收回左手,伸出右手。 周御医又诊了片刻,收回手,向画屏询问了些范雪瑶饮食喜恶、近来情绪变化等情况,以及行经的日子周期正常与否,画屏言语含蓄地答完,他点头说道:“诊着有些滑脉的迹象,再结合昭仪这些变化,有七八成可能是有喜事了。” 侍女们顿时眉飞色舞,眼角眉梢雀跃着兴奋和喜气。 诊出是妊娠事,而不是什么病痛,也是有功,周御医也高兴,笑着嘱咐了些怀孕初期需要注意的事项,道:“昭仪已经养育过大皇子,是有经验的,昭仪脉象有力,可见身体很健康,只是妊娠初期难免会有些精神倦怠,四肢酸软的情况。若是饮食不思,便吃清淡一些,万莫懒待吃。” 范雪瑶笑说:“辛苦周御医了。” 周御医忙起身谦辞,然后宫女们送他出殿,不忘千恩万谢地塞给他一个红封。 送走周御医,宫女们连忙回到后殿,嘻嘻笑笑地向范雪瑶道喜,范雪瑶含笑道:“你们这些猴精,是不是瞧着我封了周御医一个红包,眼红了?少不了你们的。”说着,让画屏去开箱笼,取了一包钱,足有二十贯之多,让她拿去给殿里所有宫女们分。 披香殿里一时间欢声笑语,正巧间壁大皇女来早晨省视她生母杨修仪,大皇女正在询问杨修仪寒暖,就听见披香殿传来的响动,杨修仪眉头微蹙,旋即使了个宫女出去,探听是怎么回事。 杨修仪对范雪瑶的感观很复杂,因为她们同是楚楠的妃嫔,都是嫔,都为楚楠诞下了一个孩子,她甚至是先跟了楚楠的,生下的小皇女都七岁了。 虽然都是生育了龙裔的妃嫔,但是她是宫里的老人,从楚楠还是太子时便开始侍奉她,说起来,似乎她还更有优势于范雪瑶一些。然而,她们的地位却是相差甚远。 同样是嫔,却也有区别。 她是修仪,范雪瑶是昭仪,虽然都是嫔妃,没有高低之分,但范雪瑶是九嫔之首,无形之中要有贵上一分。就好像同是四妃,贵妃就要比淑德贤尊贵一些。 再看宠幸,官家一个月里才来她殿里一次,主要还是看看大皇女。而隔壁披香殿,却是两三天就见接驾一次。还不光是来坐坐,看看儿子,是实打实的临幸。 看到披香殿频频挂起的锦绣灯笼,杨修仪心情复杂极了。 她并非刚进宫的少女了,就算想邀宠,却拉不下脸。就怕一着不慎,丢了大皇女生母的体面,让官家轻视。 现在是不受宠,可她至少还有大皇女生母的这份体面,官家总会来看看她。有个什么赏赐,总会有她的一份。可若是连这都没了,她就与其他人没有分别了。 看看万婕妤吧,曾经在东宫时,是那样张扬,甚至还怀过孩子,现在却连新进宫的嫔御都不如,官家已经一年多没招她侍寝过了。 宠幸上的差异,直接造成虽然同是嫔位,可待遇却相差甚大。最好的东西都会优先送去披香殿,虽然给她的也不差,可这拣人家剩下的“次品”的滋味,总归是不好受的。 宫中飨宴,范雪瑶总是被大家众星捧月的那一个,而她们身边就显得有点冷冷清清了。这种种差别,让杨修仪心里堵的慌。 有时候她难免会埋怨大皇女,怎么她就不是个皇子呢,倘若她是个皇子,现在就是十岁的大皇子了,还轮得到范昭仪风光得意? 看看范昭仪吧,出身并不显贵,不过就是脸长的好点,有点福气,才进宫没多久就生下皇子,才母凭子贵,成了昭仪,隐隐在她之上了。 如果她生的是皇子,论资历,论功德,那她怎么也不该只是个修仪。 但是毕竟是唯一一个亲生孩子,虽然心里遗憾,但是对于大皇女,杨修仪心里还是疼爱的。每天都会见大皇女,询问衣食起居,担心她有哪里不适,会不会被宫人见她年幼不知事而怠慢,伺候不周。 只是因为身份和宫中的规矩礼仪,母女两人相处起来虽然母慈子孝,但无论是杨修仪也好,大皇女也罢,都显得有点慈孝有余,亲近放松不足。 不过在众人的眼中,这样才是正常的。毕竟一个是妃嫔一个是皇女,虽然是亲母女,那也得有体统,要什么亲近不亲近的,只要上慈下孝就行了。而像范雪瑶那样养育楚煦的,在他们眼里才叫异端。 宫女出去没多久,便回来报道:“原来是太医诊出范昭仪有妊,范昭仪欣喜之下赏赐披香殿众宫人。” 杨修仪愣怔了一会,喃喃道:“又有了?” 大皇女抬眼望了生母一眼,杨修仪此时神态复杂,似怨似愤的,让年幼的大皇女感到畏惧,不由怯怯唤道:“娘娘……” 杨修仪恍恍回过神,忽然用一种近乎忿恨的眼神深深看向大皇女。 大皇女被那一眼望的身子一抖,低声怯怯道:“娘……”口中唤着,眼睛不由自主地挪开,不敢对向生母那双凝视自己的眼睛。 杨修仪眼睛眨了眨,沉沉的面庞上艰难挤出一抹端庄的笑容来:“这是好事,再过些时候,官家就该又有一个子嗣了。” 她好不容易才克制住自己喊叫的欲望,说出合乎体统的话,然而众人却不捧场,殿中鸦雀无声的,连她的女儿大皇女都闷闷的,低着头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一声不吭。 杨修仪脸色难堪,知道自己失态了,怕因为这事和大皇女母女离了心,连忙换做一副端庄慈和的模样来,让宫人准备给范雪瑶道喜的贺礼。 “天气渐渐冷了,要注意穿衣,要是着了寒可不是好玩的……” 她重新没事人一样和大皇女闲话,希望就这么揭过这事。 却不知她在妒恨之下,因为深恨女儿没生作个儿子,而失态投去的那怨愤一眼,深深刺痛了大皇女幼小的心灵,从此烙印在了大皇女心中。 纵然日后依旧母慈女孝,纵然从没和谁说起过,然而在不为人知的内心深处,大皇女却始终没有忘记这让她心凉的一眼。 第一百二十五章 只有她 楚煦现在走路稳当多了,范雪瑶这两天常和他在屋子里玩捉迷藏。 她躲在屏风后面,画屏蒙着楚煦的小眼睛,见她跑到屏风后面藏起来了,才把手拿开。 手一拿开,楚煦哒哒哒跑了两步,小脑袋转来转去,虽然范雪瑶已经刻意露出一大片裙子在屏风外了,但是他就是视而不见。 “喏,看那儿……”画屏充当小间谍,给他指了个明路,手指悄悄又明显地指向屏风。 楚小煦睁大一双乌黑圆溜溜的眼睛,盯着屏风看了一会,仍然懵懵的。 范雪瑶等了半天他都没意识过来,于是晃了下露在屏风外面裙子。这下楚煦发现了,顿时咯咯笑着跑过去:“娘!” 范雪瑶假装要逃跑,楚小旭揪着裙子跟了两步,然后一把抱上范雪瑶的大腿,把小脸埋上去蹭。 范雪瑶叫道:“哎呀,被你抓到了。”随即弯腰在楚煦的脸蛋上亲了一口。 “真厉害!” “真厉害——”楚煦重复着她说的话,咯咯笑的脸蛋红红的,仰着小脸朝她伸出胳膊要抱抱。 “又要抱啊,旭儿现在可沉了呢。”嘴上这么说着,范雪瑶却弯腰要抱起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