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节
只是，他还没有开口说什么，就听见旁边想起了一个熟悉的声音。 “达明，你终于回来了！” 苏达明转眼一看，顿时呆住，脸上的惊愕藏都藏不住。 薛瑶，她怎么会在这里？ 苏安安见此情形，立马拉过苏达明，指着薛瑶道，“爸，这个阿姨说她是你的朋友！可是我不认识她，也没听爸爸你提起过她，所以就没让她进屋！” “噢——”苏达明敷衍了句，确实如苏安安所料，他被惊吓住了，因为他压根儿也没想到薛瑶居然会自作主张来赵家镇找他。他现在可还是有妻子女儿的人，他可还没跟赵玉琴离婚呢，薛瑶就这样不管不顾地找来，这算个什么事儿呀？ 赵玉琴是个聪明人，这时候当然也已经猜到了来人是谁。她看了一眼薛瑶，却发现对方也正在看她，而且眼里是满满的骄傲。 赵玉琴已经无话可说，也不想理会薛瑶，只是走到女儿身边，笑着摸了摸她的头，“安安做得对，不能随便让陌生人进咱们家！” 薛瑶见他们一家三口站在一起，心里觉得自己落下下乘，有些不爽，所以想也不想就直接上前挽住苏达明的胳膊，满脸委屈地道，“达明，你女儿不让我进屋，我都在外面等了你一个多小时了——” 外面？明明就坐在自己家里啊！怎么就成外面了呢？ 一旁杨大妈刚在心里吐槽完，就被薛瑶的动作惊得眼珠子都快掉下来。 她先是看了一眼赵玉琴，发现赵玉琴脸上根本没什么表情，这才又看了看薛瑶，最后才看向了苏达明，“这，你们这是——” 苏达明被薛瑶的动作和杨大妈的反应搞得很是尴尬，脸上有些讪讪的，忙将胳膊从薛瑶的手上拿开。 只是薛瑶如何愿意，非但不松开，反而挽得更紧了，那架势，仿佛恨不得整个人都贴在苏达明身上。还仗着她那点儿身高优势，扬着下巴居高临下地看着赵玉琴。 苏安安看见她这个样子就受不了，赵玉琴却安抚地拍了拍她的后背，然后看向苏达明，面无表情地道，“现在也没有去城里的班车了，你就带她去住旅馆吧！” 赵家镇虽然不大，但还是有一家小旅社的，只不过那环境让人不敢恭维。 苏达明满脸内疚，“玉琴——” 赵玉琴却看也不看他，自顾自地将门口的货拖进屋里。 薛瑶就在一旁催促道，“走吧，达明，咱们去找旅馆——” 苏达明却没理她，只看向身边的女儿，“安安——” 苏安安抿了抿唇，强忍住泪水，仰着脖子说了句，“你快带她走吧，我看见你们就心烦！” 说完，再也不看苏达明，帮她mama搬货去了。 事到如今，苏达明知道自己无论再说什么做什么都于事无补，只能在心里深深叹了口气，然后带着薛瑶离开。 苏达明和薛瑶前脚刚离开，后脚杨大妈就凑了过来，满脸愤愤，“玉琴，那个女人究竟是谁呀？怎么还挽上苏老师的胳膊了呢？” 赵玉琴没回答，就冲她笑了一下，只是在心里默默地想，其实做人如果能像杨姐这样一根直肠通大脑，也挺好的。 搬完货进屋之后，赵玉琴就惊喜地发现女儿已经准备好了晚餐，而且还很丰盛。 苏安安却有些伤感，苦笑道，“我本来还想着这应该是我第一次也是最后一次为爸爸做饭——” 赵玉琴鼻头一酸，一把将女儿抱住，只说了句，“是他自己没福气！” 苏安安也伸出手抱住mama，心想或许这就是天意，她爸这辈子注定是吃不上女儿亲手做的饭了。 虽然一家三口变成了两口，但苏安安的手艺着实还不错，母女俩都不再去想那些糟心事儿，倒也吃得热火朝天。 待两人都吃得差不多饱了之后，赵玉琴才道，“安安，我跟你爸今天已经商量好了，下个月10号就去办手续。” “为什么要等到下个月10号？”苏安安就有些惊讶，如果说之前她还有些舍不得，还对父母离婚这件事心怀侥幸，那今天薛瑶的亲自上门就完全打破了她的幻想，她现在是巴不得赵玉琴早点跟苏达明离婚，早点解脱。 赵玉琴就笑了，只不过那笑容怎么看怎么凄凉，“我跟你爸第一次见面就是在16年前的12月10号，既然决定好聚好散，那就凑个整数吧！” 苏安安的心一紧，喉咙也有些发干，很不好受。 这天晚上，苏达明没有回来！ 虽然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苏安安还是觉得难以接受！ 第二天苏达明亲自送薛瑶回城。 赵玉琴就在家里将苏达明的衣物和日常用品打包，因为她知道，苏达明没脸再在这个家待下去了。 果然，下午回来之后，苏达明就说自己已经跟学校申请了单身宿舍。 至此，苏安安知道，父母离婚，已经是板上钉钉的事儿了！ 第35章 苏达明陆陆续续用了三天时间, 终于将自己所有私人物品搬到了学校的宿舍。他已经想好了，离婚的时候家里的财产什么的他全都不要，他已经很对不起妻子女儿了，也只能在这些地方稍微补偿她们一点。 赵玉琴还是像往日里一样起早贪黑地摆摊赚钱, 仿佛什么事儿都没有发生过。 苏安安看在眼里, 欣慰的同时却又止不住心酸。 这个世界上，除了赵玉琴自己, 恐怕再没有任何人比她这个做女儿的了解赵玉琴究竟有多爱苏达明。 上辈子，她的爱情没了, 心也跟着死了, 所以才会郁郁寡欢，年纪轻轻就去了。而这辈子，在女儿的开导下，她选择了坚强, 选择了面对，但苏安安知道, 她心里的痛苦却不会比上辈子要少。 那是她这辈子唯一爱过的男人啊！那是她朝夕相处了16年的男人啊！ 苏安安不知道自己该怎样去安慰mama, 也不知道自己还能为mama做点什么，唯有在心里祈求上天, 让mama早日走出这段感情的阴霾, 让mama早日遇到那个真心爱她的男人！ 星期三晚上, 苏安安上完晚自习回去，就发现家里来了客人。 来人叫田芬，以前曾跟赵玉琴一起合伙承包过学校伙食团。 田芬很瘦, 个子小小的，她比赵玉琴只大了不过三岁，但看起来却老了不少。 不过苏安安知道，田芬人挺好的，而且很能干。赵玉琴有时候会提起以前承包伙食团的时候，就会说田芬可厉害了，学校几百号人的饭菜都是她一个人做出来的，赵玉琴和另外几个请来帮忙的人一般就负帮忙打打杂。 苏安安到家的时候，正听到田芬在苦口婆心的劝赵玉琴，“你跟苏老师可是咱们学校的模范夫妻，这怎么突然就说要离婚呢？玉琴，苏老师人长得好不说，脾气也好，你要是真跟他离了婚，可很难再找到他这么好的人了啊！要不，咱们再想想？再好好考虑考虑？” 赵玉琴笑了笑，“田姐，我知道你是为了我好，不过我已经想好了，离婚后我不会再找人了，我就跟安安一起过。以后等她长大了结婚了，我就帮他们小两口做做饭，带带孩子，也挺好的！” “可是，可是——”田芬并就不是个善言辞的人，在学校这些教师家属里，她应该算是比较胆小怕事的，平日里很少跟人凑堆聊天，更别说多管别人家的闲事了。也是跟赵玉琴比较聊得来，而且还有曾经一起奋战伙食团的革命友谊，所以她才会在听说这事儿之后立马跑来相劝。 “田姐，想必你也已经知道我跟达明为什么要离婚了，对吧？”赵玉琴又道。 田芬点了点头，然后叹了一句，“苏老师他糊涂啊！” “所以了，这个婚我们是不离也得离！”赵玉琴苦笑道，“那个薛瑶都已经离婚了，就等着达明跟我离婚后两人好在一起呢！如果我不跟达明离婚，你觉得她会善罢甘休吗？与其最后闹得撕破脸再离婚，还不如现在就离，好聚好散。”顿了顿，赵玉琴又小声加了句，“这样，估计达明还能记着点我的好——” 就是这句话，让门外的苏安安瞬间泪崩—— 她就知道，就知道她妈还爱着苏达明！ 田芬听到这话也忍不住红了眼眶，“玉琴，你就是个傻子，都这个时候了，你还想着苏达明！要是我的话，就闹到学校去，让领导们来评评理！还有那个薛瑶，也要到她们学校去闹上一闹，让所有人都知道她是个破坏别人家庭的坏女人！” 要知道田芬平日里可是个性子温吞的老好人，能说出这样的话，真心难得。虽然赵玉琴不会像她说的那样做，但心里却还是感激她的。 “算了，田姐，这样一闹的话，不光达明的名声毁了，我自己脸上也不好看！最重要的是，对安安不好！我现在呀，其他什么都不想，就想着好好把安安带大！” “你说得对！”田芬点了点头，“这老公啊，靠不住，说不定啥时候就被别的女人给抢走了！只有孩子，才是自己的！”顿了顿，又道，“玉琴啊，我就是心里气不过，我替你可惜啊——” “对了田姐，”赵玉琴不想再提这事儿，就转移话题道，“你上次跟我说钟老师的一个学生找你们借钱，后来怎么样，借了吗？” 提起这件事，田芬的脸色立马就变了，满脸rou疼地道，“借了，借了一万块出去呢！” “这么多？”赵玉琴就有些惊讶，田芬是个勤俭持家会过日子的，钟泽海又是学校的副校长，所以赵玉琴猜测他们家应该也有几万块积蓄，却没想到他们会那么大方地直接借一万块出去。如果是家里亲戚还好说，但那只是一个曾经教过的学生啊！ “老钟他非要借，我也是没办法啊！”田芬哭丧着脸道，“那女娃子也不知道给老钟灌了什么迷魂药——” “还是个女学生？”赵玉琴更惊讶了，“那女娃子多大了？她借那么多钱干什么？” “才刚满18！”田芬瘪了瘪嘴道，“老钟说她想在城里开个茶楼，总共算下来估计得5、6万！” “天呐，这么多钱！”赵玉琴满脸震惊，“她一个小姑娘家家的，哪里去找这么多钱？” “老钟说她初中毕业就去沿海一带打工了，不到两年时间就赚了好几万！”田芬说这话的时候还挺羡慕，“玉琴，你说外面的钱真的就那么好赚？” 赵玉琴没说话，她虽然跟田芬一样没出过远门，却知道钱是没那么好赚的，而且平时也听周围的人说过不少外面的事儿。一个初中毕业农村出来的才十几岁的小姑娘，她究竟是做什么才能在短短一年多时间厉就赚了好几万？赵玉琴不敢想象。 苏安安听到这里，就已经猜到田芬口中那个女学生是谁。 那是上辈子苏安安刚上高中放的第一个月假，她刚到家没多久，就听见街坊邻居在大声议论，说钟校长的儿子钟涛拿着菜刀追着他爸满街跑，还扬言要杀了他爸。 苏安安当时听到这事儿心里还在想，钟涛都已经上大学了，怎么还那么不懂事？这儿子要砍死老子，可是大大的不孝啊！ 但是后来，苏安安知道了事情的始末之后，却在心里为钟涛点了一百个赞！ 原来，钟泽海跟他曾经教过的一个女学生勾搭上了，那个女孩子在城里开茶楼，钟泽海为了补贴她都已经将整个家底儿掏空，连钟涛来年的学费钱都拿不出来了。 这还不算，那个女孩子可是个厉害人物，时不时地就会回赵家镇来耀武扬威，还住到钟家，让田芬为她洗衣做饭伺候她。偏偏田芬是个软弱的，无论骂人干架还是耍心机都不是那个年轻女孩子的对手，只能打落牙齿和着血水往肚子里咽，背地里没少流泪。因为害怕影响儿子的学习，田芬一直没将这件事告诉远在外地上大学的儿子。 同住一层楼的赵家镇中学校长陈宏生的老婆任来凤实在是看不下去，就说了那个女孩子几句。谁知，那女孩子竟然连任来凤都给怂上了。任来凤气不过，当天晚上就在陈宏生面前抱怨，让他好好整顿一下学校的风气，管管他的下属。陈宏生是个很有能力和手腕的人，赵家镇中学被他搞得很好，学校的老师也都服他。而且他也是出了名的好男人，特别疼老婆孩子，虽然在外面雷厉风行，但回到家却愿意为老婆女儿洗衣做饭。原本陈宏生并不想管下属私生活的，但老婆居然因此受了气，这还得了？他第二天就把钟泽海叫道了自己的办公室，好一通骂！ 钟泽海被陈宏生教育之后，自然就找到小情人，让她收敛点。谁知那女孩表面上答应了，背地里却找人去堵了周末带女儿去城里参加培训班的任来凤，倒是顾忌着她是校长夫人的面子没动手，但却连讽带刺，话说得非常难听。 任来凤气急败坏，回去之后就给钟涛寝室打了个电话，让他赶紧请假回来管管家里的事儿。 钟涛回来这天是个周末，刚好就赶上小三在家里张牙舞爪地欺负他妈，而他爸钟泽海居然还帮着小三。钟涛刚满20，正是血气方刚的年纪，哪里受得了这样的气，自然是一言不合就动手，拿起菜刀就要砍人。 不过据苏安安所知，上辈子田芬和钟泽海最终还是没有离婚。 钟家的钱被那女学生给套光了，钟泽海人也渐渐老了，那女学生自然不再稀罕他。 后来钟涛毕业后直接就留在了他上大学的那座城市，还在那里成了家，再也没有回过赵家镇。再后来钟涛有了孩子，就将田芬接了过去，根本就不管钟泽海。 钟泽海的晚年是自己一个人在赵家镇度过的，十分凄凉。 上辈子苏安安听人提起钟泽海的时候就觉得他是活该，人活在世上，种什么因就结什么果！自己犯下的错误，就应该自己去承担后果！ 重活一世，苏安安知道自己父母的婚姻是无法挽救的，因为薛瑶早在多年前就已经住在了苏达明的心里。但钟泽海和田芬，或许还有救？别的不说，钟家的钱就不能让那个可恶的小三全部套光啊！那可是田芬辛辛苦苦一辈子省吃俭用存下来的！ 田芬是个老实人，也是个好人，所以苏安安就有心提醒她。 “田姨，沿海大城市竞争那么激烈，钱可没那么好赚！”苏安安一边进屋一边道，“没有学历，又没有一技之长，估计只能去赚些不干不净的钱——” “安安！”赵玉琴立马严厉地道，“你瞎说什么？” 苏安安一脸委，低着头小声道，“我没瞎说！我们班有个同学就说她们村里的一个长得挺漂亮的jiejie初中毕业后就跟人一起去沿海打工，过年的时候那个jiejie带了好多钱回来。不过，我同学的爸妈就告诉她说那些钱不干净，让她不要跟那个jiejie一起玩儿，怕她学坏。我同学后来偷偷问了那个jiejie在外面做什么赚了那么多钱，那个jiejie没回答，只是抹了把眼泪让她好好读书，争取将来能考上大学。” 赵玉琴无言以对，田芬也没说话，只是脸上的表情若有所思。 过了一会儿，田芬就笑笑说，“那我先回去了，玉琴，安安，你们早点睡！” “行，我送送你——” “田姨，慢走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