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8节
虽然大皇子怀疑胎梦啥的, 是秦凤仪跟他示好来着。不过, 这姓秦的也没有再进一步的示好。而且,这姓秦的自从得了御前的差使,简直是一步登了天,连大皇子现在的长史邵长史都劝大皇子莫要与秦凤仪交恶,哪怕不交好,但也绝对不要交恶。 总之,兴许是秦凤仪把大皇子心爱的文长史干掉的缘故,哪怕秦凤仪特意提醒了胎梦的事情,叫大皇子夫妇又露了回脸,大皇子却是怎么看秦凤仪都觉不顺眼。 大皇子看秦凤仪不顺眼,秦凤仪看他也不见得如何顺眼。 秦凤仪玩儿的好的是三皇子和六皇子。 近来,二皇子也时时出现在御前,倒不是景安帝有什么要紧的差使给他,而是让二皇子多往愉老亲王那里走一走。 景安帝看到这个二儿子就心里闷得慌,愉亲王是景安帝的亲叔叔,叔侄感情一直不错,愉老亲王无嗣,这些年,看了多少大夫吃了多少汤药,都无效用,且到这头发胡子花白的年纪,愉老亲王于子嗣之事也不勉强了,愉老亲王虽则还没明说,但那意思,是要过继后嗣的。 景安帝跟叔叔感情很是不差,自然不能看叔叔身后无子孙烧祭香火,景安帝想着把二儿子过继给叔叔,但这事儿吧,现下不好明说,毕竟,愉老亲王还没有明确的请求过继嗣子的意思,景安帝也不能确定叔叔六十上就生不出孩子了,人有的八十还能生哪。 虽然景安帝觉着,他叔叔前头几十年都生不出,八十上再生的机会也着实不大。 故而,这是一桩彼此都有默契却不能明说的事。 原本,景安帝也不急,可这不是他娘千秋宴,非但藩邦使臣来得不少,各地藩王亦都是到了的。其中就有闽王,闽王是景安帝的伯父,虽不是嫡亲的伯父,但闽王在宗室里比愉亲王还要年长,可见其地位了。 老一辈的亲王,现下还在世的就是闽王与愉亲王了。 闽王这来了京城,兄弟侄儿的自然有一番走动。不同于愉亲王膝下空空,闽王子孙繁盛。愉亲王这膝下的空当,长眼的都瞧得见,而且,愉亲王与愉亲王妃都喜欢孩子,闽王带了不少子孙一道来京城,闽王膝下也有那机伶的儿孙,时常往愉亲王府孝敬。 其用心,其实也不难猜。 按理,闽王子孙亦是宗室,过继愉亲王府是一样的。 但,愉亲王可是正经亲王爵,便是降等袭爵,也是一个妥妥的郡王。而且,愉亲王一支之尊贵,更胜闽王。 就是从感情上,景安帝也不愿意自己叔叔过继闽王子孙。 景安帝的意思,就是让二儿子多往愉亲王家走一走,他们在京城守着的,如何就让闽王儿孙夺了头筹。 只是,这二皇子委实不机伶,想也知道,这要是个机伶的,就愉老亲王那性子,他喜欢谁从不掖着藏着。看秦凤仪顺眼,就大公主之事上,秦凤仪这面子可是大了去!就是寿王说起来,也说秦凤仪是投了他王叔的眼缘儿。 可二皇子,这位他爹一直让他亲近愉老亲王的皇子,都亲近好几年了,愉老亲王说起他来也就是个面子上的情。 闽王的子孙们可不是二皇子这等大皇子的复读机,那叫一个机伶乖巧会讨好,愉老亲王平日里事忙,这些个孩子,专往愉亲王妃那里奉承,把个愉亲王妃也奉承的欢欢喜喜的。 简直是没有对比就没有伤害,景安帝想着自己也不是个笨人,也不知怎么生出二儿子这么个榆木疙瘩。 景安帝看到二儿子就发愁,与二儿子说了几句话,内侍端上茶来,二皇子站在一畔,动都不知道动一下。秦凤仪顺手就把茶接过,双手奉给皇帝陛下。二皇子自己接了自己的那盏,景安帝看他一眼,更觉灰心,就让他退下了。 景安帝问秦凤仪,“凤仪你是不是自小就这么机伶?” 秦凤仪在御前一向也能吃着茶的人,而且,他还是蹭的景安帝的茶吃,秦凤仪从来都是自信到爆棚,虽不明白皇帝陛下问他的意思,还是道,“那是当然啦~我小时候可聪明了,什么东西一学就会的。不过,后来玩儿了几年,就荒废了。要不是遇着我媳妇,我估计就在扬州城做一辈子纨绔啦。” 好吧,秦凤仪虽则机伶,也不是没有缺点,那就是,老婆奴! 景安帝想着,秦凤仪是个很得愉老亲王喜欢的,这景安帝心下一动,就派了秦凤仪个差使,景安帝暂未直说,先问秦凤仪,“你觉着二皇子如何?” 秦凤仪道,“二皇子挺好的,挺和气的啊。”有大皇子对比,二皇子简直就是个好人有没有。 景安帝一笑,“你去跟着二皇子当几日差,也不必别个,教二皇子个机伶,他实在太老实了。” 秦凤仪不高兴了,撅着个嘴抱怨道,“还说让我在御前当差,这才几天,就要我去跟着二皇子了。陛下您这变得也忒快了些。”可是把秦凤仪郁闷坏了。 “这只是暂时的,过几天还叫你回来。”景安帝还得哄着他些,“这样,你以前不能随时陛见,总要等着朕的宣召,朕便许你随时陛见的权限,你什么时候想朕了,只管过来陪朕说话。” “好吧。”虽则有些勉强,秦凤仪还是应了,只是,他道,“这怎么算教好了啊。我又没当过先生,也不会教啊。” “俗话说的好,近朱者赤,近墨者黑。我看,三皇子跟你在一处久了,都添了些活络气儿。” “要不,您让我去教三皇子吧?” “三皇子暂不用你教,你就跟着二皇子。” 秦凤仪无法,也只得应承了。于是,这御前第一小红人,在御前没呆两天,就被打发去跟着二皇子了。以至于不少人怀疑,秦凤仪是不是要失宠还是怎地? 秦凤仪回家跟媳妇说起自己差使的变动,“叫我跟着二皇子啦。” 李镜看丈夫自己就不大乐,递果子给他吃,问他,“总得有个缘故吧。” 秦凤仪拿了块栗子酥,叹道,“说来你都不能信,陛下说,叫我教二皇子个机伶,这可怎么教啊?” 李镜亦是目瞪口呆。 秦凤仪简直能愁死,他道,“你不知道二皇子有多呆。陛下叫我跟着他,一点儿意思都没有。” 李镜问,“快与我说说,到底因何叫你去跟着二皇子了?” 秦凤仪其实也是有自己理解的,秦凤仪悄悄同媳妇道,“估计是今天二皇子忒没眼力,叫陛下不痛快了。” “怎么说?”二皇子让陛下不痛快,如何就牵连到自己丈夫身上了。 “我都没见过这么没眼力的。”秦凤仪一向是什么事都不瞒媳妇的,屋里反正也没别人,秦凤仪就说了,“陛下在与二皇子说话,我在一畔陪着,老马端茶进来,那二皇子,动都不知动一下。按理,陛下可是他亲爹,他都不知道接了老马手里的茶奉给陛下的。我看他不动,我才接了茶奉给陛下。陛下接了茶,再看他的时候就有点儿不一样了,我说不出来,反正话也没再说几句,便打发他下去了。你说,这得多没眼力呀。” 李镜是在宫里呆过的,李镜道,“皇子们身份尊贵,况一向有内侍宫人服侍,这也不算什么稀奇。” 秦凤仪道,“可做儿子的明明就在边儿上,顺手给父亲递一盏茶算什么,不过顺手的事,又劳累不着,做父亲的能不高兴。” 李镜笑,“你以为人都似你一般。”要说机伶有眼力,就是李镜也是要逊秦凤仪一二的。秦凤仪就是凭着厚脸皮、有眼力、心诚,当然,还有秦凤仪自己的努力,便以盐商出身的身份,通过了岳父景川侯的考验,娶到了媳妇。 秦凤仪想到二皇子这差使,真是发愁的很。 李镜是个细致的,问丈夫,“二皇子老实也非一日了,他自小就这样,什么事都是跟着大皇子来的。他二十年都这样过来的,怎么陛下突然间就点了你让你跟着二皇子的。” 秦凤仪道,“就是看二皇子没眼力吧。” “定有深意。”李镜笃定。 李镜还叫着秦凤仪回了趟娘家,跟她爹打听。 景川侯是皇帝陛下的心腹,而且,不是心腹一年两年,而是,一直就是皇帝陛下的心腹。因是在书房说的话,景川侯就直言了,道,“约摸是为着愉老亲王的事。” 李镜一点就通,只是,她有些不解,“二皇子毕竟皇子之尊,就是过继亲王府,也应该没什么大碍啊。” 景川侯道,“太后千秋,闽王也来了,听闻,闽王儿孙多有往愉亲王府走动的。” “不至于吧。”李镜道,“闽王与愉亲王到底是隔了一层的,愉亲王与今上可是嫡亲的叔侄,而且,关系一向也好。” 景川侯不好说二皇子的不是,更不好说景安帝的不是,这要二皇子是个得愉亲王喜欢的,景安帝也就不会派秦凤仪在二皇子身边帮忙了。换个角度些,景安帝也不地道,愉老亲王不喜二皇子,你倒是给你叔换个会哄你叔高兴的啊。可要是景安帝自己心爱的儿子,他又舍不得过继给他叔。如此说来,二皇子倒有几分可怜。景川侯与女婿道,“既然陛下让你跟着二皇子,你就老实跟着二皇子,他有哪些要提醒的地方,你提醒他一二才是。” 李镜对于父亲的话都略有不解之处,更甭提秦凤仪,他倒是知道闽王是哪位,但是,二皇子与闽王有什么关系啊?而且,这关系到愉老亲王什么事啊?对了,他媳妇说,二皇子要过继愉亲王府的,难不成,以后二皇子要给老亲王做孙子了? 秦凤仪很想细问,景川侯却是不说了,与这个笨女婿道,“让阿镜回去与你说吧。” 李镜其实也有未想通之处,但夫妻俩回家歇息后,李镜想通的地方还是要比秦凤仪多一些的,秦凤仪从媳妇这里确定二皇子是要过继给愉亲王做孙子的,秦凤仪感慨道,“我知道陛下为什么要我教二皇子个机伶了?” “为什么?” “这还不简单,愉爷爷喜欢我这样儿的呗。”秦凤仪道,“我跟愉爷爷可好了,我跟你说吧,他就喜欢我这样机伶聪明的。这可不是我吹牛啊,二皇子真是呆得跟木头有一拼,愉爷爷一准儿不喜欢他。” 秦凤仪这样一说,李镜就明白了,李镜道,“原来如此。” 李镜就与秦凤仪说了一番陛下的心意与闽王的主意,李镜道,“陛下让你跟着二皇子,无非是叫你帮着二皇子在老亲王跟前露露脸,别叫闽王系的子孙们忒得了意,倒糊弄了老亲王去。” “这怎么可能啊,愉爷爷可是陛下的亲叔叔,就算过继孙子,也得有远有近呢。怎么可能放着好好的皇子不过继,去过继旁的宗室的孩子。” “要是真有宗室子投了愉老亲王的眼缘呢?” 秦凤仪一想,倒也是这个道理。 秦凤仪道,“我晓得了。原来是为的这个,陛下也是,不直接与我说。要不是岳父指点,我还懵着哪。” 于是,秦凤仪就这么着领了个皇帝陛下交给他的新差使。 但紧跟着,秦凤仪就明白,皇帝陛下为什么一提到他二儿子就愁得跟什么似的了。 第201章 闽八郎 二皇子之为人, 真是秦凤仪生平仅见。 并不是说二皇子不好相处,还是性子不好什么的,但是,秦凤仪真是宁可跟不对眼的大皇子相处,也不愿与这等面团处事啊。 二皇子的差使在宗人府,景安帝既有过继他的意思, 便安排他跟着愉老亲王当差, 也能培养下感情啥的。可就看二皇子在宗人府当差这么些日子,都没能跟老亲王培养出啥感情, 就知此人为人之愚钝了。 秦凤仪倒是很得老亲王喜欢,老亲王知道秦凤仪被派到二皇子身边后, 还挺高兴, 中午就是叫了秦凤仪与他一道用饭的。秦凤仪真不愧是景安帝的贴心小探花,景安帝交待给他的事, 只要是知道皇帝陛下具体的意思,他一向很用心的。 秦凤仪跟老亲王投缘,老亲王见他来了, 还叫侍从回府添几个淮扬菜, 老亲王还问, “你不是在侍诏厅么, 如何又到二皇子身边啦。” 秦凤仪道, “陛下怕您叫闽王给拐跑了, 他正吃醋呢, 叫我过来服侍您老人家。” 愉老亲王笑, “你这嘴,在御前服侍,可不好这样信口开河的。” “您老非问我,我能不说实话?”因是夏天,秦凤仪喜食素,夹了筷子青嫩的小青菜给老亲王放碗里,道,“您尝尝,这青菜烧得好,青脆青脆的,还没那股子菜生味儿,当真是好手艺。” 愉亲王尝了,道,“嗯,是不错。” 秦凤仪还没跟老亲王说两句话呢,就有闽王的第八子过来了,给老亲王送了些家里的鲜桃儿。这闽八郎过来送东西,因是夏时,脸上有些热出的粉红,他年纪比秦凤仪略长些,也是眉清目秀的好相貌,但较之秦凤仪这等有“凤凰、神仙”之名的自是差得远,叫秦凤仪说,单论相貌,不见得能胜得过他大舅兄或是平岚。 这大中午的过来,愉亲王自然要问有没有吃饭。闽八郎笑道,“我父亲说这桃好吃,立刻叫我给叔叔送来,还没用。” 愉亲王立让人添了碗筷,又命添几道菜,问闽八郎爱吃什么,闽八郎笑道,“以前就是吃我们闽地菜,这来了京城,就想吃京城口味儿。” 秦凤仪道,“焦炸小丸子就很好吃。” 愉亲王揭他老底,“是你想吃焦炸小丸子了吧?” 秦凤仪笑嘻嘻地,也不否认,道,“因为我喜欢,我才介绍给小王爷的啊。”与闽八郎道,“特别好吃,你在闽地吃过没?” 愉亲王好笑,“堂堂王府,还能没有小丸子吃不成?” 秦凤仪道,“我以前在扬州就没有吃过啊,我们扬州都是吃狮子头。我头一回在我媳妇那里吃到焦炸小丸子,一个人就吃了半盘子。唉哟,炸得那叫一个焦酥入味儿。这焦炸小丸子,其实很有些讲究,火小了,不焦就不香。火大了,就不是焦,而是糊了。要想能炸到那恰当的火侯,可是不容易。” 愉亲王听他这叨叨了半日的焦炸小丸子,连忙与侍从道,“叫他们立添一道焦炸小丸子,给这小子堵嘴。” 秦凤仪与闽八郎道,“小王爷也尝尝,愉爷爷这里的饭菜很不错。” 闽八郎倒不是才认识秦凤仪,就秦凤仪这张脸也叫人过目不忘,何况,秦凤仪虽则官职不高,却是京城御前小红人,故而,闽八郎对秦凤仪颇有所了解,只是一直没有机会结交罢了。秦凤仪却是头一回见闽八郎的。二人都是交际好手,说起话来也很和气。 闽八郎其实八面玲珑,温文尔雅,但他有一样委实是比不了秦凤仪,脸皮没有秦凤仪的厚。而且,闽八郎这人,一看就是个心思细腻的,秦凤仪不是,他是想到啥说啥,而且,吃饭就是吃饭,他还在长个子的年纪,吃饭极香甜,一面吃,一面还说,“愉爷爷,你说也怪,以前我念书,费脑子,吃得多,倒还说得过去。现在我都不念书了,还是吃饭吃很多,下午还要吃一顿点心,每晚再加一顿宵夜。” 原本正是暑天,愉亲王不大有胃口,但看秦凤仪吃得香甜,自己不知不觉也多吃了两筷子,听秦凤仪这话,愉亲王笑道,“这有什么稀奇的,我看你今年比去岁长高了不少。正长个子的年纪,大小伙子,自然吃得香。” 秦凤仪道,“您说,幸亏我家境还可以,我要是生在个穷家里,估计家都要被我吃垮了。”逗得愉亲王一阵笑。 秦凤仪一向是个热情的性子,他觉着哪样好,还会夹给愉亲王,叫老头儿尝尝。也让闽八郎多吃,那一套熟稔热情,仿佛这是他地盘儿一般。 闽八郎这顿饭吃得那叫一个堵心。 好在,这姓秦的只是外臣,想到这个,闽八郎也便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