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5节
凌朝风嗔道:“一个小娃娃,你也懂这些?” 霈儿在天空翻腾,笑道:“爹爹,我可是神啊。不过娘看也不看他,娘好像特别恨他,娘是不是觉得,是他杀了爹爹。” “好了,快回去娘身边。霈儿,千万不能告诉娘这些事,不然你就要回天庭,永远和你娘分开。”凌朝风叮嘱,“你娘很聪明,你要谨慎。” 凌霈答应下,眨眼间,就消失了。 卫腾飞走在宫道上,感觉头顶一阵大风吹过,他自然是看不见什么金光金龙,此刻满心想着,又要被皇帝捉了把柄。 他的手下早就带着强盗头子的脑袋回来复命了,可他却跟着小晚兜兜转转,到这一刻才归来。 清明阁里,皇帝正看地方呈上来的折子,内侍将卫腾飞带进来,见他行礼,便道:“自家人,免礼,你一路辛苦了。” 卫腾飞起身,又单膝跪下:“臣有罪。” 项润淡淡一笑:“不过是迟了几天归来,正经的事并没有耽误,听说你一天就扫平了贼窝,皇叔一直在朕的面前夸赞你。” 卫腾飞垂首不语,对于皇帝这些客套的话毫无兴致,他冷不丁地说:“皇上,穆小晚到京城了。” 殿门外,皇后抱着小公主悄悄地来,她是从侧门进来的,并不知道哥哥回来了,本是想带着女儿来给皇帝解闷,没想到走到门边,就听见哥哥的声音。 哥哥更是说,小晚到京城了。 “她离开白沙镇不久,朕就知道了。”项润放下手里的折子,轻描淡写地说,“你知道他们客栈跑堂的那个少年吗,叫二山也叫凌出。” 卫腾飞道:“原先不熟悉,来的路上发现小晚在找这个人,臣也派人打听了一番,才知道他如今很出息。” 皇帝笑问:“你要去帮小晚找他吗?” 卫腾飞沉着目光,颔首:“想帮她做一些事,凌朝风死了,她一个人很可怜,连小毛贼都敢欺负她。” 门外,突然传来婴儿啼哭的声响,皇帝不禁蹙眉,卫腾飞也是惊愕地转身,只见皇后怀抱着小公主走进来,怔怔地停在门前,问他:“哥,你说什么?你说谁死了?” 这一下,便是瞒不住了。 似烟一直在等小晚的消息,想知道她生男生女,想知道她是否平安。凌霄客栈的变故,让她为好姐妹揪心,不知小晚他们漂泊去了何处。 但她总是想,有凌掌柜在,小晚就不会有事,她不论在哪里,都会被宠爱呵护。 可现在,哥哥却说,凌朝风死了。 “我想知道所有的事。”似烟目光坚定地看着她的丈夫,她知道哥哥不会不说,但皇帝可以不让他说,所以她不问兄长,直接问丈夫。 项润愠怒,吩咐卫腾飞:“你退下。” 卫腾飞欲言又止,但想meimei要与皇帝一生一世,他们之间难免会有矛盾,夫妻之间的事,自然还是两个人自己来解决的好。 而似烟不是无理取闹,也不是没有身为中宫的自知,她抱着女儿慢慢走近项润,冷然道:“在皇上看来,臣妾不配知道这些事是吗,皇上是害怕臣妾无理取闹,还是怕臣妾使性子不顾大局。在皇上眼里,臣妾到底是什么样的人,臣妾只配为您生儿育女,然后稀里糊涂地度过这一辈子?” 项润怒然:“难道朝廷的事,朕都要向你汇报,你是皇帝,还是朕是皇帝?” 似烟丝毫不惧怕,反而一步一步走得更近:“自然要分什么事,说到底,皇上是没有信心臣妾会永远站在您这一边,又或是皇上从一开始就觉得,自己做错了,所以不敢说。” “卫似烟!”龙颜大怒。 “皇上的心思被说中了吗?”似烟直视着他,眸中泪光莹莹,“可哪怕你做错的事,哪怕数万万百姓都反对你,任何事,我都会站在你身后,我如此努力着,我努力让自己成为可以站在你身边的人,你却不信我。” “似烟……” 此刻,凌朝风蹲守在宣政殿飞檐之上,远远看见小晚带着霈儿和彪叔连忆一起,离开了客栈,他们的马车往国子监去,在大门前停下了。 傍晚时分,学堂散学了,学生纷纷离开,毕振业走在人后,毕府的马车就在不远处,可是他不知为何,看了一眼站在边上的人,一个身材魁梧样貌粗犷的男人,身边却站了两位年轻美丽的女子,而身后有人走过,正互相说:“他们好像是来找凌出的,说起来,凌出走了这么久,怎么还没回来。” 毕振业眉头微颤,主动走过来,问道:“请问几位,是找凌出?” 连忆福身,道:“公子有礼,请问公子可见过凌出,他也是这里的学生。” 毕振业问:“你们是……他的家人?” 正文 129 皇帝的劫难 “公子有礼,我是凌出的嫂子。”小晚上前道,“请问公子有没有见过凌出,知不知道他去了什么地方?” “那日我在路上遇见他,他说家中有事要立刻返乡,托我向学里告假,之后便再没见过他,我以为他回黎州了。”毕振业好生回答他们,他自然是聪明的,便问,“难道他没有回家。” 小晚颔首:“与我们相熟的朋友送信来,说他回家了,但是我们等了很久也没见他回来,就一路找到了京城,结果连人影也没看见。” 毕振业见这小娘子神情淡雅气色苍白,虽然谈吐举止礼貌合宜,但不拽那些文绉绉的言辞,说话清清楚楚,十分爽利。 他知道凌出的哥哥叫凌朝风,是黎州府白沙县凌霄客栈的掌柜,连客栈里打杂做饭的人他都知道,还知道他哥哥前年娶了一个乡下姑娘。 而此刻,边上的这位姑娘开口就不同了,连忆礼貌地说着:“公子若是见到凌出,请转告他,家中十分着急,我们眼下住在他曾落脚的客栈,四五日内暂不会离开。公子若有任何消息,请您拨冗到客栈相告,我们必当感激不尽。” 毕振业觉得,这位姑娘,莫不是家中书香门第,就该是大户人家的千金,可他所知道的客栈里,却没有这么一号人物,她与凌出又是什么关系?那客栈真是神奇得很,到底发生过多少故事。 毕府的人见少爷与陌生人说话,便上前来询问怎么回事,怕少爷被坏人纠缠,毕振业将他们喝退,好心地与小晚说:“我与凌出是同窗,自然不能不管他的事,家中能出几分薄力,请嫂夫人放心,我会尽力帮忙寻找他。若有消息,一定立刻到客栈相告,嫂夫人在京中若有不便,也请不要客气,在这里你们就能找到我。” “多谢公子。”小晚和连忆都很感激,虽然他们还不知道,这位到底是什么人。 毕振业离开学堂,一路都在想凌出的事,到了家门,连meimei在门前等他,他都没在意。 “哥,你中邪啦?”寒汐上前来,在他眼前晃一晃,“你看不见我?” “臭丫头,就不能念我好。”毕振业嗔道,“你这样胡说,奶奶又该责备你了。” “是啊,你是玉你是宝,连说你不好都不行的,可我呢,皮实得很,不打几顿不老实。”寒汐不服气地说着,“奶奶就是偏心。” 毕振业笑道:“奶奶近来不怎么责备你了不是,也不用家法吓唬你了。” 寒汐得意洋洋地说:“那可不,现在我可是和奶奶有小秘密的了。” 她一说出口,赶紧捂住了嘴。 毕振业瞥她一眼:“什么秘密?” 寒汐连连摆手:“我可什么都没说,我什么都不知道。” 小姑娘一溜烟地跑了,毕振业轻叹,但见家人来找,老爷在书房等他。 在家人眼中,少爷惧怕老爷,其实毕振业并不怕他爹,他只是很无奈罢了。 无奈自己不够本事,不能在父亲面前挺起腰杆,上一回考试他只得了十一名,自己都觉得颜面尽失,又怎么敢在父亲面前放肆。 “爹爹。”毕振业恭恭敬敬地站在书房门里。 “你走近些。”毕丞相打量了儿子有一番,便道,“等下换了衣裳,随我到将军府去,卫将军平寇有功,皇上赐下御酒,要大臣们前去恭贺。” “是。”毕振业答应下。 “再有一件事。”毕丞相说,“我要你为寒汐提亲。” 毕振业一怔,抬眸望着父亲:“提亲,向谁提亲?” “蠢材。”毕丞相愠怒,“不知变通。” “向卫腾飞?”毕振业不自觉地念出这个名字,但脑中一想,忙道,“父亲,卫腾飞已经三十二岁了,寒汐才十七岁。” 毕丞相皱眉:“这又如何,倘若是家中原配过世,年轻的继室入门,莫说差十五岁,差五十岁也多的是。” “嫁到川渝,千里相隔,奶奶必定不同意。”毕振业还想为meimei争取一番。 “闭嘴。”父亲呵斥,“你只要在今日的聚会上,向卫将军提出,想将meimei嫁给他,其他的事一概不用你管。我希望你像个男人,遇事果断一些,不要扭扭捏捏,叫我恨得牙痒。” 毕振业却是当真不扭捏,正视父亲:“寒汐的终身大事,要祖母母亲和寒汐都在,要寒汐自己愿意,寒汐不点头,我绝不会开口也绝不答应,爹爹就是要把她捆着嫁出去,我也会去把meimei抢回来。” 丞相大怒,冲上前扬手就要扇儿子的耳光,可他眼里一贯没出息的儿子,却毫不畏惧地瞪着他,父子俩剑拔弩张,毕丞相去放下了手。 他沉甸甸地说:“这件事不用你出面了,可你要给我好自为之,别多管闲事。新君即位两年,不知不觉,他已经把朝廷里的旧牌洗完了,哪天我头上乌纱帽不保,你就再也不是丞相府公子,连你自己也没资格考功名利禄。你的祖母,你的亲娘和meimei,都会一道去风餐露宿。伴君如伴虎,毕振业,你还嫩得很。” 年轻人抿着唇,无法反驳父亲这番话,可他还是憋出了一句:“爹,若要联姻巩固地位,你让我来做,公侯王府的千金,我谁都愿意娶。爹,你不要逼寒汐,她不懂事,她会想不通,她……” “滚出去。”毕丞相说罢,转了过去。 毕振业走了几步,又回身,道:“凌出失踪了,爹可知道?” 毕丞相不言语。 “爹,他的家人……” “滚!” 外面的家仆,又见少爷垂头丧气地从书房出来,猜想少爷必定是又被老爷责骂,下人把这话传到内院。 老夫人便叹气:“他是要毕家绝后吗?小的不要,大的不疼,让他纳妾多生几个他也不乐意,当初倒是要死要活的纳妾,说到底,他这辈子对得起谁?只怪我生了个混账儿子,老来不消停,活该遭报应。” 而老夫人说这番话时,毕夫人刚好端着参茶来,站在卧房门外听得真真切切。 是啊,十几年过去了,她在婆婆眼里终究还是个妾,哪怕她侯府出身又如何。 当初丈夫要将她扶正,老夫人也是千万个不情愿,说什么没有把妾扶正的规矩,妾就是妾,正室夫人一定要明媒正娶。 毕夫人将参茶交给下人,拂袖而去。 行将暮色,京城里还是这样热闹。 回客栈的路上,小晚给儿子买了大rou包吃,牵着儿子的手走进店里,客栈里不见客人,只有神情严肃的人站了一排又一排。 一位贵妇人坐在八仙桌旁,见了他们,忙站起来了。 “小晚,你来了……”似烟一开口,眼泪便落下来。 眼前的人,穿着青灰素衣,系一抹绀色腰带,乌黑的头发上,只有一支银簪子将发髻固定,面色苍白眼眉沉静,满身透着清冷气息。 当初匆忙将绿豆糕包在手帕里递给她,温柔地请她路上吃,让人一眼就觉得温暖有朝气的小娘子,真的是眼前这个人吗? “娘娘。”小晚带着儿子,跪了下去,连忆记得这位当初也曾出现在府里,如今想来,难道就是当今皇后?她忙跟着一起跪了下去。 似烟慌忙上前,将小晚搀扶起来,哽咽道:“你跪我做什么,小晚,你要我怎么办才好……” 她的目光,落在边上胖乎乎的小家伙面上,他吃着大rou包,满嘴油汪汪,忽然就冲她笑了。 这一笑,像极了小晚,可似烟听哥哥说,这是小晚和凌掌柜收养的孩子。 不久,小晚便与皇后去了楼上客房,连忆抱着霈儿,和彪叔等在楼下,彪叔叹道:“孟姑娘,我说句不合适的话,只怕当今皇帝,是知道二山的下落的,你看我们的一举一动,他们都了若指掌。” “那是什么意思?”连忆问,“您是说……” “是福是祸,不好说。”彪叔摸了摸口袋,想抽一杆烟,可见大内侍卫和宫女太监站了一屋子,他还是作罢了。 楼上,好姐妹久别重逢,本该是互相抱着稚儿说着欢喜的事,听着他们笑,听着他们哭,可现在,却是这番凄凉光景。 “小公主一定很可爱,可惜没机会去见一面。”小晚说,“找到二山后,我们就要回白沙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