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3节
想了想，补充：“我不太习惯。” 助理想起自己吭哧吭哧搬过来的那些行李，真的不明白一个连水杯毯子抱枕都带着的人到底有什么理由说不习惯。但他明智的没有出声，转身叫酒店送餐了。 顾碧城放下手里的文件，专心的和他聊天：“怕不怕？” 明川知道他在问什么，这个他倒是不怕：“就是紧张，不过我不会害怕的。” 剧组生活他又不是没有经历过，虽然紧张，但也清楚自己的角色又不是很重要，即使要出现霸凌事件他也绝对不是第一个目标，他只是觉得孤单了而已。 没有离开顾碧城的时候他还不算彻底感受到自己的根系已经和他缠在一起，一旦分开这种空荡荡的感受就格外明显。 好在第二天就是开机仪式。 国内普遍要举行仪式上香跪拜切乳猪，祈祷一切顺利。 光是演职人员就熙熙攘攘好大一片，明川内心觉得有点像是人心浮动表面却保持秩序的开学典礼，他排的位置不算靠前，随便混混，下午就开机了。 对于大多数人的误解来说，好像剧组开机之后演员就是在不停地演戏，实际上对于大部分驻组的演员来说，最多的时间都是用来等待的。 按照拍摄的时间表，越是不重要的角色越容易长时间的等待，甚至两场戏之间相差好几个小时，从白天到黑夜，但因为你的重要程度和咖位问题，一般情况下不会特意调度，只会让你等待。 碍于剧组成员之多，摄制组一共有三四个摄影棚同时开工，外景地也在不停的搭建验收之中。这么大的剧组，导演也已经在开拍之前确定了十分独立的调度地位，基本上是导演的命令就是最高指示，全部凭他调度，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耍大牌要求特殊待遇的机会，除了特别嘉宾可以随来随走，不上戏就回去休息，或者把咖位大的影帝影后戏份集中拍完。 在这种场合，这种调度对于权力链下游来说就意味着等待的时间更长，更不确定，而剧组的饮食待遇几乎是可以想象的马虎。 道理很简单，如果不出意外，不是出于洗钱或者更加黑暗的目的，对于投资商和导演，出品方，任何一个参与这桩生意的人来说，项目的产生就是为了挣钱，凡是和爸爸作对，都会遭到定点打击。而生意的基本目的就是用更少的成本挣更多的钱。 档期已定，宣传早就开始了，一把刀悬在导演头上，他不可能不严苛，更不可能不暴躁，一旦跳票他面临的就是违约，稍微有点威望的导演就是这样有脾气和更加有威望的。 机器开一天，预算就在哗啦啦的流淌，这时候任何人都不过是这个庞大机器之中的一个零件，除非十分重要和特别才能争取一点优待，除此之外想要表示个人的特殊几乎就是找死。 只要不是非你不可的角色，总有一大把的替补，就算是顶级流量在这种场合也必须安静如鸡乖乖听话。 明川还算是等的比较舒服的，助理经纪人全程陪护，带着吃的喝的小板凳，虽然显得太娇气了些，不过倒是奇怪的轻松惬意，就好像来春游，导演路过的时候看了他好几眼，明川正埋头啃rou夹馍，没注意到。 哗啦啦的大队人马走过去，全程跟随调度的制片主任认识那是谁，唯恐导演生气自己难做，尴尬提醒：“咳，这个……毕竟还年轻……” 导演莫名其妙看他一眼，转头吩咐助理：“我看rou夹馍挺好吃的，下午我也要吃，来两个。” 制片主任黑线。 其实差不多该知道的都知道明川的后台很硬了，除了他也没有别人明目张胆一天两顿中药，三次蜜饯点心，更是只要饿了就随时随地都有吃的。 大家都是演员，哪怕七老八十了，只要有上镜的需求就要身材管理，还真没像他这样胡吃海塞过，本来不相信世界上有吃不胖的人，看他吃了三天，准时准点，没有一顿落下的，终于服气了。 其实他倒不是吃不胖，只是身体原因肠胃消化能力很弱，要吸收足够多的营养唯一的办法就是少食多餐。 助理一拿出保温箱，原本靠近明川的人就纷纷撤退，扰扰攘攘，像个菜市场。 都是人精，没几天就熟了，有人打趣明川，十分爽朗的开玩笑：“又吃又吃！快撤退，我受不了啦！” 这个梗在场的所有人都心知肚明，一时间捧场的笑了一片，导演远远看见，暗中摇了摇头：“真是个孩子，倒挺会享受的。” 这总比哭哭啼啼去找金主，片场生活太苦啦，纪律严明，生活枯燥，伙食干巴，工作艰难好的多了。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明川的娇纵发展方向就是这么清奇。 导演心情十分复杂。他觉得明川好难理解啊，恃宠而骄不是这个骄吧？你为什么不搞事呢？ 明川十分单纯，吃吃喝喝坐着等上戏。 一般演员的工作内容大概就是坐等和反复表演同一段这两种。大角或者轧戏的可能还好，一直是奔波和演戏，但是像越不重要的角色做的越多的就是等待，因为你要去贴别人的行程表，摄制表这样的。尤其是群戏，这么多人，可能真的像毕业典礼排方队的感觉吧。而且大部分剧组伙食都…… 仅仅是出于控制饮食管理身材这个目的都不会吃啥传统意义上的好的。我国是个角色的表现应该就是有个保姆车，专门有营养师做饭助理送来，不和别人一起吃吧。好莱坞应该就是在拖车吃饭不和其他人一起吃。 不过这个也要看导演，剧组氛围，像文里设定的这种，导演权威大于一切，大家都很认真的工作氛围，那你老老实实吧，因为如果只是开一个演员的话，只要制片导演没有异议，达成一致，根本不算是个事儿，外面替补一大把，就算是流量，影帝影后，也不是找不到替换的，对外还可以来一波换人的宣传。实在不行改剧本啊，只要铁了心不要你，而你又不至于没了你就没有电影，这样。 他不得不承认，或许……明川的娇纵发展方向就是这么清奇。 对于导演的内心活动一无所知的明川大概就是：这个，我要吃这个jpg。 起先经纪人十分不可思议，不明白他到底怎么形成可以敞开吃的这种观念的，后来拿到了明川的体检报告。 emmmm…… 就再也没管过了。 这附近其实有挺多小吃摊，也有很繁华的夜市，不过基本上针对的是演职人员里面的职员，还有流动的临时演员，群演，以及衍生产业，因为凡是有点追求的演员做的第一件事就是绝食。 明川应该是其中一个意外了。 他的戏份不集中，经常一天一两场，有时候又很集中，也不一定就是在对他观感复杂的导演那里拍，除了必须严格把控的重头戏之外。 两人之间的第一次正式拍摄就不太顺利。 那按照剧本应该是明川在电影中第一次亮相，穿着军装的少校站在半明半昧的昏影里，只露出一个被切割的侧脸，要一眼惊魂。 导演想法很多。 大部分真正的好演员，不仅仅是能够贡献出优秀的表演，同时也要能够保持这种状态稳定输出，因为实际拍摄之中绝对不可能只拍一遍，光线，布景，机位，配戏演员甚至群演的纰漏，都有可能让一段重复表演，而这时候稳定就压倒了一切。 一次神级表演不算什么，你要长时间在疲惫饥饿甚至低血糖状态下，都有差不多的表现才算合格。 电影拍摄还好，尤其是这种预算充足的，同时有好几个机位，已经节省了时间，但这也并不妨碍导演看过之后并不满意，觉得不是自己预期之中的效果，一遍又一遍重来。 在这之前明川已经在b棚拍过好几个群戏，还有一些不太重要的镜头，定妆照什么的也已经拍出好几套，倒是完全习惯了工作流程和环境。 两个棚有些微妙的区别，不过这都不是很重要。 导演要一遍又一遍的来，他就若无其事一遍又一遍开始。 这倒不是刻意刁难他。导演这么一把年纪了，毫无必要通过这种事情去驯服他，况且他已经意识到自己戳不到明川的点了，再说这种仿佛精巧宫斗手段的下马威对于一个深信一力降十会的大男人来说也太丢人了些。 他惊讶的是，明川上妆换过衣服入戏之后，整个人的状态截然不同。到了这一刻他才意识到顾碧城对明川应该已经了如指掌了，包括他的这种平时完全不会显露，但是却流露在镜头里的强烈魅力。 这和剧本里面的角色实际上已经有了一定出入，简单来说就是，明川在镜头之后的表现和他上交的人物小传已经证明他对这个角色有很深的了解，但是这毕竟是个配角，背景故事单薄，一旦在镜头里展现出来，他表演赋予角色的魅力和外貌加成很明显就不平衡了，完全影响了这一部分的情节。 导演有很多的想法，甚至想到了能不能改剧本，把人物彻底和其他人物嫁接起来，成为一个完整的角色，拓展他的故事。 他再次尝试着从镜头里去看明川的表现，一下午就这样过去了。 明川倒对这种工作强度没有什么意见，一下午拍出来能用的镜头没有几个，也什么表现都没有，十分服从的样子，也一点都不觉得惊讶奇怪不服气。 导演叹为观止。 能这样随心所欲使用演员的感觉好爽啊！ 第四十三章 明川吃完晚饭的时候，有人打电话说是导演要见他，让他上楼进导演房间，脑回路清奇且四通八达的经纪人和助理一脸复杂，似乎即将上演狗血报社剧情，而明川就是那之中被抹布的那个小可怜。 事实证明他们只是脑洞太大了而已，导演房里人头济济，制片人也在。 明川有些惊讶的发现这似乎是一次相对来说很正式的会面。他来了导演就言简意赅的让他坐下，宣布：“我们想给你加戏。” 明川：？？？？ 我还不想咕咕day啊。 导演看他居然不明白，也没有很开心的样子，多解释了一句：“现在这个角色已经不太适合你了。” 到底什么叫适合不适合，明川不准备问，看制片主任的样子就知道这大概是既定的事实，于是就接受了。 再说加戏对于任何演员来说都是好事。 导演对他的兴趣已经浓厚到一定程度，看他宠辱不惊还是那副模样，禁不住暗藏祸心问：“今天累着了吧？” 年轻人大多数都沉不住气，能一板一眼枯燥的演了一下午当时没说什么也每一遍都很稳定很到位已经很不容易了，心里觉得苦觉得累也都正常。 明川不知道导演的意图，老老实实摇头：“还好。只要效果不好我们就再来。” 导演很吃惊。 倒不是说做这行几十年导演还会对别人的高服从度吃惊，而是明川无论从外形还是从身份来看，都不会这么乖巧。 …… 导演心情复杂的端茶送客。 这样明川的拍摄又延后了几天，等到剧本改好过关，重新给他发下来再开始。 这回直接从剧情的高潮处开始演，导演目前的想法还不是很成熟，经常是实验性的拍摄，返工率相当高，明川任劳任怨，全然不知道外面是怎么传说他背后金主强劲的。 顾碧城那边并没有经过什么特殊的遮掩，所以猜得到他金主是哪一方的就很容易了，这一行最少不了的就是背后的窃窃私语，暗箭伤人。潜规则在某些时候甚至是明着来的，有大腿也不是什么新鲜事。 但明川现在很忙，甚至是焦头烂额每一天都被榨干的忙，所以根本什么都不知道，经纪人和助理就算是听到别人的闲话也不会放在心上。 这种忙碌直接导致，无论是林沥还是陆离，都再也没有什么和他说话的机会，baby sitter这个岗位名存实亡。 陆离最近正安静如鸡，他的戏份不多，从摄制表来看中间有个大概十几天的空闲，经纪人已经给他安排好了几个节目通告和采访准备见缝插针，顺便和剧组沟通好了继续搏版面。 林沥角色担子重一些，自己忙的焦头烂额，每天都活在导演的咆哮里，偶尔想到明川或者听人说起他的八卦，都觉得人生真是奇妙。 当初他们是同班同学，大家都在一个起点上，明川的外形条件好，天分也不错，但林沥当然也是天之骄子，并不觉得自己有什么比不上他的。 真正的差距体现在大二明川面试成功，有了人生第一个电影合约之后。 林沥现在还记得自己那时候的心情，倒也没有嫉妒，而是非常羡慕，同时清楚地意识到差距已经拉开了，但那之后明川就好像昙花一现，彻底消失，随后林沥一步一步稳稳当当的走过来，很多时候都会想到明川。 他怎么样了？如果是他，现在是不是仍然比他好？ 未曾发生的事情都有无数种可能，林沥承认自己的心情从那时到现在都十分复杂，一直到明川再次出现，神不知鬼不觉，命运的轮盘最后以一种意想不到的方式让明川再次进入他的视线，甚至仅仅以目前引而不发的这种态势来看，也证明了未来的无限光辉。 林沥并不怀疑明川的技术水平，哪怕是时隔多年的现在，唯一需要估算的不过是顾碧城有多少能量而已。 但顾碧城的能量，看看这个剧组就能猜到了。 他的心情十分复杂。 林沥之前的心态即使还算平衡，也绝对因为不久之后顾碧城就来剧组探班这件事刺激到了。 当然绝大部分人不会因此就怀疑顾碧城什么，除了几个知道他并不是因为出差正好路过顺便来探班的，实际上主要目的应该是看望明川。 当然除了明川之外没有人知道顾碧城第一站就是他的酒店房间。 经纪人拦住陪着明川下戏回来的助理，却把明川放进房间里的表情既像是喜迎凤鸾春恩车的太监，又像是生意红火的猥琐mama桑。助理不明就里，但还是乖巧的站住了，明川隐约意识到有一点不对，但人已经开门进去了，越是往套间里面走，就越是感觉奇妙，好像有什么事情即将发生，但又不是不详的预感。 剧组开支有限，手笔也不大，虽然给他的是个套间，但空间确实不大，反应过来的时候明川已经走进去了，熟悉的人影背对着他坐在床上，低头摸他的枕头。 明川脸一红，脚下就停住，站着不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