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节
脚下的沙石泥泞不堪，她感觉自己整只猴都跑在雨水中一样举步艰难，脚下好像踩到了比雨水砸出来的螺身，身体一歪差点摔倒，幸亏身后有谁拖了他一把，熟悉的光滑皮肤让柳石一下子认出来是秃毛，她看不清他的模样，只能两只扶持的往前方的密林里跑。 当穿过雨布，冲进密林的时候，雨水明显小了很多，但是对柳石来说也是绝对的大暴雨。 巨树林要比外面好上不少，先跑回族群的猴子孔雀将居住地中间木笼上被风吹下来的巨树叶子再次盖上去，并用石头压好，笼子底部用木棍二次改造做了很高的吊空，上面放满了用巨树叶子封口绑住的竹筒，里面满满的都是盐，层层叠叠的码在笼子中，用树叶盖住。 柳石看了一眼放了心，在秃毛的护送下爬上了树，将两个小崽子放下，她发现短尾并不在树屋里。 “短尾呢，你看到她了吗？”柳石急忙问着钻进来的秃毛。 秃毛摇头，下雨的瞬间他一直盯着柳石，并没有注意离得有些远的短尾。 “放心，她应该在后面，一会儿就能回来。” “我不放心，我下去找她。”不顾秃毛的阻拦，柳石再次钻进雨中，刚来这里时候那场大雨给柳石留下很深的恐怖印象，如今这么大的雨水看不到短尾她根本安心不下来。 雨中的可见度很低，到处都是奔跑抢救物资和躲雨的猴子孔雀，柳石大声喊着短尾的名字，努力在周围奔跑的猴群中寻找她的影子，然而一无所获，声音完全被雨声覆盖，她咬牙在居住地中寻找，越找越心急，这个时间，就算跑的再慢，也应该跑回来了。 逆尾和长尾突然撞到柳石身上的时候，同样的惊慌失措，他们拉着柳石，焦急喊道：“你看到族长了吗？” 柳石呼吸一窒：“哪个族长。” “大力，当然是大力族长，我们到处找不到他，你看到没有？” 柳石脑子轰的嗡了，猛然回头看着海岸线的位置。 雨越下越大，逆尾和长尾疯了一般要去海岸线找族长，柳石死死的拉住他们，这时候冲过去只有死路一条，大海的咆哮近在耳边，海岸线现在简直就是死亡地，敢露头立刻被海水吞没。 柳石红了眼，任雨水冲进眼中，她也想冲过去寻找短尾，但是理智告诉她，冲出去救不了任何人，还会搭上自己的性命。 越是这种时候她越冷静，这种冷静出自本能，更是后天死亡线上训练出来的，在绝境之中决不能感情用事！！ 她感觉她快压不住手里的两只成年猴子了，她被他们拖出老远，然后雨中寿长老咆哮的出来，指挥更多的猴子压住她们。 “不能去……谁都不准去……” 她听到寿长老在喊，喊声中压抑着哭腔，雨水太大了，地面泥泞的可怕，当外面再没有族群跑回来的时候，她依旧没有看到短尾的身影。 她咬着牙，瞪着赤红的眼睛，努力在雨幕中盯着通往海岸线的入口，喉咙滚动，干哑又肿痛，身后贴上来一个炽热的胸膛，将她紧紧抱在怀中，耳边传来熟悉而低沉的声音：“她不会有事的，会回来的。” 地面的水位越来越高，寿长老和大尾嚎叫着让大家立刻爬上树，柳石被秃毛抱起爬到树上，树屋里两只第一次经历雨季的小崽子们抱在一起瑟瑟发抖，看到钻进来的秃毛和柳石仿佛找到了避风港一般冲过来死死抱住他们。 外面天山雷鸣，大雨倾盆，天空黑压压的，叫人喘不上气，雨季来的又快又狠，丝毫不给反应的时间，天地间除了雷声雨声，再听不见其他。 黑暗的树屋内，柳石紧紧抱着秃毛，拼命的从他身上吸取力量。 短尾不会有事的，她绝不会有事！ 第77章 暴风雨中成长的果子 外面的雨一直没有停, 下的昏天暗地。 腹中饥肠辘辘，却没有谁敢出去觅食，外面如同游走着水兽随时准备吞噬冒头的生灵。 也幸亏巨树上巨大肥厚的叶子阻挡了雨球掉落下来的力道，才幸免巨树上的树屋得以保存。 湿气那般大，寒意四面八方的袭来，斑点和绿毛紧紧依靠着抱在一起的俩只取暖, 饥饿和疲惫让他们昏昏欲睡。 外面漆黑的天气看不清到底过了多久, 但柳石凭借敏感的时间判断猜测应该过了两天, 树屋中平时随手放的食物已经给两个幼崽吃掉, 然而他们现在还没有开始储存食物，族中既有的食物分发下来并没有多少，雨不知道什么时候会停, 他们要省吃俭用的挺下去。 短尾和大力还是没有任何消息，屋外时而响起公猴子的焦躁厮打声, 因为暴雨而没有演变成激斗。 柳石听到逆尾和长尾跟那些猴子的厮打声, 有些猴子被推下树干的尖叫, 她搂紧秃毛, 闭上眼，心里清楚大力一日不会来，猴群这些被长尾他们压下去的浮躁情绪迟早喷涌出来, 那时候死的伤的将不计其数，到时候猴群是分崩离析还是选出新的猴王将不可预测。 “希望大力族长能够尽快回来。”幽暗的屋内，秃毛担忧的说道，搂着柳石的手臂紧了几分。 “如果他死了呢？”这种情况不是不可能, 在天灾面前，人力如此渺小，更何况一个没有任何保障的猴子。 柳石感觉到秃毛身体挺直，头上炽热的呼吸急促了几分，秃毛深吸一口气，缓缓吐出：“每一个族群更替族长都是一场厮杀，现在是不确定大力族长是否活着，如果再过几日，凭外面那俩只猴子肯定压不下。如果出现新的猴王，和我们孔雀族的关系要不要维持现状，还是驱逐，都不一定。” 换王如换朝，如今的族群局面是两族的族长鼎力支持形成的，如果有一方毁掉平衡，如今的局面将彻底分崩离析，柳石懂，也更加焦虑。 现在的族群虽然不是最强的，但内部足够平稳，柳石好不容易得来的生存环境绝不希望有谁破坏。 而且不管是猴族，还是孔雀族，这时候谁离开谁都将会对两族以后的生存造成威胁，团结合力才能在这篇堪堪熟悉起来的陌生土地生存下去，如果分散力量，很容易被各个击破，北山的狼群不敢过来猎杀的最根本原因就是两族的数量是对方的三四倍，如果一旦分裂，她敢说北山班狼群绝对敢过来狩猎。 “秃毛，你说……短尾还活着吗？”柳石低声问着，语气里全然没有了往日的自信，她的手有些抖，黑暗中一双温柔的大手握住她的。 “你在害怕？”秃毛诧异，柳石一直那么强，就算被虎斑族压在血口下也不见得她露出一丝害怕的情绪，而此时，她却在他怀中发抖。 柳石闭上眼，靠着秃毛的肩膀闻着他身上的热气，平复心慌的情绪：“我怕，我怕短尾出事，谁都可以死，可以不见，唯独短尾不可以。”短尾是特别的，短尾是不一样的，一直跟在自己身边，胆小怕事爱哭又聪明的短尾是柳石在这个世界上最在乎的猴子。 下巴被掐住，柳石顺着那力道抬起脸，入眼的是秃毛幽亮的眼睛，外面闪电劈过，瞬间照亮屋子，照亮秃毛格外认真的脸，雷鸣过后，秃毛声音灼灼的问：“我呢？” 柳石心头一颤，那双眼太过认真而灼热，捏在下巴上的手指炽热有力，呼吸中到处都是秃毛的味道，柳石被他注视着，心口一热，张了张唇，说：“你也是。” 有一道闪电劈过，柳石看到秃毛压向自己的脸，再次陷入黑暗时，嘴唇传来了干燥炽热的触感，双唇摩擦间，柳石听到秃毛低声说：“放心，我看到大力族长最后是冲向短尾的，只要有大力族长在，短尾绝对没事。” 他舔舐着柳石干裂的唇，喃喃道：“你没有抹药吧，身上的香味儿没了，可我怎么还这么喜欢闻呢？” 他伸出舌头刚要往柳石嘴巴里钻，就被柳石一把推开，黑暗里也看不到柳石的表情，只听到她粗重的呼吸声：“你说你看到大力跑向短尾？” 秃毛点头：“是啊，那时候雨刚下起来，我找你的路上看到大力往反方向跑，好像拉住了一只猴子，现在想来，那应该就是短尾，到现在没回到族群的也就只有短尾和大力了。” 柳石惊喜，掩饰不住激动的说：“真的？” “真的，我看的真真的，我当时还喊他了，他回头看了我一眼，绝对是大力没错。” 这下柳石放心了，虽然还不能确定他俩是不是安全，但是短尾身边有大力总比自己一只猴强，只要她跟着大力，活下来的几率绝对比自己一个猴大的多。 大力既然能去拉短尾，肯定会有对策，他不是那种莽撞的猴子。 心里放下一块大石，柳石就开始盼着雨快点停，停了她好去找他们。 第三天早上天蒙蒙亮的时候，暴雨终于停了，久违的太阳光照亮巨树林，将熟睡的猴鸟们唤醒。 柳石推开厚重的树叶出去，居住地里到处是见到天日的欢喜猴鸟们，他们叫着闹着感受着就不见的阳光，然后到处传来惊呼声。 “快看，这是什么？” 柳石好奇，抬头看去，惊讶的发现巨树粗壮的树枝上到处挂满了椭圆形的青绿果子，果子呈长条形，当啷在树上，柳石不自觉的后退，就撞到了身后的一颗果子，那果子有她一般高，被撞后摇摇晃晃的挂在树上，她好奇的伸手摸着果子的表皮，入手凉滑，看这干瘪的样子也不知道能不能吃。 很快就有猴子亲身试验，结果差点没把牙齿崩开，这果子硬的很，完全不能吃。 这么大的果子一夜……不，是三个日夜就长成，在暴风雨中牢牢挂在树枝上，不见一颗掉下来，她记得自己曾经偷听过小熊猫说巨树果是重要的食物来源之一，是不是就是说，现在的长条果子只是刚刚发育，还不到成熟的时候所以才会如此坚硬，也许成熟后，就可以吃了？ 在暴风雨中成长起来的巨大果子，太顽强了。 雨停了，太阳出来了，阳光洒下来，巨树中到处都是七彩彩虹，一条，两条，三条……，足足有七个，挂在树与树之间，魔幻版的美景将普普通通的巨树林装点的如同仙境。 惊艳的低呼声此起彼伏，寿长老拄着拐杖穿过彩虹而来，看着树上的柳石招招手，看到她身后钻出来的秃毛一愣，脸色有些奇怪，随后又被凝重代替，让他一起也过来，这时候甭管他俩怎么睡一起了，重要的是猴群。 寿长老身边迅速聚齐长尾逆尾，柳石秃毛，还有一些她眼熟却不知道名字的猴子和大尾，寿长老心思沉重，沉声说道：“我们要尽快找到大力，否则猴群就要乱了。” 被全族关心担忧的大力在哪儿？ 此时他正趴在距离北海岸往东的一座小岛上昏迷不醒，被他紧紧抱在怀中的短尾咳嗽着醒过来，她身上的椰子奶罩不见了，小裤衩也被海浪冲跑了，光溜溜的趴在大力怀中，腰上扣着他结实的手臂。 她彷徨的看着周围陌生的小岛，摇晃着唯一的依靠：“族长，族长你醒醒，你快看看我们这是到哪儿了。” 海岛上传来鸟叫声，一群海鸥从树林中飞起向远方飞去，树林中传出越来越近的脚步声。 “哟，快来看看，我们这儿岛上咋跑来个类人崽！” 第78章 被抢走的柳石 一只体壮的公猴子被撞飞出去, 躺在地上翻滚了几下不动了，柳石冷冷的看着，对气喘吁吁的长尾撇去一眼。 这两只猴子对猴王还真是忠心耿耿，有如此实力却没想过趁此机会拿下猴王的位置，这两天多少公猴子向他们发起挑战，那尾巴竖起来都快捅破天了, 战意nongnong的。 之前逆尾被打趴下了, 现在长尾跳出来顶上, 柳石琢磨着, 如果还找不到大力，猴群里到底有几只会跳出来帮长尾继续扛下去。 猴群不可一日无王，这几天都是寿长老和长尾他们顶在前面, 堪堪稳住浮躁的猴群，大尾将所有孔雀全派了出去, 大面积寻找大力和短尾的下落。他们分析过, 按照那天的雨量和秃毛看到的情况, 大力和短尾很可能会被卷入海浪中, 如果还活着，很可能会在周围海岸线，只要在这些区域内地毯式寻找一定会找得到。 柳石不去想他们是不是死了的可能, 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哪怕是根毛，她也要找出来为止。 飞起的孔雀从空中有南向北巡查, 柳石带着剩下的母猴子们在地上地毯式寻找，至于公猴子？那帮血气方刚的家伙正扎堆干架呢。 摸摸身边凶牙的脑袋，还是这种半大不大的公崽子招人稀罕也靠谱的多，雄性动物的争雄斗狠与权力熏心他还没受多少影响呢。 凶牙拍掉她的爪子，龇牙凶了凶扭头跑了。 柳石带着猴子沿着海岸线一寸寸找过去，甚至会在休息的时候跳上雄孔雀的背一遍又一遍的从空中查看地形，决定下一步搜寻位置。 当在高空中看到东面那遥远的小岛时，她犹豫的皱起眉，小岛距离海岸线太远，如果真的被海浪卷过去，他们未必有活命的机会，然而只要能看到的陆地，柳石都不想放过。 拍着雄孔雀的脖子，柳石叫他往小岛那边飞去，托着柳石的雄孔雀叫八根，八根有八个白色的孔雀翎羽在尾巴的内二层，开屏的时候那八根白色翎羽格外的显眼，八根曾经因为这八个褪了色的翎羽自卑了很长一段时间，后来等他长得比其他雄孔雀大出一圈，看成孔雀族第一大胖子之后，自信心又奇迹一般的回来了。 跟每一个胖子都一样，八根憨厚又善良，闪动着巨大的翅膀托着小猴子飞翔了那座刚来到这片土地，就被他们发现的岛屿。 岛屿郁郁葱葱，雨后升起朦胧的白色雾气，围绕着一圈的白色沙滩，沙滩层延伸到海洋深处，衬托着这一代的海水如同果冻一般的透明蓝色，从上空俯视下去，格外的漂亮。 这座小岛并不大，茂密的芭蕉林被洗涤的一尘不染，在白雾中影影绰绰的展现自己枝头青揪揪一般刚长出来的果子。 就是这么小的小岛，一目了然，柳石远远的看着，从海岸线飞过去也要飞好久，她和八根半途停下，在半空中遥遥的看着那座视觉上小的不得了的岛屿，虽然有心过去查看，可是又觉得那座岛屿距离海岸线那么远，怎么可能会被冲到那里，更有可能的地方还是在南北海岸线上，搜救最重要的就是第一时间搜索最有可能出现的地域，不能将宝贵的时间和人力浪费在这种不可能的地方，他们的数量并不多，没有那么多的人手派到那座远的看不到全貌的岛上搜索。 柳石回头看了一眼小岛，让八根托着她又飞了回去，也许当第一时间抢救点没有找到的时候，他们可以分出人手寻一寻这座小岛，虽然，可能性不大。 她与八根刚落地，族群在一起向北海岸推进，一天后，筋疲力尽的回来，一无所获。 在地上画着附近的地图，南北海岸线全貌在泥土地上精准的露了出来，柳石停顿了下，将手向东移动，画了一个圈，代表那座没有看到全貌的岛屿。 她盯着圆圈，皱起眉头。 寿长老将之前短尾带母猴子做好的兽皮袋子放进盐块，和装好巨树水的竹筒给族群发了下去，兽皮袋一只一个，竹筒水按五只一组发下去。一天天的在外面寻找，随身携带盐分和水可以很快补充体力。 秃毛带队的搜救队回来了，看着柳石望过来的期许目光微微摇头，柳石的目光暗了暗，继续低头研究地图，她在一拍叉的左上角又画了个大叉，那里正是秃毛刚才搜过的地方。 一排排大叉打下来，剩下的区域越来越小，希望也越来越渺茫，她再次将目光看向那座没有触及的岛屿，海岸线离这里有五海里，站在海岸线压根看不到那座岛，这么远的距离，真的有可能冲过去吗？ “先别看了，吃点东西，我路上给你找的果子，尝尝。” 果子很干瘪，一点都不水灵，但是被捂的热乎乎的，想必是长时间握在手里一路拿回来的，柳石咬了一口，果皮咸咸的，果rou却涩的很，并不好吃，但是这时候的食物紧缺，有的吃就不错了。 那场暴雨后，海岸线找不到一个贝壳了，仿佛一夜之间全部消失一般，附近的雨林中的果子被大雨打落打坏不少，他们族群食物主要的两个来源被生生掐断，寻找大力和短尾期间，他们也要负责寻找新的食物。 柳石揉着额头，这几天都没有睡好，长期的精神紧绷导致太阳xue突突的疼，可她不敢停下来，时间一分分过去，大力和短尾成功获救的最佳时期和机会就一点点减少降低。 长尾一屁股做在她身边，累的呼哧带喘：“累死我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