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朕的jian宦是佳人在线阅读 - 第55节

第55节

    一个穆王虎视眈眈,赵祁慎可不止这么一个皇叔,也不止就那么一两个堂哥,甚至是不少堂哥们已经当爹了。

    她心里琢磨着,摸着肚皮出神,连赵祁慎喊她几句都没听见。

    ***

    恩科并没有因为首辅逼宫一事影响,在首辅与付敏之被斩首示众后第二日就如期举行,一连半月的科考,赵祁慎这边也没闲着。

    赋税,军饷,水利几大要事齐办,各部大臣都忙得脚不沾地。

    顾锦芙那头在忙番厂的事,复立不容易,她第一件事就是开始在京城内广布耳目。人手不够安插就让亲信的太监出宫去发展耳目,一点点渗透到重臣及百姓中。

    她知道先帝在时番厂的人到后期因为势众而无法无天,不少人仗着势作恶,闹得天怒人怨。她明白水能载舟亦能覆舟的道理,御下极严,并加强散发的耳目管理,皆让在身体隐秘处刻上不一的徽记。有些就像是天生的胎记,即便暴露于人前也分辩不清。

    赵祁慎信得过她,也不插手,直到科考快结束前,看到她呈上的消息上写着大臣跟小妾的私房话,才发现她短短半个月把事情办成什么样子。

    “天子年幼,未立妃,府中有女适龄。”他看着条子上的字,似笑非笑抬头盯着她,“这是要给我身边塞人。”

    顾锦芙摸摸鼻子说:“早间这位礼部左侍郎不就是主张陛下要广纳后宫,该立妃了。”

    “魏公公确定这不是公报私仇?”

    他把条子搁在案上,指尖轻轻点了点。

    她抿嘴一笑:“您说是臣就认。”

    “嗤,我还得上杆子逼你认吃味呢。”赵祁慎心想这人越来越能打浑了,“不过卓宏派出去的人都纷纷有回报,说我的几位皇叔都拉长脖子看我什么时候大婚立后立妃,除却京城,别的州府都把我和你的事传得沸沸扬扬。”

    她的事。只能是和魏锦这身份相关,不外乎就是天子好男色,所以才后宫空虚,也未有大婚的消息。

    “京城这头收拢还得几天,我再派人往外发散,把这些流言都镇压一下。但光是内侍已经不够用了,还得劳烦许正使的戎衣卫配合。戎衣卫各州府都设立监察衙门,内侍除去河道和各织造局,空白处太多。”

    “你直接与他商量就是。”

    对这样的流言他倒觉得无所谓。

    顾锦芙得了这话,心里头就有本谱了,转头便和许志辉商量合作调拨的事情。

    科举封卷后是批卷,这几日赵祁慎都到内阁,要一同批卷亲自挑选良臣。在放榜前一天,言官里有人直接一本奏折递到赵祁慎跟前,参的是礼部左侍郎收贿,与小妾夜话里的不敬都写在折子上。

    收到消息的大臣们闻言脊背发寒,再一探已经把小妾抓进去的大理寺,说那小妾已招,与折子上的言行都能匹配。

    这下大臣们都跟炸了锅一样,除了惶惶就是拼命谨言慎行,看谁都像是内jian。

    次辅今日还在内阁挑灯批读试卷,听到一名青衣官员在耳边汇报后,又听大臣们惶恐,眉头皱起。

    “不少同僚都跑来与我说要想想办法,内监眼下的势力兴起速度比先帝在时更汹汹,如今陛下内阁虽让以我首,却也未正式下旨让我率领百官,我无权领百官到圣前劝谏什么。”

    青衣官员听后大约明白次辅的意思,其实次辅现在也不想去得罪内监和天子。他叹气道:“您如今难做得很,下官已经说过了,可不知那些大人是否真的满头辫子,心里有鬼才这般害怕。还有说魏公公媚上,左侍郎其实是因为提意让陛下选妃,惹了他不快,这才报复的。”

    提到天子后宫的事,次辅想起首辅事出后,老王妃在乾清宫提过说让天子立林珊为后,但后来此事再没有音讯。

    次辅沉吟着说:“如今宫中还有娘娘坐阵,陛下大婚之事与我说,还不如与娘娘说来得快。”天子亲娘在,又是要册封为太后的,他犯不着凑这热闹。

    青衣官员总算讨到主意,眼前一亮,知道要怎么去打发那些烦人的大臣,连连揖礼应是退下。

    礼部左侍郎被参,连安静呆在景阳宫的顾宇清都听到几耳关于meimei吃味诬蔑忠良的传言。正好穆王世子脾胃不适,他就借口去找司膳房的管事暗中见顾锦芙。

    顾锦芙早早让人准备了一暗安静的屋子,关上门,还端了汤羹,要给兄长滋补身子。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顾宇清喝着她盛的汤,见她嬉皮笑脸的,免不得板脸罢出严肃。

    她这才敛笑,心里挺委屈的:“难道兄长真听信是我故意诬陷忠良?如若我做出那样的事情,父亲恐怕得来掐死我。”

    “你还知道呢。”

    “陛下那头其实也不想纳后宫,一是因为如今朝中看似平静,但内里有多少是别的王府耳目都没理清。本也不指望理清,毕竟人家也不傻,能随便叫我们抓到尾巴。这种情况下,只有震慑。”

    顾宇清眼中就流露出不满:“所以陛下就把你推出来,当这个众人之矢吗?!”

    顾锦芙忙给赵祁慎辩解:“这是我要做的,连言官那头都是我安排的。如今也正是为内监拢势的时候,正好一举两得,何况那左侍郎芯里就是黑的,这回的恩科里头也有他的事!”

    涉及到恩科,顾宇清神色越发凝重。

    看来此事还有后续,但这不是正代表着赵祁慎也会借题发挥。

    他说:“总之你如今就成了众人注意的目标,你万事多加小心,要出宫的事情都另派人,听见了吗?”

    “难道还有敢大胆到刺杀我不成,那不是傻子吗?”

    顾宇清瞪她一眼,她笑嘻嘻地又给他盛汤。

    两人不能逗留太久,顾宇清交待几句,这才匆忙离开。离开前似有话还未说,欲言又止,最后深深看她一眼,眼底有着她看不懂的复杂情绪。

    和兄长见过面,顾锦芙回到乾清宫发现赵祁慎还在内阁,就着宫人把他夹棉的衣裳都取出来熨烫。

    已经过了小雪,再冷真该下雪了,他到现在都还不愿意穿夹棉的衣裳,再禁得冻也不是这么糟蹋身子的。

    赵祁慎从内阁回来的时候,把手里三甲名单放到桌案上,扫视一眼不见顾锦芙,听到内间有说话声。他转过去一瞅,她正把宫人指挥得团团转,为他熨衣仔细备着过冬的东西。

    天子来到,宫人们都低下头,顾锦芙迎上前:“这里乱着呢,臣陪你在外头。”

    他扫了眼,确实人多杂乱,就牵着她后往外走。青瓷是近着她身边伺候的,见到天子这个习惯动作,垂眸不敢多看,心里却总觉得有些难过。

    顾锦芙这头才叫青瓷奉茶上来,外边就禀大理寺少卿和黄主事求见。

    听到黄理来了,顾锦芙心思一动,在赵祁慎接见少卿的时候,偷偷寻个空出去到隔壁茶水房去看黄理。

    黄理右手是无法再写字,近些日子勤勉练习左手习字,又有赵祁慎旨意让他继续为朝廷效力,在大理寺仍是任着主事。

    “黄主事这脸看着圆润一些了。”顾锦芙自上回后就与他十分亲近,两人说话就跟朋友一样。

    黄理朝她拱拱手,笑道:“可能是冬天,这衣裳厚实,脖子都遮得短了截似的,这脸才显得圆。”

    她还认真地瞅瞅,惹得黄理笑出声。

    她关切他手伤如何,不过又闲话三两句就得到回到御前,离开时黄理突然喊住她说:“魏公公,外头的流言,我不信的。下官一定还魏公公一个公道。”

    顾锦芙没想到他会说这个,那些流言里,她在媚主一事上到底是有心虚的,遂摸了摸鼻子含糊地说声谢过,跑得飞快。

    她神态有几分窘迫,黄理是个极会察言观色的,在她转身离开后沉思,来回琢磨自己最后一句话想到什么。然后坐在椅子里,久久才叹息一声。

    大理寺少卿前来禀报的正是事关礼部侍郎受贿一案,也正如顾锦芙说的,已经牵出恩科的事。赵祁慎下令彻查。

    当晚,穆王世子那头就得到消息,天子那头为恩科有人舞弊一事生怒,如今乾清宫外头跪了一众监考的大臣。

    他身子不太好,一到冬日就手脚发凉,这会搓着手掌抬头去看身侧的人问道:“既然天子那头后宫可能插不进人,如今恩科舞弊一事又被揭出来,你觉得天子下边会做什么。”

    顾宇清心头一跳,垂着眸说:“小的一时也知要做何种猜测,恐怕还得观察两日。”

    穆王世子轻轻笑了一声,眉宇间温润,声音却如同庭院中刮起的寒风一样带着冷意:“邵轩,你莫要再瞒我了......”

    第48章

    景阳宫里的树植叶落尽,光秃秃的枝桠被月光投映在窗户上,从室内看那片暗影如同张牙舞爪的鬼魅。

    顾宇清听闻穆王世子一句,微微抬头,看到他身后在冷风中摇曳的树影,那片影子下的人眼里闪动着洞察的光芒。

    顾宇清沉默片刻,身姿依旧笔直,缓缓地说道:“世子是指什么?”

    “指什么......”穆王世子见他从容,声音里的冷意倒是散去,拿搓暖的掌心捂了捂脸,“我曾以为,我们间的交情其实已经越过了主仆,你既然还不愿意说,那就我来说吧。”

    顾宇清仍旧是那副淡然的表情,穆王世子笑了笑,旋即又叹息一声。

    “陛下拿了前戎衣卫指挥使,让大理寺重审一桩关于先帝在时的谋逆案件。当年反王谋逆牵扯了数千人,唯独拿出最早被牵到里头的顾家来重审,我前些日子就收到消息,顾家一案已经理清,如今前戎衣卫付敏之已经伏诛,却没有公告天下,只有朝中一应大臣知道。”

    “陛下重审此案,分明是有针对性,最后审清了却又不昭告......首先可以推测陛下对顾家一案早有关注,而建兴王早年受过顾家恩惠,重审还顾家清白,可以说是陛下报当年顾家的恩情。”

    “其二就是,顾家嫡系还在。”

    穆王世子说着眸光有一瞬凌厉看向顾宇清,见他表情自始自终未有改变,心中是佩服他的。这种情况倒是觉得自己的第二猜测是对的,遂继续说道:“顾家嫡系还在,而此案极大可能还牵扯到先帝当年夺嫡事件。陛下是建兴王一脉,肯定是对先帝有微词的,陛下没有昭告不符合他的性子。”

    “我这堂弟未继承大典前都被人说是纨绔,可这么一个纨绔成为天子后哪回做的不是狠事,这种有仇报仇的性格,定然会拿先帝过错来做文章。偏偏他没有,那只能说是顾家的人阻止了他,再或者是我想得过多,这反王案后头还有更大的牵扯。”

    “以上不管是哪点,都很明显这里头顾家嫡系一支的人是存在的。”

    穆王世子几乎是把事情还原了,顾宇清知道他素来聪慧,不过是体弱遮住了他的光芒,连穆王都不知道这个次子是王府里唯一一个有经国之才的。

    顾宇清听完后微微一笑,神色依旧轻松地问:“以上的猜测必定有发迹才能叫世子有联想,不知我是哪儿露了破绽。”

    “那个司膳房死的人。”见他认了,穆王世子也笑了,笑着摇头,颇无奈的样子,“那人不是首辅的人,因为首辅在逼宫前拉拢我,我问过他这事。当时问起他为何加害于我,是想试探他有几分真心拉拢,还是与我虚与委蛇。”

    闻言,顾宇清终于神色有一丝变化,是错愕,随即抬手揉了揉眉心失笑:“那会我出去为世子续热茶了,不想就转身那么一会的功夫,就成了我没能补救的疏漏。”

    “是啊,当时首辅否认的时候,我还认为是他撒谎。可后来事情一步步的,发展到为顾家平反,我才猛然觉得不对,能那么及时在我出事时又嫁祸他人的,只有知晓我行动的人。我身边信任的人只有你一个,知道计划的也只有你,可你又怎么能够在深宫中不离开我去杀人嫁祸首辅?”

    “我想起顾家有族人被判进宫里做杂役,从先帝到大行皇帝这里头的时间,只要那批人还活着,肯定也已经有些本事了。有这批人,你想要行事还是能做到的。”

    所有一切就都如穆王世子所言,顾宇清长长舒出一口气,说:“一切都瞒不过世子法眼。”

    “也不是什么法眼,不过是因为我算半个局外人。我没有夺权之心,只是想着保命苟活,看事情都会比身边漩涡中心的人要冷静一些,这才能推敲出来前因后果。”

    “世子确实几乎还原了,世子不必自谦。”

    几乎还原了。穆王世子在揭开真相后没有什么愤怒的情绪,反倒是细细品砸他可能没什么深意的话,觉得这几乎二字可能还有玄机,但细细想来可能就只是用来总结自己的推敲。毕竟内里肯定有细节是缺失的。

    穆王世子没有再多去做猜想,而是说:“既然陛下已经查清,你且回陛下身边吧,我等着你们顾家冤屈洗清昭告天下那天。如果我还能见到的话,你办筵席可别小气少我这一杯酒。”

    “世子何必过于悲观,我已经跟陛下禀过世子无争权夺利的心,陛下虽是少年心性,分辩是非上却从没有含糊的。”

    “少年心性。”穆王世子就笑了,“可有他那样的少年?也罢,我信你。”

    一句我信你,叫顾宇清眸光闪动着,心里头有什么猛然往上窜,但很快又被他压了下。他朝穆王世子揖了一礼说:“谢世子,只是我可能还得在世子跟前一段时间,要叫世子看着烦心了。”

    “还能陪我也好,起码不会连个说话的人也没有。”

    穆王世子扶着椅子扶手站起来,抵拳咳嗽一声,慢慢往床边去。顾宇清忙上前搭把手,穆王世子也没有拒绝,两人间似乎什么也没有改变,仍旧像最亲近的主仆,相互扶持着。

    ***

    恩科的事情到底是被耽搁了放榜。

    礼部左侍郎涉嫌舞弊,牵出两百名考生,一一核对再加于审讯,最终有牵连的光是名单列上就有近千人。大理寺与刑部为了此事忙得不可开交,与此同时京城对顾锦芙恶意报复的传言已转变为清君侧。

    赵祁慎听到她被赞扬的时候,似笑非笑,顾锦芙不停给来禀的卓宏使眼色。卓宏没看明白,听到天子问是谁先为魏公公澄清的时候,老老实实地答道是大理寺黄理在审案当场逼着左侍郎招认,再往外一传,顾锦芙就成了忠君的良臣。

    等人走了,顾锦芙也想顺势离开,结果被赵祁慎一把掐了腰,按在身上。

    她腰抵在御案桌沿边,被他半压着,感觉自己都能折过去。

    “一会又叫人撞见了!”她伸手推他,却被他连手也抓住,说道,“黄理倒是记着你的好,你且跟我说说,你都给外臣施了多少恩,我心里也好有个数。”

    什么有个数,这是也想跟舞弊一样列个名单,然后暗中给那些人使绊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