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八四、大格局下的小人物
这已经是石头不知道第几次荣归乡里了。 黑白市如今日新月异,堪称一日三变,今日多了一座小楼,明日回来可能又多一个广场。好在石头住的地方已经属于老城区,变化不算太大。只是往日里冷冷清清的黑白市街道如今已经人满为患。 哪怕是在上工的时间,街道上仍然有很多人来来往往。 这些人很大部分是原黑白营地的人,还有一些是外地搬迁过来,因为有一技之长或者是在某个领域做出贡献,获得了市政厅认可的人,才有资格搬到黑白市较为核心的区域。 如今黑白营地的一些大工程相继完工,大量外派的工人都已经回返,还有那些从军中休沐回来的大头兵们,组成了黑白市人声鼎沸的景象。 再次归家,石头总有种不太真实的感觉。昔日影皇营地哪里能见到这么多人,而且各个身上都穿着合身的衣物,干干净净,一看就是比较富裕的人家。当初他们刚到黑白市的时候,最多就只有一套蔽体的衣物,穿在身上一年到头都不带换的。 石头还记得当初那些场景,一个个又脏又臭,住的地方也和猪窝没什么区别。收了粮食上完税,能够吃就差不多了。想要用粮食换一套衣服,那就是在做梦。 这可能就是领主在学校里提到过得,生产力进步吧。 石头其实就是休沐的大头兵之一,他被排挤到了斥候部队,却不曾想立下大功,现在又有了重新返回中枢的权力。军部的命令是让他休息两周,两周后到外交部报道,有新的任务派给他。 从外交部到军部,又从军部到外交部,石头觉得世事无常,真是难以琢磨。 老石匠等人自然也在家,正在和一堆老友坐在街边的路沿上聊天。看见石头过来,一堆人哄地就站了起来。石头立下大功的事情早就传遍了半个营地,如今就是一个活着的传奇。 石头如今就是一个典型,一个底层草根往营地上层社会发展的典型。 “石头回来了,快快,到老叔家坐坐。” “老叔那有啥好去的,咱家二妞正好从纺织厂下工,去看看吧,你们一起长大的,多亲近亲近。” 人是一种利益动物,如今石头发达了,自然有着无数人想要攀附。有不要脸的甚至直接拿出了自己的女儿来施展美人计。 石头喝了一口老叔家端出来的凉茶,谢绝了他们的好意,就跟着脸都笑成一朵菊花的老石匠回了屋。 刚进屋,石头就眉头一皱,“爹,不是让你换一套家具,多装两盏灯吗?我转记在你账上的公分不够用吗?” 老石匠白了石头一眼,颇有一种看败家子的直视感,嘴里骂道: “这才富裕多会儿,就想着享受那些。你让我订的那些家具,那是咱们小门小户能用的吗?这灯也是,换那么大灯,一个月用电就要多少工分了。不花那冤枉工分。” 说到这里,老石匠还叹了一口气。 “你们俩亲事都还没着落呢,以前还好些,一袋子米就能扛回一个媳妇儿。现在不成了,月前你二伯家娶了个,黑了心了,要八十个工分,还只要工分不要粮食。你说这是什么世道!你俩也是不省心的,就知道铺张浪费,没个长远的见识。” 看见石头听得直摇头,就没好气的在他头上拍了一巴掌。 “摇个屁的头你摇,你看看你都多大年纪了,还在单着。我啥时候才能抱上孙子!” 石头委屈的说,“爹,我今年才二十岁,你着啥急!再说了,中生今年才八岁啊,你就想着给他攒老婆本了,太早了吧。” 见老石匠又要发怒,石头赶紧接着说道: “您也不看看咱们是什么人家了现在,说句不好听得,领主都会偶尔上咱家打打秋风呢,你还是这些家具装饰,我有个什么同事来了我面子上也挂不住啊。您说是不是这个道理?” 老石匠转念一想,好像也是。没过多久,眉头又是一挑。 “不行,婚事的事情还是得紧着张罗。你这段时间休沐,多去走动接触一下。你王叔家二妞,李大爷家小花都挺不错,多去跟他们亲近亲近。你老子我像你这么大的时候,你都能跑了。” 石头败退,径直走向自己的卧室。石中生在领主府,家里就他们两个人,其实挺冷清的。这个时候,石头也会觉得真要找个媳妇儿也不错,至少能陪老人说说话。想到这里,又情不自禁地摇了摇头,不行,不能动摇。 同样的一幕,发生在黑白市的很多家庭之中。因为营地的极速扩张,人才紧缺。很多人都来不及从学校学成毕业,就被拉到了市政厅、军部或者农业部这样的机构之中。他们大部分人求学不过一年,只是在学校进行了最简单的教育培训,能够读写政令和理解大部分公文,远远称不上合格的人才。所以只能一边工作,一边学习。哪怕是上升速度飞快的石头,也一样不敢落下,现在考虑娶妻生子这种事情,实在是太早了。 大格局之下,小人物的命运也在发生着天翻地覆的变化。很多人走到了以前自己想都不敢想的地步,一跃从一个呗压榨的小民变成管理者。有些人能够谨记自己的初心和经历,体恤自己手下的人,有些人却已经迷失在过度膨胀的权力之中,开始慢慢堕落。 这就是黑白营地的现状,过快的扩张,导致了营地管理层的良莠不齐,顶层有着陈少阳监督还好,中下层却已经开始出现各种各样的问题。只不过如今这些问题都因为旧有体制被新的体制取代而掩盖了,科技带来的生产力飞跃也让这些人感到满足,问题才没有被扩大到伤筋动骨的地步。 而生活在这样大格局下的小人物,在逐渐焕发着自己的光彩,也正因如此,陈少阳才会觉得自己的努力并没有白费。 他不是悲天悯人的圣人,只是一个追求武道的武者。但如果能够在追求武道的同时,在力所能及的范围内让人们活着并且享有尊严,也是一件极大的成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