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节

    然而陆明渊却不动声色的皱起眉,他口上没有拒绝,却本能的将茶杯往外推了推,因为这里面其中有一样东西是他最讨厌的。

    “你下去,我们自己来。”注意到他细微的神色变化,曲径叹了口气,把陆明渊面前的茶杯移到自己面前,示意侍从不用伺候。

    借用了花园的开放式茶室,曲径亲手泡茶给陆明渊。

    煮水,选茶,一系列的动作由曲径做出,如同行云流水一般优雅自然。而更让人啧啧称奇的还是他的精巧心思。

    不像其他人那般在红茶中加入牛奶和糖,曲径拿起一旁的银制餐刀切下两片薄如蝉翼的糖姜片。

    半透明的玻璃壶中,红茶已经泡好。曲径曲起手指轻轻敲打壶壁,淡黄色的姜片在其中上下浮动,透出一丝梦幻。

    曲清岚看他的动作,皱起眉,想要接手,却被拦住。

    而花园外,因为听说议会仲裁庭来人所以过来探听的傅臻也正巧看见这一幕。

    那天的事情,傅臻的记忆同样十分模糊。他印象中最后的画面,就是自己失去理智,错手要将西洛杀掉。原本他想找机会和曲径谈谈,但却始终没有找到,学院院长也派人暗中监视。

    直到今天,他才找到合理的理由,想要见曲径一面,没想到,却碰上这样的场面。

    傅臻有些发愣,因为曲径泡茶的手法娴熟至极,根本不是他记忆里的那个需要人处处照拂留意的小少爷。

    与此同时,更让傅臻觉得微妙的,还是陆明渊饮茶时拿着茶杯的方式,和他拿着杯子的动作似乎一摸一样。

    傅臻皱起眉,下意识停住脚步,躲在暗处观察。可越看,他越觉得不太对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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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陆明渊的时间并不十分充裕,他略坐了一会,将具体情况了解清楚之后便起身告辞。

    而曲径也不留他,只是心不在焉的啜着手里的红茶。

    其实早在傅臻出现,曲径就发现了他的存在,所以他刻意去给陆明渊泡茶,并且现在还故意调转了手中杯子的方向,让傅臻可以更好地看清楚,他手里的茶,就是最开始陆明渊拒绝的那一杯。

    眼下,这杯茶早已经凉透。西柏林红茶只能热饮,冷了之后的味道最为苦涩,根本无法入口。可曲径却好似毫无察觉,并且喝的十分专心,那双眼也带着无限的感怀和儒幕。

    这是傅臻从来没有见过的姿态。

    猜疑瞬间将傅臻淹没,他忍不住又将当初接近曲径时对陆明渊的调查资料找出,从头到尾仔仔细细的查看了一遍,然后他突然发现以前很多没有注意到的小细节。

    原来曲径是会做饭的,原来曲径曾经这么照顾过一个人。

    接着在对比自己,傅臻曾经邀请曲径去自己的宅子做客。当时为了玩些情调,他开玩笑说要曲径为自己做顿饭。结果,曲径一脸无辜的炸了他的厨房。

    与此同时,傅臻也敏感发现自己和陆明渊有很多共同点。同样的身材,相似的穿衣习惯,一些莫名一致的小动作,并且其中最为吻合的一点,便是都极喜欢艾爵红茶。

    怪不得方才曲径泡茶的手法熟练至极,想必在陆明渊身边的时候,定是做习惯了的。然而,他却一次都没有为自己泡过。

    回忆完全被点亮,傅臻甚至能清楚的想起他每次喝茶时,曲径都用那种很茫然的眼神看着他的小细节,好似在透过他去怀念某个已经成为过去的人。

    他突然意识到,自己也许不是那么特别那么重要,甚至有可能是个替身。

    这样的念头一出现便无法自控的蔓延开来,傅臻想到曲径爱自己入骨的心思可能并不单纯,怒意便瞬间盈满了心脏。

    可随后,他又迅速的冷静下来。一切尚且没有定论,他还需要好好调查。不过就算是真的,他也不会放过曲径。

    没有人能够如此玩弄与他,他势必会让曲径付出相应的代价。

    第四条因果线微微颤抖,终于有了断裂的迹象。

    而曲径那边,曲清岚的神色也有些不对。

    “冷掉的茶对身体不好。”忍不住伸手盖住杯口,曲清岚的声音比往日要低沉许多。

    “不碍的。”曲径避开他的动作,将杯中残茶一饮而尽,而后笑道:“这是你废了很多心思才找到的,不能浪费。”

    “那你为何刚刚又要另泡新的给陆明渊?”

    “当然要泡新的,陆明渊那种人渣怎么有资格触碰你的心意。”曲径解释的模样十分认真,澄澈的眼眸温柔而宠溺。

    曲清岚天生便能敏感的分辨出旁人的真情和假意,也自然知晓曲径说的都是事实。

    热烫的暖流抚平了他方才的不满,可在心里熨帖的同时又多出更多的不满足。

    他努力克制,却无法自控的生出更多的黑暗。因为他知道,曲径的温柔并不独属于他。

    淡淡的光芒闪过,银色的长毛大猫温顺的靠在曲径腿边,漂亮的烟灰色眼眸好似夜空中的氤氲的星光,满是依恋。

    “不要对我这么纵容,否则我会变得贪婪。”识海中,曲清岚的声音格外低沉,透着莫名的缠绵。

    “那就变得贪婪,”撒娇的大猫总是这么惹人喜爱,曲径伸手抚上它触感良好的头顶,眼中的宠溺变得更甚:“你什么样子我都喜欢。”

    议会仲裁庭的调查依旧在继续,可傅臻却好似完全不在意了一般,并不多为自己走动。最近,他的大部分视线都放在曲径身上。与此同时,他也发现了许多以前没有发现的违和之处。

    例如在他和曲径交往期间,曲径的反应总有些迟钝,懵懵懂懂的看起来十分青涩。非但体会不到他许多精心设计的浪漫,还会经常犯很多小错误,让人觉得十分麻烦又乏味至极。

    但是现在的曲径却变得完全不同。他唇角的笑容温柔,举手投足间也透着些特殊的优雅韵味,那是传承千年的老牌权贵世家才能沉淀出来的雍容底蕴。

    傅臻为此沉迷,也隐约有种猜想,以前的曲径多半是故意装成那副愚蠢的样子。

    毕竟,一个人可以隐藏学识,却无法隐藏他天然的气度和习惯。能够像曲径这般做到退婚前后模样大相径庭的,多半是存心而为。

    这样的认知让傅臻越发肯定心里的猜想,他也许真的是曲径用来还念陆明渊的替身。可他心底深处又有声音不停地给他洗脑,告诉他“曲径爱他,并且只爱他。”

    就在傅臻繁复的疑虑期间,议会仲裁庭也定下了开庭日期,三天后的上午十点。

    帝国第一学院院长办公室

    学院院长正在办公室内不停踱步,随着议会的介入,事态的发展对他越来越不利。若不是西洛始终没有找到,恐怕他立刻就会因为故意伤害未成年雌性为由受到惩罚。

    再过七十二小时,便是开庭日期,他若找不到合适的理由,恐怕这次又要一败涂地。

    就在这时,有侍从敲门进来,跟他耳语了两句。学院院长听完,立即面露喜色。事情终于有了转机,这一次,他定能将曲径彻底处理掉。

    又仔细的吩咐了侍从几句,学院院长才放他离开。在侍从走后,他反锁了办公室的大门,然后用特殊的手法在墙壁上轻按几下。

    齿轮转动的声音从地板下传来,一道暗门也随之开启,学院院长走进暗门。

    通过一段长且阴暗的楼梯,他到了一个空旷的暗室内。

    在暗室正中摆放着一个面容诡异的人形神像,虽然是玉雕而成,可眉眼间的邪恶诡谲之意却足以让人不寒而栗。

    学院院长却全然不决,他的眼中满是憧憬和崇拜,他跪倒在石像面前念念有词。不过须臾,一排血色的上古铭文凭空出现他身前的地面上。

    翻译成大陆语的意思是:曲径死,则曲家必亡!

    第24章 真正的cao纵人心

    学院院长恭敬朝那行血字叩拜, 每一下都是额头触地, 发出沉闷的响声。

    然后他直起上身, 将左边的袖子挽起,露出下面赤裸的小臂。令人诧异的是, 整个小臂的肌肤上,竟然都是密密麻麻的伤疤。有些颜色很深,明显时日久远, 有些还不过刚刚愈合,覆盖着丑陋的血痂。

    这样的情状,足以让人因为恐惧而不寒而栗。可院长却神色如常, 他拿起一旁的银制小刀,在层层伤疤积累的肌肤上又复割下新的伤痕。

    鲜血流出, 将雕像侵染。

    “愿神实现吾之夙愿, 曲家早日灭亡, 血脉斩断,无法传承。”学院院长口中念念有词, 不停的诅咒着。与此同时, 一种死灵之气也慢慢从雕像溢出,沿着流血的伤口侵染他的整个身体。

    若是曲清岚在这, 定能看出这个雕像的来历。这是上古众神中最为邪恶的恶罗之神的化身,若信奉于他,即为堕落, 学院院长也是无意中得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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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信奉恶罗之神能够让人逃脱天赋的桎梏,让异能修炼变得一帆风顺, 但却必须用血来喂养,一旦开始,非死不能停止,否则便回受到反噬,灵魂消陨。

    血液越流越多,院长的神色也越来越疯狂。往日他不会这般疯狂的献祭,可上次曲清岚的等级压迫让他再也无法忍耐。

    早在第一次被曲家拒之门外的时候,学院院长就甘愿堕落成为恶罗之神的信徒,而后才得到今天的位置。也注定了和终生侍奉兽神与皇室的曲家不死不休。

    多年下来,学院院长的身体已经被死灵之气尽数腐蚀,若不是穿着层层的学术服,腐臭的气息根本无法隐藏。至于西洛,那也不是他的亲生儿子,因为他早就失去了生育能力。

    “曲径,曲清岚,曲家……都要死!”院长的神色越来越疯狂。

    直到伤口因为流血过多而开始发白,他才站起身来,将伤口包扎好,走出密室。

    而另一边曲家,继母也正在缜密的盘算。

    “西洛找到了吗?”间暗卫回来,继母问出她最关心的问题。

    “没有。很奇怪,一个没有任何个人势力的普通雌性,却好像凭空从帝都消失不见了。”

    “仔细盯紧了,还有三天庭审,我要你保证他一定不会出现。”

    “这个您放心,而且不希望他出现的,还有其他人。”

    “谁?”继母十分疑惑。

    暗卫也皱起眉,似乎不能理解:“他的父亲,帝国第一学院院长。”

    “嗯……不必管这些。”意料之外的名字让继母同样摸不清头脑。虎毒尚且不食子,难不成帝国第一学院院长为了弄死曲径连自己的亲生儿子也能一并舍弃?

    若真是如此,这样的人实在太危险,与他合作不外乎与虎谋皮,谁也猜不出他何时会反咬一口。可惜继母却没有后路。

    曲径的昭然警告已经不在掩饰,证明他不打算在多做容忍。所以她必须率先下手,这样才能保住自己。

    咬了咬下唇,继母对暗卫命令道:“把艾德里安送去给他,还有那张药方。”

    打开床头一个隐秘的暗格,继母从中拿出一张古旧的羊皮卷。

    众多复杂的草药名称占满了羊皮卷三分之二的页面,而后面是则是更为复杂的制药方式。至于最末,还有一条药剂使用的相关说明。

    傀儡药剂:能够暂时控制人的神志,并让人变作提线木偶,完全听从主人的命令。服用后24小时开始生效。毒性会融入血液,无法被人查出。

    缺点:服用了傀儡药剂的人会永远失去自我意识,并在完成主人的命令之后立刻死亡。

    “告诉他,艾德里安是最后见过西洛的人,并且他从医务室出来之后,就变成了白痴。”毫无怜悯之意的看了一眼自己的这个侄子,继母的语气冷漠至极:“废物也有最后的利用价值,学院院长会清楚自己应该怎么做。”

    “是。”暗卫领命而去。

    继母在卧室中焦躁的踱着步子。还有三天便是最后的审判,她期待学院院长能够胜诉。

    西洛事件的罪名必须要按在曲径的头上,否则一层一层剥丝抽茧的盘查下来,等待她的将会是无尽的牢狱深渊。

    当年她机关算尽才成功害死曲径生母上位,却不料嫁进曲家多年竟然一无所出。既然如此,那她就更不能失去手中的钱财与权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