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节
“这样啊……”夏初对着落地窗上的影子，调整自己的动作表情，淡淡开口，“随便说点什么吧，我想听你的声音。” 不同于刚刚一味的酥和柔，隐隐还有一种属于男人的无奈和坚定。 顾亦晗轻轻“嗯”，他又重复一遍，在这句台词中加入了几分落寞不舍。 一句戏中的台词，化作了一遍遍响在她耳边呢喃，一次比一次更完满，一次比一次更加撩动她心底的那根弦。 挂断电话之后，顾亦晗赤着脚去镜前梳发，被镜子里那个面颊通红的自己吓了一跳。 她这是害羞了吗？她因为夏初害羞了…… …… 《绝爱》开机的时间赶得不巧，几乎完美承接了《此花》杀青，这意味着没等顾亦晗出组夏初就要进组，几乎连约一面的时间都没有。 夏初怀疑严穆是故意的，跑到公司严穆的办公室里骂了一百多遍“你个单身狗小处男就是嫉妒我即将有女朋友女朋友还温柔又好看。” 后来好说歹说让助理给劝回去了，回到家里之后却忍不住和顾亦晗吐槽：“亦晗，你说有严穆这么做人的吗，不让我剧组里看你就罢了，还非赶在你杀青前一个星期让我进组，他是不是自己找不着对象看别人谈恋爱就非得烧死，fff团不封他个荣誉主席都对不起他这么兢兢业业地当棒打鸳鸯的大棒子。” 顾亦晗要杀青了，戏份也不算多，听到他这么说不禁放柔语气劝道：“严老板大概有自己的打算吧，他那边好多东西你不懂，你就乖乖的别添乱好好拍戏。” “可是我想见你。”夏初不依不饶地像个得不到糖果的小孩子，“我昨天去拍定妆，拍军装的时候我拿廖衍川这部剧的军装照和祝幸福说就按照这个感觉拍，结果祝幸福差点又去找严穆说这电影他没法拍了，他们都觉得我怎么也不可能像廖衍川那么man。亦晗，我怕你太久见不到我又天天看廖衍川会喜欢上他那种类型，我没办法变成他那样。” “嗯……我不喜欢师兄那种啊。”顾亦晗听着他幼稚的担忧忍不住笑了，“我都和他认识十多年了，他村得和刚从土里刨出来似的模样我都见过，怎么可能喜欢他。” 夏初放心了，很有分寸地没去问她喜不喜欢自己。反正他家亦晗都说了，那他就给严穆一个面子好好拍戏呗。 考虑到夏初过去只演过女性角色，《绝爱》这部戏是从男主角的女装戏份开始拍的，先让夏初适应角色，再把戏过度到他之前没尝试过的男装。 第一天开机童琪也来了，然后没有丝毫意外的，她和剧组里包括导演女主角的大部分人一样，被夏初的女装深深震惊了。 天知道她一踏入剧组还以为这群人中毒了呢。 先是导演哭天抢地地丢下机器跑出来：“mama救命，一个男人的女装怎么可以那么好看，放我走，我还年轻不想弯！” 童琪差点让这个一百八十斤的男人撞个正着，堪堪躲过之后又看到女主角也哭天抢地地冲出来：“mama救命，一个男人的女装怎么可以那么好看，放我走，我以后没办法喜欢真正的男人了！” 童琪：“……”怎么肥四！男的女的怎么都要弯了，里面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战战兢兢地抬起头来，只一眼，看到了剧组门前清浅一笑百媚生的夏初。 销金窟的头牌花魁苏若，艳压群芳，美冠北平，春宵一刻三万金。 这是童琪在小说里的形容，但一个货真价实的男人居然能把这句话诠释到这个份上，她从没想过。 他太美，美到让人觉得是俗艳的词汇亵渎了他。 可是这么美的夏初，童琪的目光却只在他身上停留了片刻，然后便不受控制地落在他身后的男人身上，和一身华美旗袍的夏初相比，他低调得仿佛不存在，手上还搭着夏初换下来的衣服，就那样默不作声地看着剧组里的其他人胡闹。 他大概永远不会知道她一开始是为了什么写小说的，因为她忘不了他，想给他们的故事一个完美的结局。他也不会知道为什么《绝爱》像是给夏初转型量身打造一般，因为她想听到他亲口告诉她一个原因，哪怕这个原因让她等了整整十年。 “怎么样，现在知道我好看了吧。”夏初还以为童琪是在看他，婀娜娉婷地踩着高跟鞋走到她身边，“不过你可别喜欢我，我马上就要有女朋友了。” 童琪收回目光，一如既往地开嘲讽：“您老这马上怎么也有小半年了，半年来你锁屏图片都没换过，人家顾亦晗是不是连张自拍都没给过你。” 夏初不服气地扁扁嘴想要反驳，但是仔细一琢磨，好像还真是。 ——亦晗，你给我发张自拍行不行啊？ 当天晚上，顾亦晗卸了妆正在护肤时突然收到了这么一条微信。 顾亦晗手上的面霜还没化开，不方便打字便给他回了一条语音：“我刚卸完妆。” 她自诩没有夏初那种素颜也美得发仙气的颜值，所以并不是太想给他看到自己纯素颜的样子。 夏初才不介意，他家的亦晗明明素颜也漂亮，不过想再继续要时却犹豫了，因为他不确定她是不是就不想给他，如果她不想，他就算在童琪面前丢面子也不会要了，毕竟他不能为了面子去强迫自己喜欢的女孩子做不愿意做的事情，男人的面子是重要，可和心上人开心比起来一切都是渣渣。 微信对话框罕见地沉寂下来，顾亦晗想了想，主动给他发：“明天吧，今天太晚我都要睡了。” 夏初做梦也没想到顾亦晗会有主动给他发微信的一天，还同意给自拍，当下雀跃起来，一声尖叫让隔壁的严穆没什么好气地砸了一下墙。 于是夏初更加肯定他就是单身狗小处男看不惯即将找到对象的自己。 不过这又能怪谁，当年童琪是他自己推开的，现在人家追回来他也爱搭不理，都快三十让剧组小演员叫叔叔的年纪了还把自己当曾经的校草呢，他不注孤生谁注孤生？别以为他不知道今天他和童琪打闹那会儿，严穆在后面那视线跟啐了毒水似的。 次日一早，夏初就收到了化好妆，换好戏服的顾亦晗给他发过来的自拍。 女老师的侧脸娴静秀美，长发掖在耳后，露出一截光滑白皙的脖颈，就是衬衫太过保守，一直扣到最上面的一颗纽扣，夏初觉得有点可惜，再想往下看就没有了。 不过这已经足够他和童琪炫耀了，曾经的班花小姐对顾亦晗会当真给他发自拍的行为表示很震惊啊，她记得几个月前顾亦晗还对他爱搭不理呢，这还是当年那个喜欢了她整个高中生涯都没让她知道的夏初吗？ 事实上人总是会变的，就算夏初也如此，整整九年，他诠释过无数女人的人生，又怎么还会是曾经那个只懂得与狐朋狗友翘课打架的瘦弱少年。 童琪一开始是为了严穆来的，但通过几天的观察，她发现她来的时候严穆通常都不会在，慢慢地就开始欣赏夏初的演技了。 夏初确实是个很神奇的人，平日里很多时候傻得不像个成年人，偏偏一旦进入戏里就能脱胎换骨，化身成角色本身。童琪不禁想，他大概就是靠这点引得顾亦晗另眼相看吧。 夏初的女装戏份拍的很快，预定的二十天只用了十五天就全部拍完了，可紧接着的男装戏却出了让所有人都没预料到的问题。 他第一场和女主角一起逛夜市的戏接连ng了五次，演起女人如鱼得水的夏初，居然是真的演不好男人。 作者有话要说： emmm要怎么让影后演好男人，就轮到亦晗出马了～最近这段感情戏会比较多～ 话说最近作者在酝酿加更，单章评论破三十，这周就有一天加更怎么样～ ☆、第二十九章 严穆急匆匆地赶到剧组时, 夏初正在对着祝幸福发脾气, 自从这次进组要演货真价实的男性角色, 还是军人，他似乎总怕自己温柔有余而霸气不足, 连平日的脾气都比过去火爆几分, 他自以为是入戏，可他过去的入戏，从来不是这个样子。 “夏初。”严穆赶在他彻底化身行走的炸药包之前叫住他, 夏初才压下一口气没继续爆炸，但依旧站在那里没动, 倒是祝幸福顶着一张苦兮兮的脸朝严穆走过去，和他讲今天出状况的前因后果。 原来是这简简单单的一幕逛夜市, 夏初前前后后拍了五次他都觉得有问题, 再想拍第六次夏初就炸了，因为他觉得自己根本没问题，不然的话为什么他反问祝幸福有什么问题，祝幸福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个所以然。 “老大，我知道初哥演技好, 从我导演的角度鸡蛋里也挑不出骨头, 但你看这是初哥前五次的回放, 确实说不出来的别扭。”顾及夏初的面子后面的告状祝幸福没说，夏初之所以会和他吵起来是因为夏初觉得包括祝幸福在内的其他人就是看不惯他这么有男子汉气概这么man，他们还想他演一个秀秀气气不男不女的角色，可既然要转型, 他就要把型转到最好。 回放的录像里，一身民国男装的夏初对身后距离他两步的女主角伸出手，女主角紧张地四处瞧了瞧，发现吆喝的小贩，笑闹的人群，谁都没注意到他们这边的小动作，刚要羞答答地把手伸过去，指缝间便被强硬地挤进了另外五根手指，男人霸道地一拉一带勾她入怀。她羞涩地抬起头，可对上那张比自己还要美丽莹润的脸庞，酝酿好的情绪出现了一瞬间的出戏，她和祝幸福的感受一样，觉得夏初演得无可挑剔，可就是有些地方莫名其妙的别扭。 “老大，到底是我们的问题还是初哥的问题？”陪严穆把录像过了一遍，祝幸福犹犹豫豫地问。毕竟夏初演过九年戏，三金影后拿个遍，而他毕业五年就拍过几部网剧和网络电影，资历和业界的认可度让他没有什么底气去质疑夏初，只能求助更了解夏初的严穆。 毕业之后几乎五年没摸过设备的男人熟练地cao作着机器挑选角度，少顷之后发出一丝轻笑：“他的问题，像他这么演给我拍一样别扭。” 严穆这句话让祝幸福松了口气，也彻底点燃了夏初的脾气，他三步并做两步地走过来把严穆往旁边一扯，别看他外表瘦弱，严穆一个185的大男人直接被他扯了个趔趄，紧接着就让他好一通夹枪带棒地狂轰滥炸。 “还你拍也一样，你特么以为你是谁啊，当年你大学四年学费是我拿的，毕业之后全职给我当经纪人你拍过电影吗，老子十三部电影五部电视剧部部都是经典，老子拿的三金影后。严穆，我知道你一直瞧不起我，觉得我没文化情商低，觉得我都是你捧起来的。是，我承认卖人设炒作我不擅长，但电影怎么演我明白，你有什么资格指手画脚。” 祝幸福和一旁的工作人员看这眼瞅着就要打起来的架势都懵了，急忙上前劝，一会儿说“初哥你消消气”，一会儿给严穆使眼色“老大现在初哥在气头上你别和他对着干，具体怎么拍怎么演大家再商量”。 然而严穆铁了心不打算下这个台阶，他笑得冷讥冷诮。 “我有什么资格。”他重复一遍夏初的话，加重语气，“第一，出品这部剧的影视公司我投了钱，人家同意接手是因为我又追加了五千万投资，换句话说这部剧一大半的经费都是我出的。第二，你演过所有电视剧和电影的剧本都是我挑的，你自己挑过什么，五年前差点让人忽悠去演的《天下第一美》？” 夏初本来还气着，没想到他会把票房毒药《天下第一美》这茬扯出来，酝酿好的吵架词一下子全噎在喉咙里，打又不能真打，吵又吵不过，只得愤愤地瞪他瞪到自己都没力了，转身去演员休息区生闷气。 …… 由于男主角找不到感觉，严穆自作主张让祝幸福先拍别人的戏份给夏初放了三天假，他对他也没别的要求，这三天不用他来片场，好好调整恢复到之前那个正常的状态就行。 夏初觉得严穆的话说得太模棱两可，他之前什么状态，他之前不就这样吗？ 自己思考无济于事，他决定像他家亦晗询问一下，主要问她觉得自己最近变了吗。 顾亦晗之前连着接了两部电视剧，mama怕她太辛苦今年就不打算让她再接戏了，这会儿正在父母家里小住。 微信提示音响起的时候就收到了和她坐在一起看电视的mama异样的目光，当妈的最了解女儿，女儿一向有给手机调静音的习惯，如今怎么破例了？ “这么晚了，谁呀？”曾经的大影后邱月兴致昂然地凑到女儿身边，她眉眼和顾亦晗有七分相似，岁月的流逝没在她脸上留下一点痕迹，只在她身上增添了成熟女人的风韵和优雅，同顾亦晗说笑的模样倒像姐妹一般。 顾亦晗急忙挡住手机屏幕，邱月只来得及看见一个一晃而过的初字，心里暗暗有了计较。 回到自己的房间顾亦晗才做贼心虚一样把手机拿出来，看到夏初难得正经地问她问题，酝酿着要给他怎么回。 夏初变了吗？她和夏初最近都没见面，单凭微信和电话交流得出的结论一定很片面，不过要说变化还是可以感受到的，就是夏初最近和她卖萌的频率有所降低。 之前的夏初动不动就嘤嘤嘤，打滚，抱住，哭给你看，现在这样的对话几天都不会出现一次。 顾亦晗给他回了个嗯字，问他为什么突然说这个。 夏初给她发过来一段长长长长的语音，把他今天在剧组发生的事以及和严穆的冲突都说了一遍，末了还委屈地告诉她，严穆这货三天不让他去片场，就让他在酒店自己对着剧本找感觉。 “可是我就算把剧本抄在大饼上吃掉也找不到他们让我找的感觉啊！” 顾亦晗听到最后忍不住笑出了声，告诉他别急又和他说了些安抚的话，总算把人哄乖了，然后才主动联系严穆，问他方不方便把夏初今天ng的录像给她看看。 这次她找好了理由，拍《双凤》的时候夏初别管用了什么手段反正是提升了她的演技，如今夏初转型遇到瓶颈，秉承着对手要惺惺相惜的理念，她也得拉夏初一把。 ……过去夏初单相思的时候严穆真不觉得这个智障谈起恋爱有什么虐狗倾向，直到现在顾亦晗漫不经心地和夏初玩起双向暗恋，严穆表示顾亦晗你的脑子是被夏初吃了吗，你拍着你的36d和夏初的良心问，你编的这个理由你自己信吗？ 但他还是把录像给顾亦晗发过去，原因也无它，纯粹是他现在要忙的事情太多，而且和智障讲道理太费心费力。 顾亦晗把视频导在电脑上看了，看完之后她和严穆说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夏初是先演了一个硬汉男演员，又从硬汉男演员的角度去演角色，别人演一次他演两次，所以他的表演怎么看怎么别扭，严老板认为我说得对吗？” 严穆说了句“是”：“但夏初一直以来的优势就是入戏，因为他傻所以入戏特别容易，容易到有时候他自己都发现不了自己入戏，他现在就是入了他塑造出那个男演员的戏，而且出不来。” 顾亦晗听了他的话不禁回想起一个多月前夏初同她一遍遍讲台词的那通电话，她说你不能这么柔，你得再阳刚点，你要上战场，你要演的是个军人，好像就是从那以后，夏初开始产生变化，聊天时卖萌的语气词和表情也慢慢变少…… 她无形中把夏初塑造成了她心里最合适演《绝爱》男主角演员的样子，却忽略了《绝爱》的男主角本身就是夏初为原型，他也不需要先扮演一个男人，他本来就是个男人。 “那麻烦严老板了，夏初那边，我想想怎么办。”顾亦晗以这句话结束了和严穆之间的谈话。 可还没等她松一口气，房间的门就被人敲响了。 “小晗，mama煮了银耳莲子羹，凉了就不好喝了，给你端进去吧。”邱月柔柔的声音在外面响起，还没等顾亦晗开口，房间门的把手就被人从外面压下。 顾亦晗和mama以及她电脑屏幕上还没来得及关闭的夏初录像没有丝毫征兆地对个正着。 如果上天再给顾亦晗一次机会，她一定不会像被mama发现自己在偷看岛国小电影的青春期男生一样手忙脚乱地扔手机合电脑，顺带再把桌子上的纸巾往垃圾桶里一塞以此表明自己刚才什么都没做就是擦个鼻涕。 现在毋庸置疑的是夏初的事可以放一放了，母上你那个不用多说我都懂的微笑是什么鬼啊！ 作者有话要说： 既然上章评论够了三十条，那么会有加更辣～明天六千字大章二合一，送给小妖精们双十一虐狗大礼～ 昨天被加更炸出来好多小妖精，要多多撒花作者才有动力码字嘛，所以想看到更多加更，你们懂～ ☆、第三十章 【一更】 顾亦晗还没来得及说那句招牌的“妈, 不是你想的那样”, 邱月已经在露出那个“你不用多说我都懂”的微笑之后慢条斯理地加了一句：“小晗也到这个年纪了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