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节
钟岚是在出版社里做小编辑的，每日就对着广大书海和各种写手，最大烦恼是审稿审得眼睛疼，珍珠少之又少，大多只能收作冲量文。她没追问是什么方面的人脉，自然也不打算利用它来获利，待雨停了，确定老先生确实没大碍能走动之后，就直接回家了。 这串数字，应该会在她手机里，成为一次做好事的愉快纪念吧！ 这一夜，心情愉快的钟岚睡得前所未有地好。 是夜无梦。 睁眼的时候，是被《小跳蛙》的音乐叫醒的。她翻身一个激灵，顺着声音的来源摸去，迷迷瞪瞪习惯性地按掉了闹铃，看了看手机的款式，华为p6，感觉哪里不对劲，又在枕头下摸到了另一部手机，iphone 9。 钟岚松口气，还是熟悉的机型，熟悉的配方。 不对！ 华为这手机，也很熟悉，加上《小跳蛙》的闹铃，简直熟悉到引出了她的另一个联想……她在高三的时候，因为复习时精神太紧张，觉得这一首歌能放松精神，又比较振奋人心，於是设成了起床闹铃，只是在高考过后，不想回忆这段高度紧绷的岁月，所以没再听过这首歌，自然也不可能再用它来做闹铃。 瞪着两部手机荧幕上的6：00，钟岚有个大胆的想法。 水果机没有信号，电量满格，华为则是电量只剩八十，有网有信号。她用后者上网查询，2xxx年1月1日，她高三那年，而现在，距离高考还有半年，她往后一仰，躺回床上，两眼一黑，差点晕过去！ 钟岚想起以前做过的一个噩梦，梦回高三课桌上醒来，第二天就要高考了，而梦里的她什么都没复习，吓尿了，哭嗷说要没大学上了。 而现在，恶梦重现。 她思绪很清晰，完全不是脑子进水的梦中状态，她爬下床，还没来得及掐脸蛋，大拇趾就踢到了床角，疼得她龇牙咧嘴，确定不是做梦了。想找谁嗷一嗷这奇遇，水果机没信号，华为里的好友，在25岁的她来看，绝大部份是七年没联系的人了，关系好得可以分享这种事的，都是在大学认识的朋友。 钟岚坐在椅上，对着一桌子的三年高考五年模拟发呆。 今天是周二，第一节 课在07：30开始，她高三的时候习惯六点起床晨跑记单字，活络脑子，还有……为着永不可能实现的体重而努力。钟岚垂下眼帘，带着自嘲意味地扬了扬唇角，幸好习惯起得早，这时距离第一节课，还有足够的时间让她缓过来。 到底是怎么回事？ 平时网络小说看得多，撇除掉整人节目之类的设想，她想，也许自己是重生了。忆起昨日下午在凉亭和龙伯的对话，她浑身一激灵，没来得及狂喜，只是越想越是心惊胆颤。 ──如果神来了，你想许什么愿？ ──让我重生吧！ 没想到，一语成谶，真让她重生了。 时间段还精准地降落在她要求的高三，想到自己当时说的是‘回到高三的时候’，幸好还有半年时间，要是龙伯将没复习过的她投放在高考考场，第二天社会新闻，现场昏厥失去意识的高考考生就得有她一个。 钟岚像胸膛里揣着浸透了水的加热包，膨胀发热，随时要炸。 她想到自己说的下一句──如果能让我跟其他神仙做个朋友，让我不那么倒霉就好了。 将水果机从休眠状态中唤醒，钟岚紧张巴巴地点开了聊天软件扣扣，试图登上昨天存着的，龙伯给的扣扣帐号。明明是一格信号都没有的手机，居然成功登上了另一个帐号！ 这是一个相当朴素，称得上是老干部风格的扣扣帐号。 昵称：龙尊者 所在地：昆仑位面 q龄：0 帐号新簇簇的，头像也是默认的纯色淡绿，粉笔痕画出的企鹅模样，可见注册不久，帐号主人也不在这方面花心思，甚至大方地将它送给了一个有恩於他的年轻姑娘。钟岚盯着‘龙尊者’和‘昆仑位面’，一秒脑补了百万字玄幻小说，心脏砰砰跳。 联系人列表里，孤伶伶地躺着一个叫龙泽的人。 钟岚刚登上帐号，消息就弹过来了。 龙泽：爸，你上线了 龙泽：我把你拉进群，跟小辈们认识一下吧 下一秒，一条入群邀请就弹了出来──【龙泽】邀请你加入【位面交流群】。 emmmm…… 钟岚沉浸在喜当爹的震撼之中，久久不能自拔。 回过神来后，她自然不会再占对方这种便宜，连忙跟对方将事情的来龙去脉说一遍，又当作抓住了救命稻草，想问清楚到底发生了什么事，她是真的重生了，还是作了一场梦。 龙泽：…… 龙泽：我明白了，谢谢你。他不喜欢接触新事物，将帐号送给你也能理解，既然送给你了，你就好好用着吧，把帐号昵称换一下，欢迎你进群。时间回溯的事，父亲应该是将你投放在人类位面其中一面的特定时间段了，类同你们所说的重生吧，不必担心。 钟岚犹豫了一下，将昵称换成了自己的全名，头像也换上了一张在手机相册里翻出的布偶猫照片，确保不会再引起误会之后，再点了同意进群。映入眼帘的，是一个百人群，群主正是刚才邀请她进去的儿子……啊不，龙泽。 【魅魔】卡瑞娜：欢迎新人，么么哒 【海妖】塞壬：群主亲自拉进来的，难得，你是哪个位面的？ 【群主】龙泽：给她改头衔了，是尊者的朋友，年纪很小，我还有事，你们先聊对於年纪很小这个评价，钟岚觉得有必要澄清一下误会。 【人类】钟岚：我已经25岁，不小了…… 【魅魔】卡瑞娜：25岁！尊者怎么会有个这么小的朋友，按比例来说的话，连我的年龄和你比，都是老头和受精卵了，好小啊，摸摸头！ 受精卵钟岚一脸懵比。 海妖塞壬将话题岔了出去，这俩看名字像是来自同一个神话体系的，抹掉头衔的话，在群里的对话就像一对感情很好的闺蜜，瞧不出非人之处，甚至还很接地气。魅魔卡瑞娜很快被好友转移了注意力，开始抱怨起另一件事来。 【魅魔】卡瑞娜：我不能再玩人类位面的微信了，每次看朋友圈里的化妆品跟面膜都好心动啊qaq小钱钱要花光啦，你们人类都好亲切啊，我说没钱的时候，萌萌还推荐我加入她们做代理，可以用代理价拿产品，一边自用一边卖，我有点心动…… 说着，她还在群里贴了数张朋友圈的截图。 【颜玉玉尊贵代理：萌萌──顾客的反馈是最真实的，用了我们颜玉玉一次，已经被圈粉得不要不要滴！[心][心]同样的价位都试过不少，这样立刻起效的却只有颜玉玉一家[胜利][胜利]迷信大牌的小可爱们，你们的脸还被酒精刺激得不够吗？不妨来试试颜玉玉，纯手工制作面膜，无添加，全天然！】这画风，在地球生活了25年的钟岚再熟悉不过了，不就是三无面膜么！？还推荐加入代理，恐怕还有传销成分。卡瑞娜却深信不疑，被花言巧语唬得一愣一愣的。 【海妖】塞壬：你这么美，为什么要用面膜 【魅魔】卡瑞娜：你不懂女人呢！ 【海妖】塞壬：？ 两人聊得热火朝天的，似乎没有钟岚插嘴的余地，但卡瑞娜发的截图越多，她就越肯定这不是什么正经面膜。终於，在看到卡瑞娜预备要下单加入代理行列的时候，钟岚终於忍不住，在群里再次说话。 【人类】钟岚：那个，这种在微信朋友圈里卖的，很可能是没有生产日期、质量合格证和生产厂家的三无产品，质量很堪忧，消毒跟成分都不明确……不知道你是在哪个人类位面买的，我也没办法求证，不过你可以上网查一下药监局的网站，化妆品一栏里有没有这个所谓的颜玉玉面膜，如果没有的话，很不安全。而且你认识的那位代理，发的几千几万交易截图，都是很轻松可以造假的她语气诚恳地敲了好长一串字，又福至心灵，在水果手机里翻出以前用来劝亲戚朋友不要购买三无产品时，存下的相关新闻跟扒皮贴，私下发给了卡瑞娜。 刚入群就在群里大放厥词，这实在不是钟岚的作风，在急他人所急的冲动过去后，她忍不住局促地攥紧了手机，万一别人就是喜欢用三无面膜呢？可是想到那些烂脸的新闻，她实在没办法装作什么都没看见。 【人类】钟岚：只是一点不成熟的小建议……[低头的瓜皮猫.jpg] 第3章 003 钟岚忐忑不已。 为了缓解紧张，在等待回复期间，她站起来脱下睡衣，换上校服──这一身蓝白配色的校服，她青春期时无数次嘀咕过它的丑，后来才发现丑的不是校服，而是自己。 “没想到还有机会穿上它……” 她在全身镜前转了一圈，校服毫无剪裁可言，胜在宽松柔软，穿着舒服，只是身材不好的，效果犹如胖五斤。这个时期的自己，虽然有运动习惯，但母亲爱女心切，怕她营养跟不上，每周都炖鸡汤给她喝，体重高达七十斤。 每日晨跑锻炼的习惯，为钟岚带来的改变，是身上的rourou由软哒哒变成了硬梆梆。 没来得及开始自怜，放在桌上的水果手机便抖动了一下，群里内消息了。 【魅魔】卡瑞娜：qaq！！ 【魅魔】卡瑞娜：你发给我的资料……和萌萌的朋友圈全都对得上……社会居然是这么险恶的吗？原来我上次烂了半张脸不是因为跟阿瑞斯接吻？看来我错怪他了！ 阿瑞斯？ 钟岚对这个名字有记忆，她用华为手机上网搜索了一下，果然──阿瑞斯，古希腊神话里的战神，同时也掌管瘟疫疾病。这个群连希腊神话里的神明都有吗？她好奇地在拉动群成员，终於在最末尾找到了他。 【战神】阿瑞斯（勿扰） 个人签名：忘了爱，忘不了她 ……好惨啊！ 钟岚脑内已经浮现了一场神妖之间缠绵悱恻的爱情故事。 【魅魔】卡瑞娜：不行，我得先去阿瑞斯说清楚，谢谢你啊！（*/w＼*） 【人类】钟岚：不用谢啦，举手之劳而已，快去解开误会吧！ 看到误会能解开，自己的建议派上用场了，虽然是隔着网线和位面的网友，钟岚也忍不住弯起唇角，偷偷为这一对情侣高兴。虽然她没谈过恋爱，但在大学的时候，就经常充当室友的便宜心理医生，聆听她们的爱情烦恼，哪个有好结果，她都替朋友高兴。 【魅魔】卡瑞娜：怎么不用谢呢？来，我给你私发个红包，唔，把我今年的月华药水给你好了，放心吧！是我们魅魔一族的特产【海妖】塞壬：理性讨论，为什么能修复外貌的魅魔会购买人类的化妆品【魅魔】卡瑞娜：喜欢化妆品是刻在灵魂里的本能！你走开！ 【海妖】塞壬：我没脚 群里一唱一和，两个犹如捧哏逗哏，钟岚笑得手抖的时候，卡瑞娜的私人消息和加好友邀请也弹了出来，她点击同意后，点开对话视窗，上面是一个大大的红包，外观与一般扣扣红包无异。 [扣扣红包]恭喜发财！ 钟岚指尖一点。 【[一瓶月华药水]已存入包裹】 卡瑞娜：你当面膜一样往脸上均匀地抹就可以了，不用洗掉，它会自动吸收钟岚：谢谢[瓜皮喵卖萌.jpg] 卡瑞娜：下次聊，么么哒！ 下一刻，她的头像就灰掉了。 对方已经下线，钟岚也没赶得及问这个月华药水是什么效用。她暗暗好奇，但既然是为了答谢她才送的，又是魅魔出品，应该和外貌有关？ 她点开个人界面里，扣扣钱包被扣扣包裹取而代之，她再点击放在第一个格子里的[月华药水]，系统立刻弹出提示──【请问是否取出[月华药水]？】是。 钟岚指尖刚落，校服裤袋便一沉。 她伸手摸去，触手冰凉，瓶身很小，大约30ml，打开金塞子，里面液体是透亮的紫，她放在鼻端一嗅，甜香晕染在空气之中，她没有灵敏的嗅觉，不能光嗅香味就分辨出成分──这么甜，真的能擦到脸上吗？ 她走至全身镜前，除下眼镜，把些许月华药水倒在手心。 记着魅魔的叮嘱，只倒了刚好能涂满整张脸的份量，意外地，虽然它甜香浓郁，却一点都不粘腻，擦在脸上，只像简单纯净的水。刚抹到最后额头的部份，脸颊上的药水就干掉了，不留一点痕迹，她一摸，干爽得就像她脸颊从来没湿过一样。 钟岚心脏砰砰直跳，忍不住幻想自己像玄幻小说里洗经伐髓的男主角，一下子由平凡人变成大帅哥。她站在镜前良久，久得心跳频率恢复正常，镜中的自己依然一脸此起彼伏的痘痘，从来没有好全的一天──唇下的刚消掉，额角的就冒出来，春风吹又生。 她忽然惊醒，退后一步，苦笑：“我在发什么呆啊。” 哪有这么立竿见影的保养品，连有激素成分的都没有立刻起效的，她的皮肤问题困扰了二十多年，一早上就想解决？想得太美。 想得太美了，美得她满心苦涩。 魅魔下线之后，海妖塞壬也没有水群的兴趣，群重新恢复了宁静。 距离第一节 课还有半小时，钟岚始终是成年人了，也不是第一天知道自己长什么样子──再丑，也丑习惯了。以前还会委屈落泪，如果是好吃懒做发胖长痘，算是求仁得仁，但她明明很勤奋，尽了一切能尽的努力，克制食欲，每日运动，为什么结果还是这样？后来，才明白很多事情是没有道理的。 她飞快收拾好心情跟书包，走出客厅吃早餐。年轻七年的钟母早就预备好了丰盛的早饭，全是她爱吃的，总是担心她营养跟不上：“今天没出去跑步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