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又过了一会儿,王家舅舅也来了:“大姐,我给送腊八粥了!” 最后只有孙氏家的腊八粥是中午之后送的腊八粥,一般来说出嫁的姑娘在家是尊贵的,所以娘家送腊八粥是越早越好。而午后才送来腊八粥,除了那些住的真远的,是很少见的。 由此可见孙氏和娘家关系不大好——赵莺莺猜测当年孙氏恐怕因为嫁给赵福格外怨恨娘家,长久下来娘家也就不愿意热恋贴冷屁股了。 在这个赵家小院里没有秘密,稍迟一些就有孙氏发脾气。那位孙家送腊八粥的妇人应该是她嫂子之类的,什么都没有讨到就被赶了出去。 “拿这个东西来做什么!打我的脸么?我家就是没有腊八粥也不要这白水一样的东西。”孙氏就叉着腰站在东厢房门口。 赵莺莺伸着头看,果然看到西厢房泼出一碗腊八粥。洒在地上留下一片迹:“的确太薄了一些,里头见不到多少果仁、豆子之类。” 这句话是王氏低低地说的,按照赵莺莺这几个月的粗浅了解,时人爱面子。如果是自家吃的粥也就罢了,送出去的,特别是送到出嫁女家的粥必定是好的。不然出嫁女婆家的人见了都要讥笑。 孙家这样怠慢孙氏,就事论事,孙氏发这样大的火并不过分。当然,孙氏这样让人没脸,最后居然没有还一碗腊八粥回去,这也让人无话可说了——原本是孙家的错,也变成两边都有错了。 第44章 腊月里大人忙, 进了腊月一切年事就着紧了起来,准备整个腊月和正月用得着的吃用东西就是其中最重要的一样。 之前赵莺莺家买了半扇猪rou和两条大鱼, 猪杂、猪骨头、鱼杂足够她家从腊月初一好吃好喝到腊月初八了。在这之间赵莺莺家腌好了腊rou腊鱼, 准备好了各家礼物......一起毕了,赵莺莺和家人一起看到满柜的米豆、满缸的腌rou,以及准备过年的纸扎香蜡年画对联等, 心里升起来一种满足感。 ——就好比仓鼠喜爱储存粮食,不把小窝里填满是绝不休息的。一般的平民百姓又何尝不是如此, 只盼着积攒的家业多一点,这样日后也就更有保障。 现在家里各处塞的满满的, 看起来就是一副节庆有余的样子, 家里人谁看了都欢喜吧。 腊月初八这一日, 赵莺莺家里的腊八粥倒是极好, 不过一整天只喝腊八粥也不能够, 即使按照说法这腊八粥自腊八以后可以日日喝, 喝的越久越好。 所以傍晚时候王氏就照常去做饭,赵莺莺也是吃了两顿甜粥嘴巴发腻, 立刻追着道:“娘,今日吃什么好东西?” 王氏指了指灶台上一盆鱼杂碎:“你大伯母做腊rou用的鱼多, 这些鱼杂碎她家吃不完,送了一些过来。我看这鱼杂碎好,今晚上不用买菜,就做鱼杂碎火锅就是。” 这件事赵莺莺知道,正房那边今日才开始做腊货。不像自家以猪rou为主, 正房那边是以腊鱼为主。这倒不是说正房里的人喜欢腊鱼多过腊rou,只是猪rou价贵,鱼rou价贱而已。 而多些鱼rou可以省钱的同时,也显得腊货准备的多,整整一排挂上,琳琅满目倒是显得很丰富。况且大房里的人虽然不见得更喜欢腊鱼,但也不讨厌,说到底这还是一道荤菜呢! 世上吃不饱饭的人多了去了,这都能吃上鱼rou荤腥了,还有挑剔的吗?显然没有。 只不过一次性杀了这么多大鱼一定有许多鱼杂碎,大房自己吃的话恐怕要吃上几天。鱼这东西本就是吃新鲜的才好,即使是冬天也没有久放的道理。所以大房索性分了两份出来,东厢房和西厢房都送了。 王氏熟门熟路地清洗鱼杂碎,所谓‘靠山吃山,靠水吃水’,生活在湖乡水泽的人总是格外会吃鱼的。扬州这块地方也一样,鱼身上各种地方各种吃法已经想尽了办法了。 红烧鱼尾、清炖鱼头汤、炸鱼排、一鱼三吃...就连鱼嘴唇上铜钱大小的一片rou也能专门做一道菜——嫩滑不输豆腐,但滋味更加丰富鲜美。 不过鱼杂碎相比这些也算是格外不登大雅之堂的存在了。只因为动物内脏一般就比较低贱,乐意吃者少。另一个鱼杂碎格外腥气,处理不好惹人生厌,这就更没有人吃了。一般来说只不过是炖鱼的时候一个添头,再不然就拿去喂鸡、做肥料。 但是真有行家,那也是好食材! 这一回宋氏买的鱼里恐怕有几条鲤鱼,其中还有肚子鼓鼓的鲤鱼。所以鱼杂碎看起来东西多,紧紧箍箍的鱼籽,绵软筋道的鱼鳔,脆脆的鱼肠,深灰色的鱼肝。也正是因为这些东西多,王氏才想到了鱼杂碎火锅。实在是这些东西摆在面前就是让人只想到这个菜了。 说实话,一开始赵莺莺也觉得腥气。但是随着鱼杂碎火锅做出来,那就只有香气扑鼻了——除了各种鱼杂碎在锅里沉沉浮浮之外,就是上面一层红通通的干辣椒、青绿色的蒜叶、雪白的蒜白、黑灰色的桂皮八角等,然后就是陪着炖火锅的干木耳、小蘑菇。旁边还放着一些白菜叶子、小青菜叶子,这是一边吃一边投下去的。 红油翻滚,一大锅的鱼杂碎火锅看上去红绿白黑等颜色交错,十分好看。王氏把锅子放在了西厢房早就升起来的小炭炉上,笑着道:”吃吧,我尝过了,虽然是顶贱的一样菜,味道却不坏。 冬日里吃什么最好?当然是吃火锅!一家人围着炉子火锅,guntang的菜吃进肚子里,人能吃的鼻尖冒汗。这时候赵莺莺一家就是这样,格外喜欢。 赵莺莺倒是从来没吃过这个,等到家人都动筷了之后才试探着夹了一个鱼鳔。赵吉看了赞:“莺姐儿会吃,这鱼杂碎火锅最好吃的就是鱼鳔了。我年轻时候和朋友出门下馆子,凡是鱼汤之类,吃鱼鳔的那个就得应承多出几文钱的酒呢!” 鱼鳔的确是鱼杂碎里的精华,至于是不是最好那就不好说了。譬如赵蒙就立刻道:“鱼鳔有什么好吃的?最好吃的还是鱼籽,嚼起来特别香!” “那就都吃吃啊!”说着赵莺莺就舀了一大块鱼籽到自己碗里。 要不说好吃的都在民间呢,赵莺莺算是吃过好东西的呢,今天却被一锅最上不得台面的鱼杂碎打倒了——鱼鳔口感绵软而筋道,咬的时候要特别小心,因为里面浸透了红油汤汁,一不小心就会烫到舌头。 鱼籽口感更奇妙,满满的一团鱼籽里有成千上万粒鱼籽,韧韧的yingying的,越嚼越香,还有一种不同的满足感。 另外还有脆爽的鱼肠、灰褐色的鱼肝,都是最不起眼的东西,这时候却越吃越让人欲罢不能。 一家人人多的好处之一是一般来说一顿饭很难剩下什么,就算剩下了,一人多吃一口也能收拾,倒是少了储存的麻烦。今天的鱼杂碎火锅也是一样,最后的鱼杂碎火锅只剩下了红汤和沉在地下的鱼杂碎沫沫,就这几个孩子还想拿这浇了饭。 “罢了罢了,你们几个摸摸自己的肚子罢。这吃进去可不是好事,之后恐怕积了食还要去看大夫!”王氏起身让大女儿收拾:“明日再拿这个给你们做浇头煮面吃。” 世上除了素面和汤面之外,还有白水煮起来的面条浇上些配料的吃法,浇上来的东西称之为浇头或者码子。于是第二日早上赵莺莺就吃上了红汤鱼杂碎面,又香又鲜,又有一股子辛辣,吃的人暖呼呼的。 吃完之后又是忙碌的一天,腊月初九这一日也是天公作美,天色明亮,难得有一个暖洋洋的大太阳。于是王氏决定今日让几个女孩子打扫屋子——其实初九并不是打扫的日子,打扫、洗晒这些有定例的日子。 只不过这件事也没什么好说的,天气这件事从来只有老天爷说得准。若是真等到那一日再打扫,碰上个阴雨天怎么说?到时候缝缝补补洗洗晒晒,甚至于抹桌掸尘都不方便呢。 王氏的身子已经比较沉重了,所以需要格外小心。她最多就是做个擦桌掸尘土的活儿,其余的就只能指望赵蓉蓉和赵莺莺了,好在后来方婆子还出来帮忙,这倒是让她松了一口气。 一般来说妇人爱干净,只要是家里有个管事女人的都不会脏乱到哪里去。可是即使是这样一年到头也难得有大扫除的时候,这扫尘的日子就是做一次大卫生,把平常注意不到的边边角角都注意到。 赵蓉蓉是长姐,正搭了椅子往高处抹。赵莺莺看了一眼,觉得那椅子沉重且不甚高,应该没有什么问题,于是就去拆被子去了。 民间和皇宫使的被子有些许不同,其中有一样就是自家的被面是缝死在了棉胎上的。若要拆掉就得先拿了剪刀把线头剪掉,然后再把缝被子的棉线抽出来——这样看起来,以为是口袋一样的被面其实是方方正正的尺头。 这尺头还不只一块大的,他是一块大的搭上两块小的。小的那两块是被头,这样的部分因为常常受着脖颈磨蹭,脚上蹬踹,往往比另外部分磨损严重颜色脏污。一般来说,清洗的时候也是以这里为重点。 这就好像平常洗衣裳的时候着重洗衣袖、领口、衣襟等部分一样。 不过赵莺莺自己的被子被头很好,赵蓉蓉也差不多。她们两个格外讲卫生,喜欢清洗,睡觉也老实,被头自然也就还好。赵莺莺的被子不算脏,她要是太脏了,从王氏到赵莺莺都不会让她上床,就是磨损地严重,也不知道她是怎么睡的。 赵吉和王氏的被子赵莺莺没有去拆,因为王氏说过那个她要自己动手——赵莺莺记得皇宫里面小主娘娘们的寝具也只会让最贴心亲近的人动,道理应该差不多。所以最后最麻烦的是赵蒙的被头。 赵蒙的被子平常也不放在一张正经床上,白日里头都是拿个布包包了然后塞进柜子里。赵莺莺把被子抱出来,一边拆一边道:“大哥!这被子不是一个月前才洗过的吗?怎么这个样了?” 赵莺莺简直无话可说,连赵芹芹都凑近来看:“大哥的被子还真是,怎么脏兮兮的?难道你不洗澡就进了被窝,还是中衣不洗?当心娘知道了打你屁股。” 赵蒙的被子确实不像样子,大概是晚上大家都回屋睡觉了不会看,白日被子都收起来了看不见。王氏不知道儿子的被子是这个样子,赵蓉蓉和赵莺莺这些姐妹也同样不知道,以至于到了打扫的日子才发现。 赵蒙果然紧张:“你们两个小丫头小声一些,要是让娘知道了,我是吃不了兜着走——不准说出去!再说了,我这怎么脏了?外头大伯家二伯家都在洗被面,谁家的被面不是这样的?” 赵莺莺‘呵呵’,才不和他废话,直接要求:“我和芹姐儿要封口费,你去,外头给我们一人在巷子口买一串糖葫芦。” 赵蒙摸摸头,他确实还有几个零用钱。点点头就一溜烟跑出去了:“你们等着,可别胡说啊!” 赵莺莺和赵芹芹两个互相看了一眼,笑了起来:“芹姐儿,帮我抱一些被面子出去,我拿个大木桶,一桶洗了。” 赵芹芹欢快应了,就抱着有她半个人大的被面出去了。赵莺莺则是问王氏找到了洗衣桶在哪里,然后吭哧吭哧地拖了出来。这木桶是用好木头结结实实箍出来,个头也大,自然沉重。 这时候洗衣服有专门的香胰子,和洗澡用的不一样,香气更清单,去污也更好。只不过这个价格贵,至少比草木灰和皂角贵,所以赵莺莺家也是这两年才用上的。 不过赵莺莺也不是只用香胰子,洗被子可不是洗衣裳,东西大得多,香胰子并不好使。她还使用了皂角,这也是平常家里就会在杂货铺子买的东西之一。 好像是豆荚一样,要用的时候就用石头杂碎,汁液和渣滓直接都放在了洗衣桶里。王氏看她做的认真,笑着道:“厨房里烧着水,你兑一点儿进去,洗这个就不手冷了。” 赵莺莺点头,用大瓜瓢舀了两瓢水进洗衣桶——其实不用也不要紧,洗衣服用的是井水,井水这东西不比河水,向来是冬暖夏凉的。 只不过外面凉,井水离了井底之后不用多久就会变凉。王氏又心疼女儿,两只手冻的红通通的,该多可怜啊! 今日太阳好,正房和西厢房也要洗东西,赵莺莺对门一样拖出了洗衣桶洗被子。做这件事的是赵芳芳——他们家已经能帮上忙的女孩子多,所以孙氏这个做主妇的反而格外清闲。 孙氏只抓着年节里不断供应的瓜子花生走来走去,要是抓住哪一个女儿做的不好,立刻就要大发雷霆。弄得西厢房几个忙碌的女孩子大气都不敢出,好像是劳役遇到了监工。 赵莺莺往洗衣桶里兑热水,孙氏也看见了,白眼一翻:“哎哟哟,这就是我们赵家将来会有大造化的娇小姐罢!果然是娇贵,不就是洗个被面,井水又不凉,就这样还要兑热水——虽说烧水的那点儿柴草不算什么,那也是钱哪!我们这样的门户哪用得着那么矫情!你堂姐不就是正用着井水?” 赵莺莺觉得简直莫名其妙,自己洗个被面兑些热水都惹着你了吗?连这也不放过。心里气性上来,抬起头只道:“哦?” 虽然只是一个字,但是那绝对睡不好乖顺的意思。而且那就好像是一个刻意的语气,总之格外惹人生气。孙氏当即怒道:“二伯娘和你说话呢,没听见吗?赵家怎么生了你这个不懂礼数的东西!” 赵莺莺似乎没当一回事一样,慢吞吞道:“我只是不觉得有必要答二伯娘的话罢了,先不说冬日水冷兑些热水洗东西不算什么。就是有什么...我这些也没有吃过二伯娘家的米,这事儿且轮不到您来管呢。” 赵莺莺从上往下打量孙氏:“您干嘛要找我的事儿呢?我可是姓赵的,这家里正正经经的女孩子。至于您,您不是姓孙吗?真要是有什么事,即使我是小辈,这家里恐怕也是向着我的。” 这是宗族制度下深深的恶意,在本姓人与外姓人的争执中,宗族当然都会向着和自己同姓的人。即使这是一个女孩子,但是就是比作为外姓人的妇女高上一层。 赵莺莺当然不觉得这是一个好习俗,但是这时候用来刺痛孙氏却一点儿负担都没有。 孙氏果然立刻气的说不出话来,赵莺莺也不怕她向之前那一次一样恐怕要打自己:“您可别生气,生气要打人更不必。还是那句话,我不是吃你家的米长大的,您可管不到我身上。真要来,我可就跑了。” 赵家小院就只有这么大,虽然王氏和赵蓉蓉在屋子里,赵莺莺也不怕。自己只要跑两步就能关门——反正她又不是孙氏的女儿,那是‘跑得了和尚跑不了庙’。 最终孙氏果然什么都做不了——她在赵莺莺冷冷的目光里忽然有一种害怕!她觉得她越来越不认识这个侄女儿了,她似乎和以前不一样。不过她以前也没有怎么注意这个侄女儿,所以也不能确定。 只不过这让孙氏意识到了,赵莺莺和王氏一样不好惹。她甚至没有赵蓉蓉的温婉和脸皮薄——她之后很少再专门针对过这个侄女儿了! 只不过撒气在赵莺莺身上不成就只能往她女儿身上去了,正如赵莺莺说过的,她没吃过孙氏家的米,她管不着赵莺莺。所以反过来说也成立,蕙姐儿她们是吃她家的米长大的,所以她怎么管教都有道理。 赵莺莺根本不把自己和孙氏交手算一件事,等到清洗完了才叫大姐赵蓉蓉。赵莺莺身高不够,不好把被面挂上晾衣绳。 两姐妹一人提着被面的一端,赵蓉蓉轻轻一甩,把被面一端甩过晾衣绳,然后再拉扯平展。 “嗳!好勤谨的姐儿,还是方jiejie家的女孩子调理的懂事。不像是我家隔壁姓孟的那家,那家闺女也十六七了吧,横针不动竖针不拈,整天只知道躺在床上挺尸。到如今婚事还没有定下来,这是为什么?不就是因为谁家都瞧不上一个懒闺女呗!”周卖婆又提着她的小竹撞上门了,脸上笑意盈盈的。 今日天气晴好,如果不是想后面还有晴朗日子的,都忙着打扫洗晒。无论是因为自己忙碌,还是因为不想打扰别人忙碌,一般不会上门做客。 方婆子见是周卖婆也满脸堆笑:“说什么说什么,不过是帮着家里做些许小事而已。你这样夸,没得夸坏了女孩子,她们若是尾巴翘到天上去了怎么算?” 周卖婆笑着道:“我这是实话实说,难道有好的还不夸?” 说着两个人就到一角说悄悄话:“方jiejie,我与你说。我有一桩好亲事与你说,官河上面开河船卖小食的史家你知不知道?虽然只不过是个河房小酒家,可也算是有些本钱了,人家也是在岸上置了宅子产业的——还有活钱,做小食生意的日日都有活钱走手上过,日子可滋润。” 方婆子听到这个颇有些动心:“这样听着倒是不错,若是后生好,自然没的说。说起来我家蕙姐儿翻过年去就十五岁了,正是要说亲了,你倒是及时雨。” 这话听的周卖婆连忙摆手:“哎哎,我的方jiejie,可不是这样!上回我不是就与你说了么,我就是做媒也只是给你家老大和老三做,至于你那老二媳妇,我惹不起!若是做了媒,日后有个不好,找我的麻烦怎么说?” “周婶子不用担心,你给几个小丫头片子找的婆家我自然会看看好不好。最后出了事,我也不会找周婶子。”孙氏悄无声息地从这一角栀子花树后面闪了出来。 她说是这么说,周卖婆却不能相信,只笑着打哈哈,想要混过去。孙氏却不会愿意她这么简单混过去:“周婶子怎么说?要不然刚刚说的那个官河上开河船的史家,咱们两家就相看相看?” 她这么说周卖婆可不敢应:“侄媳妇刚才听岔了,这官河上开河船的史家虽然拜托我打听,但人家已经有属意的姑娘了。我之所以来说,其实是为了蓉姐儿。” 孙氏认定这是她在扯谎,因为之前根本没有听到周卖婆说这个,当即冷笑:“周婶子,我晓得世人都是捧高踩低的,这些日子外头对我家和老三那家可是一个地上一个天上。我却没想到,你这个家里认识的长辈竟也是这样的人。” 周卖婆则是只能苦笑:“侄媳妇这句话不是挺明白的么?我就直与你说了吧,不是我捧高踩低,是人家官河河船上史家的意思。人家自己决定的,要的是蓉姐儿——也不能说是要蓉姐儿,只说是要三侄儿家的女孩子。” 说着又补了一句:“侄媳妇别生气,这世界上的事情不就是这样。你仔细想想,你将来给蕴哥儿挑媳妇想要个什么样的。您若不是蕙姐儿她娘,凭良心说,蕙姐儿和蓉姐儿选哪一个?自然是要选一个有丰厚嫁妆。” 有一句话周卖婆没说,那就是蕙姐儿有这么个家带累,人家也要再看一看了。 第45章 腊月中年味已经很浓厚了, 不过进入腊月下旬才真是忙碌着过年的时候。每当这个时候,人们是既喜庆又忙碌, 忙碌到了脚跟打后脑勺的地步。好在这时候人们总结出了口诀规矩, 安排生活。 “二十一,送闺女;二十二,送小四;二十三, 祭灶官;二十四,洒扫尘;二十五, 和煤土;二十六,割下rou;二十七, 去赶集;二十八, 蒸年馍;二十九, 打壶酒;三十, 墙上贴上胖孩 ;初一, 撅的屁股作揖。” 按着这个口口相传的口诀来做, 中间各家不同再做调整,安排年事也就尽够了。 腊月初八之后, 整个腊月有一个重要日子到了,腊月二十四, 过小年、祭灶神。赵莺莺跟着大人忙来忙去,倒是觉得新奇。她在宛平县刘家和皇宫里的时候都有过年,但南北习俗迥异,倒是有很多不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