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节
杨五看着冲昕的眼睛渐渐明亮,又变成了她熟悉的模样。她的眼中漾起了笑意。 她起身贴过去,他却偏过脸去,让她的吻落到了他耳根。那耳根热热的呢。 “五儿,你还小。”他按住她的肩膀,正色道,“以后,别再这样。” 杨五眨眨眼。 冲昕叹息一声,将她揽入怀中,摸着她的头,苦笑道:“你,快点长大吧……” 杨五在他怀中,嘴角微翘。 第49章 049 冲昕进入小乾坤,就看到杨五解了小衣的带子, 敞着后背趴在湖边的草垫上晒太阳。炼阳峰主的眼角就跳了跳。 这个事必须得说一说她了, 他想。 以前, 他觉得这是她的怪癖。现在, 他怀疑这是因为她年纪太小,过早知了人事,无人教导, 对某些方面产生了错误的认知。比如说, 他见过她许多情绪的表露, 却唯独没见过“羞涩”这种情绪。 他担心这对她不好。 “五儿, 过来。”他在琼果树下坐下,唤她。 杨五日光浴晒得舒服,已经有点迷迷糊糊的快睡着了。被他唤醒, 打个哈欠,揉揉眼起身。捏着小衣的带子走到他身前,背对着他坐下。 冲昕无奈,只好给她把衣带一一系好。 “以后不可这样。”他神情严肃,语重心长, “女孩子家, 要知羞, 不能这样随意裸露身体。” “不是只有你一个人吗?”杨五道。“只给你看也不行吗?” 冲昕顿了顿, 道:“我当然是可以的。但……” “道君。”杨五打断他的说教,嘴角含笑,侧过头去看他, “我懂的。别人又不是你。” 真的懂吗?冲昕满腹狐疑。 他现在对她的感觉,很有些混乱。有时候觉得,她的很多行为,其实都可以用“年纪小”来解释,有时候又觉得,她什么都明白,心性非常成熟。 唉,这都是让冲禹师兄给闹的。冲昕揉了揉太阳xue,道:“去穿好衣服。” 看她颈上木牌歪了,又帮她放正。 那块木牌乃是养魂木所制,其上还刻有安神宁心的阵法。冲昕小的时候,掌门大师兄冲祁亲手给他带在颈上,直到他结成金丹,自观神魂已经无恙,才不再随身佩戴了。 发现杨五神魂曾经受损,他便想起了这块木牌,寻出来给杨五戴上。还嘱咐她要日夜随身。 “慢慢的,就能把你的神魂修复好了。”他说。 “道君。”杨五穿好衣衫,坐在他身侧。 从前,他会张开双手,让她直接坐在他怀里。自从事情揭破之后,他就再没有对她做过亲密的举止了。同样,杨五也不曾再撩拨过他。 两个人都松了一口气。 于冲昕,他是断不能接受自己对一个未长成的小女孩再做出什么禽兽事来。于杨五,从前他不知道,她怎样都行。但他若知道了,还对她那样,她心理上亦会觉得恶心。 幸好,冲昕这个人,从心底就干干净净的。他一旦自律起来,总是叫人放心的。 “道君,上次说的夏至祭祀,到时候了没?”杨五问。 冲昕帮她梳头发:“还有半个月。” 杨五失望:“怎么还这么久,夏天都已经好久了。” 看起来像个寂寞已久的孩子。的确是,炼阳峰本来就这么几个人,她年纪又这么小,其实根本没有玩伴。也就是她天生性子沉静早熟,才能耐得住山中寂寞吧。 事情揭破之后,冲昕曾想过不叫她再吃迎风丹。虽然冲禹一再的保证说,他后来改良的迎风丹不会于她身体有损,但所谓是药三分毒,更何况……迎风丹的骨rou撕扯之痛,并不比螭火焚身之痛好多少。 他跟她说,待她回复原形,可以就生活在小乾坤里,这样便不会被旁人发现她真身模样。这里不仅空间开阔,还有天有地,跟“外面”是一样的。 然而杨五立刻意识到这是个非常危险的征兆。 冲昕本来就是个执拗的年轻人。且他们这些修士,最耐寂寞。一闭关闭个几年十几年乃至几十年都是常事。倘若给他“她在小乾坤里一样可以生活”的错觉,她担心她可能连最基本的人身自由都失去。小乾坤再广阔再美好,也就只能成为一个广阔美好的监狱。 她立刻一而再再而三的撒娇,抓着冲昕曾对她作出的“等他好了就带她去见识宗门辖下城池”的承诺,闹着要出去玩。让他意识到她是个需要生活在众人中,需要与人交往的凡人,把他这点危险的念头给掐灭了。 冲昕帮她编好发辫,柔声道:“护山大阵里,气温高于旁处。夏日来得早且长。宗门外面,此时才入夏不久,还有半个多月才是夏至呢。” “会很热闹吗?” “嗯。会有很多人。”冲昕回忆道,“大城池里本来人就多。夏至的时候,会有三天的祭祀和欢庆,到时候,会有很多人都去看热闹。” “都是什么人呢?” “附近居民,或是那些散修。那些天,门中弟子也都会有假期,可以外出游玩,一年就这么一回,大家都不想错过。” “道君往年也会去吗?” 回忆起少年时的那些事,冲昕唇边浮现笑意:“好几年没去了。今年,带你去安平城。” 离宗门最近的城池其实是永盛城。但安平更大更繁华一些,节庆的时候,也更热闹。同时,大部分宗门弟子去玩,多是去永盛城,去安平的人就少些。 其实,以他的速度,不过是多了半日的行程罢了。 “道君要带你去安平啊?”苏蓉羡慕道。 杨五问:“你们会去吗?” “往年,徐寿和我都是去永盛的。今年不知道他还带不带我了。”苏蓉耸耸肩。 人的身份不同了,交往的圈子也不同了。徐寿从外门弟子一跃而成亲传弟子,还是冲昕的首徒。往日那些听他唤“师兄”,不过点头而过的内门弟子、亲传弟子,现在都亲亲热热的与他寒暄。第一年还好,到了今年,很明显,会来约他一起去听讲坛、切磋交流的都是各峰的亲传弟子了。圈子已经不一样了。 好在徐寿这人天生便是八面玲珑的周全性子,不管是亲传也好,内门也好,还是外门的普通弟子也好。凡是他相识的,他便都能与之亲切交往,既无谄媚,亦不骄人,走到哪里,都吃得开。 苏蓉无所谓的道:“赵三要跟他几个朋友一起去。我去问问他,他要是不带我了,我就去找原来丹药司的小姐妹一起去。……你那是什么眼神儿?我也是有朋友的好伐!” 苏蓉有时候常常会出乎她的意料。她笑着给她顺了顺毛,问:“他不带你了,你不生气?” 苏蓉翻个白眼:“这种气都要生,我早气死了。” “水往低处流,人往高处走。是人就都这样。”苏蓉吐掉瓜子皮,道,“我在家的时候,跟我们家同住一个院子的,有个叫红玉的,她娘三等娘子,比我娘还低一等的。天天见着我娘,一口一个婶子,见着我,meimei、meimei的叫着不知多亲热。后来,她娘提成了一等管事娘子,她再见着我,鼻孔都是朝天的。” 难为她,小小年纪,便已经经历了这许多人情冷暖。红尘中打滚一年,心性上的成长,胜过在宗门里清修十年。 在这里,弟子要修炼到筑基圆满境,才会外出历练,强化心境,为以后破境结丹做准备。所以许多筑基弟子,日复一日年复一年的过着简单的修炼生活,看着那性情还跳脱如少年,其实已经几十岁的年纪了。 “不过他算不错啦。”苏蓉认真道,“你看他,对谁都还是一样。没有不说他好的。我跟你说啊,他这样的,要在我们府里,绝对能混成大管家的!” 杨五:“……” 姑娘!你到底对徐寿的出身有什么误解! 到了那天,等杨五用过早饭,冲昕便带着她出发了。 他想叫她待在小乾坤里,小乾坤是他随身世界,她待在里面,他走到哪里,她就跟到哪里,十分方便。“一天的行程呢,会乏的。”他说。 杨五却不愿意,道:“等乏了我再进去。” 她素来喜欢高速的飞行,冲昕是知道的,便顺了她的意,让她也上了他的剑。及至飞到空中,杨五不由吃惊。她来到长天宗两年多了,第一次见到天空上这么多的人。 那些弟子们呼朋引伴,或踩着飞剑,或乘坐飞行法器,也有些骑着灵兽的,不一而足。内门弟子多飞得高些,外门弟子不能御剑,宗门的制式小舟是最常见的法器。一条小舟上,能坐五六个人。 除此之外,还能看见各种各样的飞行法器。一眼望过去,倒是外门弟子用的多。 “炼器司那里有许多飞行法器,供给门中弟子租用的。按天交付租金即可。夏至宗门会给大家放假,都出来玩耍了。”冲昕说。 杨五叹为观止。 宗门十三司,她没有全部打过交道,但已经了解不少。整个宗门,她估计约莫得有人头过万。这万数人,从吃喝拉撒衣食住行,到修炼学习,都在十三司的管理下,有条不紊,秩序井然。已经完全形成一套成熟的管理系统。 这是要许多年的不断改革、修正,才能做的到的。 “宗门历史?”冲昕道,“长天宗乃是四大宗门之首,历史有万年之久。” 他说这个话的时候,语气中自然而然的就充满了自豪之意。 “走了。”冲昕道。 便升到更高空中,流星一样飞了出去。可到底天空满满都是人和交通工具,就是快,也比不上往昔带她玩的速度。 杨五感觉到了许多道神识。 飞行的时候,本就不能靠眼睛,修士都要放出神识。更不要说此时空中交通繁忙,那些飞剑和法器的速度都不慢,大家都是尽可能的把神识放得更远,以免相撞。在这种时候,互相的神识扫探,是被允许的。 杨五心中微动。 她试着放出神识,从冲昕身上一扫而过。 明明是一触即收,冲昕却倏地回过头来。 “怎么了?”杨五问。 冲昕目光扫过附近,转回头,道:“无事。” 真是奇怪。刚才有一道神识,与那些弟子们截然不同,像是金丹修士的神识。可他神识扫探之处,并没有查看到任何一位道君在附近。难道,是错觉吗?冲昕纳闷。 杨五面上平静,心下暗惊。 她的试验,看来是要止于此了。现在基本已经可以确定,她的神识,差不多相当于金丹修士的水平。筑基弟子察觉不到,但是如冲昕这样的金丹道君,还是可以立刻就察觉到的。 她在心里给“金丹”两个字打了个红色的叉子。 好了,就这样吧。以后要小心使用了。 冲昕的速度快过众人,很快就“突出重围”,率先一步飞出了护山大阵的虹罩。 这是杨五第二次再窥护山大阵的全貌。她回头望去。作为一件非自然的人工制造的“物品”,在这里称得上是很令人震撼了。 “抱紧了,我要加速了。”冲昕忽然道。 杨五收紧手臂,抱紧了他细窄有劲的腰。飞剑骤然加速,后面刚刚脱出虹罩的众人,只看到前方光芒一闪,空中就只剩下一道青烟。不由咋舌:“那是谁啊?哪位道君吗?” “我刚才看到了!是炼阳峰主,还有那个凡女!”就是传说中抢了虚泽道君爱女看中的那头疾风狼的那个凡女。 “道君这是带凡女去夏至祭吗?这么宠爱啊……” “啧,我要有那样美貌的姬妾,说不得,也要宠成这样啊。” 众人笑作一团。 高空中猛烈的罡风穿过灵气壁的时候,便已经柔化,轻轻的拂过他的脸颊。 冲昕低头看了看那两只紧扣在他腰间的白玉似的手,感受着贴在他背上的柔软的身体,他忍不住抬起手,按在了她的手上。 她的皮肤滑腻如脂玉,从前,他可以肆意的感受。但自那日之后,他和她都退了一步,恪守着一条分界了为人还是为兽的底线,他便已经很久没有感受过了。包括此刻身后紧贴的柔软温热,也是许久没有过的亲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