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节
“快,快让开!”李行仪一把揪住王子尚的衣领,推开迷瞪瞪的郑如琢。 一向宛如高岭之花的李昭此时却破布裹身,脸上还留着一个可笑的掴痕。 李昭面无表情地离开。 “噗嗤!”王子尚捂着肚子,终于忍不住喷笑了出来。 李行仪一把捂住了他的嘴,狠命地揪着他的衣领摇晃了几下,将王子尚勒得直翻白眼。 “李郎!李郎!王子尚快要不行了。”郑如琢看不过去,出声提醒了他。 李行仪抻着脖子去看李昭离开的方向。 “雍王殿下已经走了。” 李行仪这才舒了一口气,松开了手。 王子尚却被他的手劲儿勒的是出气多进气少,他捂着胸口,艰难地喘息几下,才缓过劲儿来。 “咳咳。”王子尚摸着脖子看向李行仪,却发现他的目光全都落在了不远处的叶青微身上。 此时,太子李珏和魏王李珉都围在她的身边与她说话,似乎什么事情逗乐了她,叶青微的手指捂着嘴,仰头笑了起来,她那双如水中桃花的眼眸一笑起来便泛起甜甜的波纹,一直荡到人心里去。 “唉——”王子尚揉着胸口,一巴掌拍到了李行仪的肩膀上,李行仪金色耳坠互相撞击发出清脆的声响,他转过头,看向王子尚。 王子尚勾了勾唇角,扬起一抹笑意,可他那一肚子坏水都快要从那双含情的桃花眼中溢出来了。 “你又在打什么鬼主意?”李行仪皱眉。 “虽然我嫉妒阿软抢走了我最好的兄弟,也嫉妒阿行你得到了我心爱女人的关注,不过,谁让咱们是好兄弟呢?有好事一定会想着你的!” 王子尚勾住李行仪的脖子,压低声音道:“不如你我联合,将阿软从太子和魏王手中抢过来如何?” 他的桃花眼直直盯着李行仪,像是在挑衅,口中道:“怎么样?你敢吗?” 李行仪明明生了一张棱角分明的俊朗面容,此刻却摆出懵懵的神情,脸颊泛红,期期艾艾道:“你……你是说阿软她关注我?” 王子尚的桃花眼顿时变成了一对死鱼眼。 “呵,我现在不想跟你说话。” ☆、第十章 非是怕夫人,而是爱夫人 翌日,一天的课业后,诸位郎君也开始用晚膳,为叶明鉴夜晚的星象课做准备。 叶明鉴此人当真是天纵奇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中知儒、墨、道、法、兵、名、阴阳、纵横等各家,即便不是出自五姓七望,也令世家之人推崇备至,文人无不以与叶明鉴相交为荣。 叶青微盯着眼前这个眼角微红像是哭过一场的天纵奇才,无奈道:“爹,莫非娘又把你欺负哭了?” 叶明鉴摸了摸脸,一甩麈尾道:“阿软需知祸从口出。” 叶青微“哦”了一声,提高了声音道:“啊呀,上回我可看了到,你将王家送来的束脩偷偷拿出一部分,藏在……” “嘘!”叶明鉴急的直揪麈尾,眼神还不住往身后扫去。 叶青微扬了扬下巴。 “你这孩子……”叶明鉴将麈尾在身上拂了拂,压低了声音,“分你二成。” 叶青微“呵”了一声,唤道:“阿娘——” “好了好了,”叶明鉴顶着一张淡泊名利的脸,伸出五根手指,“分你一半,五成可以了吧?” 叶青微露出甜美的笑容,坚决道:“不行!” 叶明鉴脸上的笑容一僵,“那我家阿软又什么好提议?” “我八你二。” 叶明鉴咬了咬牙。 叶青微好心安慰道:“爹,你好好想一想,你的还不就是我的?” 叶明鉴一脸rou疼,道:“阿软的计谋真是学的越发出众了。” 叶青微朝他拱了拱手,笑眯眯道:“还不是您这个老师教的好,再说了,您不是淡泊名利、仙风道骨的文人典范嘛,还会计较这点阿堵物?” 叶明鉴长叹一声,双手揣进袖子里道:“你是不当家不知道柴米贵,我虽然淡泊名利,但这是钱又不是利,再说了,道士和尚也都还要吃饭的。” 叶青微瞪大眼睛,随即失笑,“真是听君一席话,胜读十年书。” 叶明鉴捋着麈尾点头,道:“好说好说,既然赠了你十年书,那就四六分吧,我六你四。” 叶青微笑嘻嘻地准备反驳,屋子里突然传来澄娘的声音—— “既然两位如此困扰,那也不用分了,都上交家用好了,你们两个晚饭也不用吃了,去好好探讨探讨十年书吧。” 一阵清风扫过,两人的衣角荡起,一个比一个仙,然而两人的肚子却此起彼伏“咕咕”叫个不停。 叶明鉴的学堂是不给诸位贵人提供饭菜的,所以宫中、各府都会在饭点给他们送饭菜来。 叶明鉴与叶青微对视一眼,叶明鉴轻咳一声,甩着麈尾道:“既然是我的学生,我该多关心关心他们才是。” 叶青微点头,漂亮的脸蛋上露出一本正经的神情,口中义正言辞道:“我也跟去问一问,看府上是否有招待不周的地方。” 父女两人被澄娘扫地出门,灰溜溜地跑去学生那里蹭饭吃。 “阿软啊,为父考考你,你说咱们该去找谁呢?” 叶青微淡淡道:“太子殿下备受宠爱,所食之物都是山珍海味;雍王殿下讲究养生之道,所食之物清淡美味;王郎喜欢稀奇古怪的食物……” 叶明鉴摸着下巴沉吟,“嗯……真是让人难以抉择啊。” “不过,阿软以为还是先去拜访李郎为妙。” “果然英雄所见略同。”叶明鉴将麈尾柄在掌心点了点,一脸老狐狸笑容。 叶青微仰起头,露出别无二致的小狐狸笑容。 去找李行仪那个一脸傻样的冤大头就对了。 叶明鉴的学生个个身份非凡,上学堂正午又有午休,甚至有时候还需要学生留宿进行抄书或是参与在夜间才能进行的课业,所以,每个学生在叶府都有专门居住的房间。 两人直奔李行仪的屋子而去,却扑了个空。 两人捂着正在唱“空城计”的肚子,默默无语地对视着。 “阿软从中学到了什么道理?” “人生在世,不如意之事十之八九,即便洞察天机,也比不上他人一朝心血来潮。”叶青微一本正经地胡说八道。 叶明鉴连连点头,道:“不过,今儿个为父就再教导阿软一句喻世明言,那就是——” 叶青微垂眸肃颜,洗耳恭听。 “民以食为天,一顿不吃真可怜。” 叶青微目露无奈,道:“说这些有什么用,纵使你满腹经纶,现在还不是饿得慌?” 两人又去寻王子尚,又扑了空。 叶明鉴叹息了一声,可怜兮兮道:“要不……还是去跟你娘道个歉吧?” 叶明鉴正小声和叶青微商量,背后却突然响起了一个声音:“老师?阿软姐?” 两人调整好神情,同时回眸,只见李珉正负着手站在回廊里,青山翠眸,水嫩的像是碧潭里的莲叶。 叶明鉴与叶青微的眼睛顿时一亮,露出了一模一样期待的神情。 李珉温声笑道:“老师和阿软姐果然是性格相似的父女……两位没有用膳吗?” 叶明鉴挥了挥麈尾,淡定道:“魏王殿下,我有些你学业上的问题要与你说说。” 李珉笑了一下,似乎觉察到了什么,轻声道:“是学生不对,学生课业落后让老师忧心了,老师用膳了吗?若不嫌学生膳食简陋,不如与学生一起?” 叶明鉴对他的谦逊很是受用,更喜他善于察言观色,便点了点头,用麈尾掸了掸衣摆,淡定地朝李珉下榻之处走去。 叶青微的脚步慢了下来,她摸了摸自己的手掌,这具身体没有所谓的古莲痕迹,她又并非是这位古莲才女,可她顺着心意作出的神情、动作却被李珉认为与叶明鉴极像……她从来不信这世间有什么无端端的巧合。 李珉恭敬地让叶明鉴先行,自己则越走越慢,直到与叶青微并肩,见她抚摸着自己的手,立刻惊慌道:“阿软姐,你的手还没好吗?是我的药不好用吗?” 叶青微回过神,抬头望去,只见他眼眸中的翠色开始向墨绿过渡。 “我就知道,”他捏住了拳头,整张脸绷紧了,“连御医都看不起我,不肯给我好药。” 下一刻,他的手却被一只柔荑握住。 李珉失神了片刻,难以置信地抬起了头,失声道:“阿软姐……” 叶青微笑道:“你看,我手背上连疤都没有留,能这么快好都是殿下你及时为我送来药。” 李珉翠湖一般的眼波荡开涟漪,他忍不住翘了翘嘴角,低声道:“阿软姐,若是真要感谢我,就别叫我殿下了,我算什么殿下啊……” 叶青微轻轻摇了摇他的手。 李珉紧握的手掌渐渐松开,摊开的掌心上有月牙形状的伤痕,有些颜色暗沉,看上去像是旧伤;有些颜色粉嫩,是指甲刚刚压出来的。 叶青微柔软的指尖儿按了一下他的伤痕,低声道:“你……很痛吧?” 李珉抿了一下唇,笑道:“我早就习惯了。” 李珉当上皇帝之后,生活极尽奢侈,行事专横霸道,不允许任何人俯视他,不可谓不嚣张。即便她在他身边这么久,备受他宠爱,甚至见过他噩梦缠身哭泣的模样,却从未听他说过他所受到的苦楚。 然而,重生到这个时代,李珉“习惯了”的这番话,她都已经不知道听了多少遍了。 叶青微凝望着他如青山翠湖一般的眉眼,低下头,朝他的伤口轻轻吹了一口气。 “苦楚过去了,疼痛吹走了,”她弯着腰,却抬头朝他笑了起来,“你不要再难受了。” 李珉牙齿咬着下唇,整个人颤了一下,脸上露出像哭又像是要笑的神情。 突然,前面的叶明鉴狠狠地咳嗽了一声。 李珉一僵,立刻用袖子遮住了脸,耳尖红了起来。 叶青微慢悠悠地直起腰,平静无波地与叶明鉴对视,就好像她并没有做出什么惹得别人心头小鹿乱撞的事儿,一切都不过是别人想太多。 叶明鉴瞪了她一眼,以示警告。 叶青微露齿一笑,一点都不怕他。 在叶府,澄娘是老大,叶青微老二,叶明鉴这个在文人圈子里呼风唤雨的人物只有眼巴巴受欺负的份儿。甚至有人调侃叶明鉴一点没有男儿郎的气概,居然怕夫人。叶明鉴振振有词地解释:“这非是怕夫人,而是爱夫人,敬夫人,若男儿郎的气概非要靠与夫人作对、使夫人伤心来获得,那叶某从此就是女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