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9节
昨天一夜大雪,青石台阶虽然平整,却也存了不少积雪,跟着林家兄弟来的几个英国公府的小厮手脚格外利落,一听说三位主子小爷要去仙人瀑,赶紧抢前头先扫净了积雪,前后护卫着才引了rourou和林家兄弟一起上了山道。虽说山里清寡,没有京城的繁华热闹,但是山林自有山林的野趣,三个孩子最大的不过十二,最小的还差着个把月才七岁,一时间离了深宫大院,无拘无束地跑进了这样的山林里,自然兴致盎然,一个追着一个,原本也就半柱香的脚程,几个孩子连跑带跳,不大功夫就到了。 其实还没走到半山亭,在山道上隔着郁郁葱葱的山林就已经可以隐约看见那气势磅礴的三重叠瀑,只是有些奇怪,明明离得很近,却听不见很大的水声,直到走至近前,才看分明,却原来整座瀑布在冬日里已经冻成了一片冰川,虽然已经出了正月,但山里冰雪融得总是迟些,那一挂冰河仍旧那样生生地冻着,匹练一般像是从天而降。站在半山亭里,朕仰着脖子蹬着rourou的脑袋都看不到瀑布的顶,着实称得上气势磅礴,而三个小子和跟着他们来的几个小跟班,更是已经开始大呼小叫起来。 冰瀑不像水流,因为昨夜的大雪,一些冰挂沾了雪,便一直延伸到了半山亭外的悬崖边,有个胆大的小厮试探着朝前伸手想掰一根冰柱下来,但才一掰扯,他沾手的那一小挂冰棱子就整片地掉了下去,只听见噼里啪嚓一阵乱响,到了冰瀑下缘时已经带下去一大片冰锥子,砸在深深的冰涧上,发出惊心动魄的巨响。 “哎,你们这些小子,快别乱动了,都离远点,正是化冰的时候,小心上头冰柱子落下来,被扎上了可比挨刀子还厉害呢。”寸步不离守在rourou身边的福临赶紧扯了rourou往亭子中间站了站,听着那碎冰坠崖的巨响,唬得赶紧拍了拍胸口。 看着这冰瀑,朕终于明白昨天夜里那哗啦哗啦的碎冰声和细碎的水流声从何而来了,不禁遥想,若是等到冰雪消融时,只怕坐在静院里也能清楚地听见这哗哗的瀑布流水声。 “不是说这里还有座登仙台吗?说是太祖爷爷最喜欢坐在上面冥思的,在哪儿呢?怎么没看见?”rourou胆子颇大,倒是一点不惧那冰瀑的威势,反而努力地向前探着头,想找那座传说中的登仙台看看,而且瞧着那跃跃欲试的神情,似乎很想也跟着上去登一登。 “啊!在那儿,应该就是那个了吧?”林冠威突然伸手指向斜上方,就在半山亭所座落的山岩再向上七八丈远,有一块十分巨大的黑色岩石平平整整地向悬崖内侧伸去,但恰巧不在瀑布水流的冲击范围内,若是人走上去,可以非常近地面对那片如银河倒挂的冰瀑,只要伸手就可以摸到冰河外缘那尖锐的冰棱。而更令人感到惊奇的是,那块岩石非但十分平整,而且距离冰瀑那样的近的距离,再加上一夜大雪过去,它上面居然无冰无雪,看上去甚至连点灰尘都没有。 “去看看!”rourou带头就要往上走。 “哎哟,我的祖宗,快回来,这正是化雪的时候,哪能去那儿呢,万一落个冰锥子下来还得了?” “我就在边上看看,不过去。”rourou挣开福临的手,小身子一钻就蹿了出去,人家都说猫的好奇心强,被猫养大的娃,那好奇心也不是一般的强。 从半山亭往登仙台的路不太好走,虽然勉强修整过,但因为都是坚硬的巨石,所以,只在石缝里开凿了一条很窄的小道,几乎容不得两人错身同行。rourou也是临时起意要上去,跟着的几个小厮虽然也赶紧上去清了清雪泥,但总归有点匆忙,这路实在没办法清得十分干净。 地上还残着冰雪,朕是不乐意拿爪子去踩那雪泥的,却也舍不得让rourou背着朕爬高上低,一时就相中了那傻小子阿威,径自蹦过去,在他肩膀头上趴着,任他背着朕往登山台上走。rourou和林家兄弟几乎是一步一滑地往上走,突然,rourou脚底一滑,整个人一歪差点从石头台阶往旁边悬崖里滑出去,好在他机灵,一手抠住了旁边一块大石头,另一手揪住了一把枯草。 “哎呀!嘶……”可刚稳下身子,rourou就呼着疼抬起手,却见他巴着石头的那只手手掌边缘已经被石尖划出了一道细细的血口子。 “哎哟,我的祖宗,可吓死老奴了,怎么样?没事吧?伤得深不深?快,咱快回去上药吧。”福临原是一直跟在rourou身后的,但是毕竟年纪大了,手脚不够灵便,rourou摔得又突然,等他反应过来去搀扶的时候,rourou已经趴到地上去了。 朕见rourou受了伤,再顾不得地上凉,一个纵身就从阿威头上跳过去,三步两步赶到了rourou身边,仔细看看,见那血口子不大,只是略渗着些血,并不如何严重才放下心来。 “不当事的,一道小口子,擦什么药啊,过两天自己就好了。”说着,rourou抬手就来抱朕,朕见那伤口血还在渗着,便伸出舌头轻轻舔了舔,替他舔掉了伤口外围的血污,一时间带着铁锈味道的血腥气再次弥散在朕口中。 “殿下,要不咱还是回去吧,这路又不好走,您身上伤还没好清爽呢。”福临大冷的天额头却微微有点见汗,显见刚才吓得不轻,还有点紧张过度。 “还有几步就到了,这回我一定小心点没事的。”抬抬手都快能摸到那个登仙台了,rourou怎么肯为了手上那么点小伤半道折回去,说什么也要上去看看。 福临没奈何,只能一步一滑更加小心地在后面护着,还特特叫了个机灵的小厮,赶到前边一起护着才放一行人继续往上走。 好不容易终于走到了登仙台,rourou跨步就要往那台子上爬,却是死活被福临给拽住了,说什么也不让他上去,毕竟那块巨石离着冰瀑实在太近了,伸手就能触碰的距离,若是冰瀑突然垮塌,石头上的人肯定直接会被砸成rou泥。rourou很是不甘心,朕瞧着那台子也着实觉得有些奇怪,怎么就那么干净,那么平整的一块黑石头,怎么就能一丝冰雪都不沾,想着朕实在好奇,纵身就朝前蹿了蹿,扑到了那石台子上。却不料rourou见朕跑过去,急忙就要追过来,只是一只手被福临紧紧攥着,这一跑一拽,rourou就失了平衡,就半摔在了台子上,之前受了伤的手恰恰好正扶在那台子的边缘,rourou手掌上那道还没收敛起来的血口子便正正压在了石台子上。 第37章 而就在这一瞬间,朕只觉得一股温热而宏大的力量突然涌入身体,舒服得朕只想躺下来好好睡一觉,而朕也真的这么做了,朕就那样紧紧巴在那块黑色的石头台子上完全不想起来。 “大仙?你困了么?这里太冷了,别在这儿睡,快起来。”rourou伸手过来要抱朕,朕赶紧往后躲。虽然朕不知道这台子有什么古怪,但是能让朕这么舒服的地方,可还从来没有过,朕不起来,朕现在死都不会起来的! “殿下,莫再往前了,危险!危险!” rourou背后传来叫喊声,林冠琛快步上来,一把将已经踏上登仙台的rourou拽了回去。而就在他刚拉开rourou的同时,一块巨大的冰棱从上方哗啦一下砸了下来,正砸在rourou方才站的地方,所有人顿时惊出一身冷汗,只除了朕,朕正热得四爪流汗呢。 原本朕只是想在这黑石台子上躺躺,享受一下那舒服得欲仙欲死的舒畅感觉,却不知,很快那股宏大的力量便暴烈起来,黑石台子仿佛有股强大的吸力,将朕牢牢地钉在了上面,这会儿朕就算是想走也走不了了。 那力量如洪水般通过朕与黑石台子接触的每一寸皮肤,每一根毛发冲进朕的身体,在朕的身体里翻涌激荡,朕只感觉骨头都快要被那力量给辗碎了,再这样下去,朕非死了不可啊! rourou!救命啊!朕要死了! “不对,大仙怎么了?”rourou仿佛听见了朕的求救声,挣开林冠琛紧紧拉着他的手就要朝朕奔来。林冠琛哪里敢放开他,让他跑到又湿又滑还可能随时被冰棱子扎成筛子的黑石台子上来,赶紧一把将他抱住。 很快,在那股力量的冲击下,朕只觉得五脏六腑都移了位,骨头也像是碎成了渣渣,只疼得朕眼前阵阵发黑,最后,最后一波远超前浪的巨痛疯狂涌来,朕竟然真的眼前一黑,就此昏死过去了。 朕再次醒来的时候,已经回到了静院,朕被裹得暖和和地躺在rourou的床上,帐子外面有烛火晃动,天应该已经黑了。 朕心有余悸地起身,抬了抬爪子,又摸了摸肚子,确认自己并没有粉身碎骨,除了有点腰酸背痛外,身上也没有哪里疼得特别厉害,才总算是放下心来,恍惚只觉得在登仙台上被那莫名其妙的力量灌顶似地蹂躏了一回可能只是在做梦。 扒开帘子,朕看到rourou正坐在窗前的书案上认真地写着什么,在摇曳的烛光里,只看着他小小的身影朕就觉得一阵阵安心。 不过—— 阿东和福临什么时候都这么缺心眼了?这么晚了还让rourou写字,那蜡烛一闪一闪的,再亮也会坏眼睛的!朕蹭地一下跳下地,落地的时候莫名感觉脚底一轻,险些栽个跟头翻出去,好不容易站稳了,再抬脚,却没有了刚才那好像全身都没了重量似的奇怪感觉。怎么回事? 朕这儿正一头雾水,却见rourou听到动静回头看过来,见到朕立时一脸惊喜:“啊,你醒啦大仙!” 喵~~朕冲他叫了声,任他把朕抱进怀里蹭毛。 “你这小东西,胆子那么小,就不要跑那么快啊,就算跑得快,你跑上去倒是跑回来啊,结果呢,掉块冰碴子都能把你吓晕了,为了去救你回来,害得我还被师父罚,你可真够没出息的。”说着,rourou伸出一根手指头在朕脑门上戳了一下。 吓晕?朕呆了呆,随即明白,rourou是误以为朕是被冰瀑上掉下来的冰碴子吓到才昏死过去的,额……在他眼里,朕胆子难道只有耗子那么丁点大么?不过,救朕还有被师傅罚是怎么回事了? 朕从rourou怀里钻出来,一个纵身跳上书桌,却见桌子上那厚厚一沓写好的大字全部是同一句话—— “千金之子坐不垂堂,百金之子不骑衡,圣主不乘危而徼幸。”还没等朕想明白rourou为什么会被罚写这个,就听见棉帘一响,朕抬头一看,一个高大的身影已经撩帘走了进来。哎?卫隐?上午东华老道才说卫隐要来,没想到这么快倒来了? “师傅。”rourou见卫隐进来,赶紧站直。 “还没写完?”卫隐侧头看了一眼桌上的纸笔,还有旁边撂了厚厚一沓的写好的大字。 rourou赶紧走到桌前,将那些写好的大字交到卫隐手里,有点不安地道:“才,才写了二十遍。” 什么叫才写了二十遍,那句话可有二十三个字,写二十遍就是四百六十个字,卫隐这是要干嘛?是要把rourou这小细胳膊写断吗? “太晚了,明天再接着写,灯暗伤眼。”卫隐坐到桌前,拿起rourou写好的大字,一张张看过,看完点点头,“嗯,还算认真。” rourou听见卫隐这么说,明显松了口气,还沾着墨迹的小手伸过来就要抱朕,谁知道却被一双大手越过头顶,直接将朕抢先抱了过去。朕赶紧朝rourou伸直爪子求救,可是面对自己的师傅,rourou对朕殷殷求救的四爪只能视而不见,卖主求荣地将朕献到了师傅的膝盖头上。 “大仙没事吧?什么时候醒过来的?”卫隐的手指修长,指节分明,手心带着些许薄茧,他把朕放在大腿上,两只手一前一后地替朕按摩梳毛,嗯~~说实话,其实伺候的还满舒服的,当然这种感觉只能建立在朕闭着眼睛,不去考虑他总想把朕抱回自己屋里的可疑行为上。 “就师傅你进门前刚刚才醒。”rourou只能乖乖坐在对面,眼巴巴看着朕被他师傅按在手底下揉来搓去,要朕说,你才是那个没出息的,就知道看着,你倒是把朕抢回去啊?嗯嗯~~舒服,来,再给朕揉揉肚皮,朕懒洋洋在卫隐腿上翻个身,让他继续给朕顺毛。 “今天师傅凶了你,你心里可有怨言?”卫隐突然道。 什么?!姓卫的你居然敢凶rourou?朕一下子弹起来,卫隐被朕吓了一跳,赶紧把差点从他腿上掉下去的朕抱回来。 “不会,昕知道自己做的不对,可是……” “怎么?还有可是?” “可是,大仙有危险。”rourou小小声地嘀咕。 “你若是出了什么事,大仙才是真的有危险了。” 卫隐脸板了起来,“身为帝子亲王,怎么可以光知道逞匹夫之勇,难道大仙知道你为了救他不听劝告,冲上登仙台,差点被掉下来的冰棱扎成刺猬就会感谢你吗?当时若不是为师及时赶到,你以为你现在还能平平安安地坐在这里被罚写什么大字么?你要知道若是你出了什么事,大仙就是第一个活不成的。” 听到rourou言辞间仍旧带着不知悔改的意味,卫隐不禁疾颜厉色起来。 而朕在听到卫隐这些话后,大致上也猜出白天在朕昏死过去之后发生了什么,在被rourou的行为深深震惊之余,实在忍不住咬牙想道:这小子……可真是欠揍啊! 虽然小家伙很欠揍,但是到了夜里,朕跟着rourou钻了被窝还是忍不住抱着他的小脑袋使劲舔了个够,到第二天早上,朕更是用自己的方式对他充分表达了朕十分感动的心意——rourou是被朕一屁股坐醒的。 第二天,趁着卫先生授课的机会,朕独自一个又去了登仙台,当朕来到那块大石头跟前时,却是呆了呆,朕居然看不见那块黑色的大石头了,因为那块黑色的大石头表面已经完全变成了白色,昨天晚上又飘了雪,虽然不大,可是还是在石头上积了厚厚的一层,朕记得之前来的时候,头天夜里也是一夜大雪,可是那块石头上却连一点雪片都没有的。 朕试探着伸了一只爪子出去摸了摸那石头,可是再没有任何异常,石头冰凉彻骨,跟朕脚底下的石头台阶一般无二,朕试着走上去,可是这回无论朕怎么在上面蹦哒都再没有什么暖流或者力量侵入朕的身体,它就像一块普通的山石一样,除了比别的石头大点、黑点再没有了任何区别。 朕失望地回到了静院,而之后的几年里,朕又独自或者跟着rourou一起去了很多次,但不管朕再去多少次,那块石头都没有再出现过任何异样。 那些涌进朕身体里的力量是什么呢?它们又到哪里去了?它们只是在朕身体里溜达了一圈就散掉了吗?如果还在,为什么朕感觉不到?这些疑惑深深地困扰着朕,但是也只困扰了那么几天,再过了一段时日之后,朕就把这件事情忘到了八千里之外,该吃吃、该睡睡,又过回原本逍遥自在的日子了。 而自从卫先生上了山,那三个野小子的自由日子便算到了头。 古语云有一利必有一弊,可是生弊之时却往往也伴着利,因为离了宫廷,卫先生教起三个学生来反倒更加方便了,很快长云观里这座小小的院落便热闹起来,时不时就会有一些自称是卫先生朋友的人前来拜访,还有一些由皇帝特地指派过来的客师上门,少则住上三五日,长的甚至能住上一年半载,虽然很多人看上去都有些古古怪怪,但言谈行止间却显然都是学有专精的异人。 都说山中岁月容易过,朕就那么静静地守在一旁,看着三个孩子渐渐长成英姿勃发的俊俏少年。 第38章 六年后?梓宁宫 “儿臣给母后请安。”二皇子披着轻软的银鼠皮大氅款步走进了皇后寝殿。 今年入冬以来,皇后身上总不大好,当年生子时二皇子性命垂危,她也损了根本,二皇子经这十几年的调养总算是日日见好,她的身子却是一日不如一日,尤其是一落雪,她就觉得骨头缝里都在冒凉气,酸疼涨痛,简直一步都不想走出烧着地龙的屋子。 “起来吧。”皇后见到二皇子,摆了摆手,让他平身,随即便有机灵的宫女搬了绣墩过来放到二皇子身后。 “母后今日身子可好些?”二皇子很是恭敬地问候。 皇后神色淡淡,“到了这个时节就是这样,总是好不了的了。看你的气色倒还不错,今冬以来倒是没有再病了。” “母后何出此言,依儿臣看还是药不对症,要不换个大夫看看吧。”二皇子很是恭顺地劝说。 “王御医是本宫最信得过的,当年要不是他妙手回春,哪还有你我母子的性命,我身上这病说穿了是当年生你落下的暗伤,他治不好,别人更不会有什么法子。”皇后对二皇子的提议却是不感兴趣,转而仔细看了看二皇子的脸色,“你的气色看上去倒是不错,今年入了冬没再犯病吧?” “没有,托母后的福,儿臣一切安好。” “嗯,当年你还怨怪母后让你吃那苦药,现在知道母后是为你好了吧?” “母后说的是,儿臣当年年纪小,不懂事,让母后cao心了。” “身子既然无事,就好好跟着师傅进学。”一边说着,皇后一边挥了挥手,将殿中所有宫侍都撵了出去才继续说道:“你父皇的身子骨是一年不如一年,今年入了冬连病了两场,到现在都没恢复大朝。你心里要有个成算,明白吗?” “是,母后,儿臣知道。”二皇子听到皇后这么说,立刻轻轻地点了点头。 “还有一件事,你也要上心。过了这个年,那个棺材子就满十二了,你父皇肯定是巴巴地要接他回来。虽说这些年他一直老老实实待在长云观,看上去好像真对那个位子没什么想法,可是架不住你父皇有什么想法。我和你外祖商量了,且得想个法子让他回不来,有个老四在就已经够麻烦,若是他也回来,这变数就更大了。” 二皇子听到皇后提起三皇子尚昕,目中顿时阴光一闪,只是皇后正专心想着之前与自己父亲魏国公见面的事,并没有注意到自己儿子神情间的变化。 “儿臣倒是希望母后莫要阻止三皇弟回来。”二皇子突然开口。 “你说什么?”皇后愣了愣,回了半天神才听明白自己儿子刚才好像说让她不要阻止臻王回宫。 “三弟回来,这宫里才更热闹。”二皇子淡淡一笑,皇后蹙起眉头盯着儿子,一时竟没有理解他说这话的意思,二皇子见皇后没领会他的话意,只得再补充一句:“母后,三皇弟回宫,有人比您更不乐意。” 皇后听罢不禁微怔,过了半晌再抬头,却见儿子已经远远的出了殿门,她轻吐口气,身子重又懒懒地躺回暖榻上,是了,她的儿子既占着嫡又占着长,就算皇帝偏心,也得顾忌着皇室正统的规矩。 与其替别人铺平了路,倒不如大大方方接那老三回来,这宫里自然有人比她着急。 端妃宫清阳殿 “皇后亲自去兴德宫了?”端贵妃听到宫人报来的消息着实吃了一惊,片刻后,那画得温婉的柳叶眉轻拧,“她可都大半个月没有出宫了,这外头冰天雪地的,她身上不疼了么?” 一边说着,她一边接过旁边宫女送过来的百花蜜乳轻啜了一口。 “她身子虽然不好,可是眼看着就要过年了,她身为六宫之主,怎么也得去皇上跟着露个脸,不管她跟皇上情分如何,这年总是要过的。” 端贵妃冷哼一声,“六宫之主,顶着这六宫之主的名头,她可一向悠闲得很呢,这进了冬以来,这宫里要炭那宫里要衣的,她管过什么了?”说的急了,端贵妃额间的衔珠大凤巍巍颤动,粉润的珠色衬得端贵妃面上肌肤奕奕生光。 自从那年在太庙受了伤,又置了气,老皇帝这几年身体越发的衰败,一年里倒有半年都是病歪歪的。没有皇帝的雨露可争夺,这后宫自然就清静起来,最近三年更是连新秀女都没选过。 老皇帝也是早早放出话去,说他已经年过五十,无意再选新妃,民间适龄女子只管各自嫁娶,不需要再为选秀耽误青春了。 这对有野心的家族来说也许很令人失望,但是对后宫那些已经大权在握的女人,或是那些注定入宫就要守活寡的少女来说,却是个绝好的消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