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节
唯恐突然就融会贯通太吓人,他又自己研究两年,将药方稍作改动,使之疗效更好,才制作出第一批药丸送到医馆寄卖,然后便是合作扩张,从此一发不可收拾。 听了这话,康熙上下打量苏景一眼,发现他眼中并没有甚么委屈乞怜,反而有种缅怀,难得愣了愣。 五爷他们目光便复杂多了,若这少年说的是真的,那便是他们的侄儿。虽说兄弟间的感情未必多好,但谁家的儿子不是从小锦衣玉食长大?哪怕是瘸了腿,从小就矮了兄弟们一头的七爷府上呢,他的阿哥格格们出来又有几个人敢怠慢,更别提要为糊口费心思了。一想到家中的儿子,对比面前的苏景,五爷他们心肠便不由软了几分。再看边上一时黑脸一时白脸,此时已彻底傻住的四爷,连九爷都添了几分鄙夷。连自己的女人都管不住,儿子送到外面吃苦,平时还挺能耐! 四爷死死盯着面前的苏景,他已经确定苏景说的就是自己府上。他从来自诩治家严谨,福晋贤惠,后宅安稳,谁想猛然竟窜出个本该夭折的儿子。他应该暴怒,应该立即否认,不至使汗阿玛认为他连理家的能力都没有。可没来由的,对上苏景平淡冷静的目光,他就有些心虚气短,竟从内心升起一股苏景说的都是真的,他就是自己儿子的感觉。 可如果这一切是真的,福晋当如何,他当如何,弘晖当如何,苏景,又当如何? 只是一想,四爷便觉得天旋地转,头一次感觉无所适从,不知该如何是好,只能怔怔望着苏景。 苏景飞快收回目光,道:“万岁,奴才的故事讲完了。” 康熙端着茶盅迟迟没说话,屋里静的像是没有一个活人。直到木思阿回话道反贼已全部清剿,又有阿克敦请安的声音从外面传来,康熙把所有人打发走,让人传阿克敦进来。 临出门前,康熙吩咐十三爷让人带苏景去用点心,十三爷一震,立即明白康熙的意思。见四爷难得浑浑噩噩,十三爷叹了一口气,带着像是什么都没听到目不斜视的苏景去了楼下已收拾好的舱房,让人上热水洗漱,再备茶水点心,只是走前,吩咐了几个侍卫守在门外。 苏景见此一笑,自如的到屏风后更衣泡澡。 康熙的舱房里,即便才立下大功,但阿克敦依旧不敢抬头,他也没料到苏景竟一来就将事情捅破了。他原本的打算是立功后看看万岁的心情,把事情慢慢一点点露出去,让万岁自己察觉点眉目,到时候再仔细斟酌着将事情禀告,哪知…… 然而事已至此,万岁问话,他不能不回,更不能隐瞒。便将事情来龙去脉说了,末了将头死死抵在地上道:“奴才自知犯下大罪,只是万岁,苏景的确是雍亲王的庶长子,奴才万万不敢混淆皇家血脉啊。” 一个茶盅兜头砸在阿克敦头上,“狗奴才,好大的胆子!” 被砸的头破血流的阿克敦不敢吭声。 骂过后康熙怒气未消,他实在没想到,皇家竟会发生如此丑事。虽然后宫与王府后宅此等嫡庶倾轧的事从不鲜见。正如当初他连连丧子,难道他不怀疑,不清楚其中必有缘由么。可为了皇家体面,他只能一面加强对后宫的控制,收拢后妃们手里的权利,面上依旧要粉饰太平,绝不能让消息传出去,以致皇室颜面无存。可孩子夭折就罢了,竟出了误判孩子死亡,让孩子流落民间长大的事情! 人言便罢了,要如何断定苏景是皇家血脉?倘若弄错,那是天大的事情,尤其太子不中用,他对老四还在观察,看能不能委以重任!若不认,照着之前短短时间与苏景的接触,与方才阿克敦的讲述,他实在舍不得。不说弓马,光是这孩子能让江南一干大儒称赞,士子们纷纷拜服,他就舍不得。满人坐了这么多年江山,然而在文风鼎盛的江南,依旧有许多汉人不肯归心,私下称满人为蛮夷。若皇家有这么一个皇孙,其中作用是不可估量的! 在心中飞快计算一番得失,康熙已隐隐有了主意,既舍不得,更做不出赐死可能是亲孙儿的事情,那重要的就是孩子身世是否是真的了。 康熙眯了眯眼,道:“你说当年是老四府中的婢女将孩子抱来的?” 阿克敦听出康熙话中已有了转机,忙道:“是。” “既如此,你怎能断定那婢女说的是真话?” “回万岁,奴才与奴才妻子也唯恐那珠丹撒谎,故此奴才借着办差特意回京打听过消息,找到了当年送珠丹去黄花山的车夫,那车夫不知奴才用意,承认当年正是他和另一名太监送珠丹去的黄花山,照规矩,他和那名太监该帮着珠丹一起将孩子葬了。只是当年他们看着奴才妻子的meimei已死,孩子又没了,风冷山寒的不愿多受罪,故此珠丹一说她自己来,他们就先回去了。奴才又去珠丹住过的八里胡同打听,当年的左右邻居还在,有些还在内务府当差,他们说记得当年珠丹是曾经抱过一个孩子回来,有人问起,珠丹都道是姑太太家的孩子,因差事忙,暂且叫她养几天。过了半年,珠丹家姑太太犯错被杖毙,珠丹又被撵出雍亲王府上,邻居们就没见过珠丹一家,内务府还查过,邻居们以为珠丹是犯了大错,自然不管胡乱打听。至于当年的接生嬷嬷……”阿克敦不敢说了。 康熙哼了一声,道:“把你打听的都说给朕听听。” “是。”阿克敦又磕了个头,壮着胆子道:“当年接生的嬷嬷和诊脉的大夫以及服侍的下人,奴才去打听的时候,都已接二连三的暴亡了。” “放肆!”康熙一拍桌案,不仅将阿克敦吓得不轻,连外面守着的太监和侍卫都噗通一声跪下了。康熙气的又站起来走了两圈,怒道:“乌喇那拉家就是如此教养女儿的吗?” 这话让阿克敦如何接呢? 康熙似乎也没想让他接,骂过这一句,他叹道:“可惜费扬古耿介的名声。” 虽然多疑是帝王的本性,然而康熙并不认为阿克敦敢在此事上动心眼,许多事情,一查证便知道了。问到这儿,久知后宫手段的康熙已有九成确定苏景的确是自己的亲孙子,但还有一成还得回京验证之后再说。 只是这一成,很快就变作半成。 作者有话要说: 章节字数加一点! ☆、清圣宗 因为第二天守在门口的侍卫来报,道苏景用过早饭后发起高热,浑身都起了密密麻麻的红疹。康熙赶紧让人传太医去看,太医看过后回来禀告康熙,苏景是用了茄汁包子才会出红疹的,康熙听完,旋即愣住。只因世祖帝便有这个用了茄汁就会出红疹的毛病,而他也继承了世祖帝这个病症,只是从不敢让外界知晓,天子的弱点,一旦暴露遗祸无穷,故此他很确认除去给自己诊脉的御医,无人知道这一点,这太医自然也不会帮苏景作假。 康熙满心复杂,生下长子的时候,他吩咐人小心谨慎,生下太子的时候,他更是千般小心,务必让太子厌恶茄汁,后来每生下一个儿子,他都培养他们厌恶茄汁做菜的习惯,不能明言,就让儿子们跟着自己这个君父走。然而长子没有,太子没有,诸子皆无,其余的孙子们也从未听说,唯有这个半途冒出的孙子,传承了自己继自世祖的体质。 难道这果非天意不成! 等康熙亲自去探望病中的苏景,又令自己御医负责苏景病情的消息传出后,不管知不知道苏景身份的人,都被镇住了。九爷还在自己的舱房里骂了几句。 然而等一路赶回京中,康熙令人把才退烧,服药过后还有些昏昏沉沉的苏景直接带到宫里,才真是让人看傻了眼。康熙此时却顾不得别人如何想如何看,他径直去慈宁宫见了太后。 一番讲述,万事不管的太后听说有人也得了传自世祖的这个毛病,亲自跑去安置苏景的撷芳殿看苏景,一见之下,不由大惊。 “这,这孩子生的竟与皇额娘一个模样。” “皇玛嬷……”康熙愕然。 “真是像。”太后让人拿过老花镜,在苏景沉睡的面容上仔细梭巡,越看越叹,“太像了,当年皇额娘乃是满蒙第一美人,便是我头一回进宫时,皇额娘已年过四十,都还存着年轻时的风韵。只是后来世祖爷……皇额娘太过cao心,才渐渐老了。” 世祖爷如何呢,自然是宠爱董鄂氏,重用汉臣,不肯亲近蒙古妃嫔,因此母子裂痕渐深,当娘的很快一天天飞速老去。 “皇上是不知道的,我却对皇额娘以前的容貌记得很清楚。这孩子,真是难得。” 随着太后的话,康熙心中对苏景的身份再不存疑了。事实上,虽然一路上他派出去查证的人已经回报苏景与阿克敦说的俱是真话,然而面对苏景的容貌,他还是有些疑惑的。毕竟德妃长相只是清秀,只因性格温婉体贴又屡次生育他才宠爱封妃,却并不是以容貌取胜。至于老四,生就一张容长脸,五官也无甚出众的地方。他还一回宫就令人找当年与苏景生母相交的宫人来看过,也说苏景只是与生母略像!偏偏苏景如此天人之姿。谁又能想到,这孩子不肖父,不肖母,不肖祖父,不肖祖母,竟像了曾祖母! 太后原本没将苏景放在心上,只是为康熙脸面才亲自走一趟,这会儿见到苏景,立场顿变,违背一向不管事的原则道:“若皇帝断定这是皇家血脉,还需早作打算,让消息传的沸沸扬扬,可不是好事。”到时候朝臣后宫各有各的想法,请见的请见,上奏的上奏,还不得乱成一锅粥,那孩子甚么时候才能正名,说不定都熬不到那个时候。 康熙当然明白太后的意思,正好他也觉得此事不能拖,否则不会一路赶回京就把人带到宫里,除了疼爱之心,也是要人犹疑不定,再打一个措手不及,当下道:“太后所言有理,朕也是此意。只是还得滴血认亲才是。”其余的都合上了,滴血认亲便是最后的步骤。 太后就明白康熙头一个找她说此事的意思了,点头道:“哀家这便下懿旨,召宗令与诸老王爷入宫。” 母子两人说做就做,太监出宫宣懿旨,太后坐在边上看服药后沉沉睡着的苏景,见他红疹虽退,脸上仍带着一层薄薄的潮红,叹道:“皇帝怕是不知道,皇家人吃不得茄汁这毛病,还是打□□那儿便有。当年皇额娘曾告诉我,道还在盛京的时候,□□因用了一道汉人厨子进上的茄汁牛rou而高热不退,满身红疹,后来烧虽退了,红疹总是不好。还是太宗皇帝带人想法找了几个在明朝皇宫做过太医的大夫,才治好□□。那太医当时便道,这病,许要跟着血脉传着走的。谁想太宗没有继着,世祖反而有了,如今又传给皇帝你的孙儿,看样子是隔着代的。” ‘不,并不是隔着代,朕也有,只是谁也没告诉。爱新觉罗家坐了皇位的男人,都承了这个毛病。’康熙再看苏景,眼底添下几分深意。 母子二人对坐许久,诸王入宫,康熙让人直接带到撷芳殿,诸王都摸不着头脑。 宗令简亲王济度觉得事情不对。先是皇上遇刺,接着带上一个来历不明的少年匆忙回京,还把人直接安排在撷芳殿住着,撷芳殿是甚么地方?撷芳殿又称阿哥所,那是住皇阿哥的地方。眼下又有太后,又召宗令老王的,莫非是皇帝以前在江南宠幸了人,留下的龙种? 济度猜对一半,另一半待皇帝说了把他吓一跳,竟然是雍亲王! 一年都不会露个笑的雍亲王在外面私生了个儿子?这听着应该是九贝子做的事啊…… 果然是真人不露相啊。 皇帝当然不会告诉这些王爷们说苏景是当初受雍亲王福晋迫害才被送出去外面养的,而是道当年苏景生下来身子就弱,令人测了生辰八字,所以雍亲王请示过他,将孩子送到江南养,托在大臣家中,如今大劫已过,就该接回来了。然而孩子毕竟在外呆了那么多年,以防万一,还是要滴血验亲的。 胡说八道! 所有王爷都对康熙这番说辞下了一样的评语。 皇家是有送孩子出宫养的传统,就像是如今的直郡王和诚亲王,那都是在大臣家里养大的。但按照皇帝的说法,这皇孙可不是带着按制定好的乳母,太监,宫女去内务府大臣这等人家里,而是送到扬州一个穷困的百长人家,还甚么服侍的人都没给。这不瞎扯么! 不过即便知道里面有猫腻,那也是皇帝和雍亲王家里的事。若皇帝无缘无故要添个人进玉牒,他们是万万不能答应的。但皇帝不是胡来的人,不管这中间有甚么,肯定查验过了,如今又召他们来当面滴血认亲,那便没甚好说。是皇家血脉,当然要认回来,不是,不是那就只能忠心谏言。 济度与几位老王商量一番,亲自看着太监取了苏景的血,康熙又令人取来四爷的血,两者入水即飞速融到一处,此事就此下了定论。 既然血能融合,济度也不愿讨嫌,尤其是讨皇帝的嫌,立即道:“奴才这就让人为……”说到这儿卡了壳,这该是雍亲王府的大阿哥罢,然而到底要不要做大阿哥,皇上还没发话呢。 康熙了然,接道:“这孩子当是老四家的大阿哥,就叫弘昊” 昊者,天也。 看样子皇帝对这认回来的孙子十分疼爱啊。雍亲王府一贯安稳,四福晋是出名的贤惠人,这回可有得瞧了。 “奴才明白了。”济度等人带着一肚子八卦回去处理玉牒,结果还没出宫门呢,又听到消息,皇上下旨,册封雍亲王府大阿哥为多罗贝勒,封号为端,赐贝勒府的消息又传了出来。 一个老王听了,差点没从轿子上摔下来,嘀咕道:“万岁这是不讲规矩了。”还没听说过玛法还在当皇帝,就给孙子分家开府的。 只是从废太子,圈直郡王,又复立太子后,康熙的权威就让所有人不敢再轻易冒犯。既然能看出这事康熙是要乾纲独断,那旁人便不插话。 这消息传出去,到底惊了一地眼球,九爷听说就在家里摔出一地的碎片。 他不能不气啊,他娘的,自己都还是个贝子呢,侄子已经混成贝勒了。难不成今后见了他还要行礼? 然而最愤怒惶恐的不是他,而是四福晋乌喇那拉氏。 她几乎不敢相信,十七年前已经死了的那个孩子,她第一次动手谋害的孩子,竟然会再次出现在京城,还成了贝勒! 乌喇那拉氏慌了,她去见四爷,却被拦在外面。入宫求见德妃,请见的牌子给退回,再回到府里,四爷身边的心腹太监苏培盛满脸都是笑的拦住她,‘福晋,王爷有话,春寒入骨,近日还请福晋在府中安心休养,不要随意外出。’ 不管外面如何议论纷纷,苏景却在宫里安安稳稳的呆着。 他每日先去向太后请安,到了午膳时候康熙那边通常会过来传他过去一道用饭。 ☆、清圣宗 这日康熙又让人来传,苏景收拾收拾过去,,一进到乾清宫,结果不单有康熙,还有四爷。 “孙儿见过汗玛法,见过雍亲王。” 康熙很欣慰的捋了捋胡子,四爷则面色乌青。 苏景当没看到,走到康熙示意的位置坐下。好在康熙还算有良心,见四儿子气得不轻,出来当和事佬,“弘昊啊,怎的还不肯叫阿玛,再这样赌气,汗玛法可要生气了。” 苏景瞅了瞅四爷,端正身子道:“汗玛法,孙儿只是担心给雍亲王添麻烦。” “添甚么麻烦?”康熙装作不懂苏景的意思,这事,孙子是委屈,他也的确真心疼爱这个天资出众的孙子。不提别的,光是这两月孙子住在皇宫,他召见那帮子汉臣的时候把孙子叫来见见人,那文采就能把一干自负饱读圣人学问的汉臣们都给镇住,让他晚上想起来用饭都多添两碗。而且这孙子很孝顺,尽管才认回来没多久,却素来喜欢‘直谏’。想什么就说什么。明知道他的身体事关重大,看着他不舒坦,还是给他把脉,与御医商量药方,全然不避讳,不畏惧可能会沾惹的麻烦。凡此种种加起来,让他这个叫一群儿子伤了心的老头如何不稀罕呢? 他是皇帝,是万岁,却也只是一个年将六十的老人罢了。只是孙子再委屈,过去的事情只能掩耳盗铃,哪怕外头议论的再厉害,都得粉饰太平,更不可能为此事处置老四福晋。 但康熙还是想补偿孙子的,他道:“你阿玛今日进宫是给你额娘请封的。朕已准了,往后你额娘便是侧福晋。” 亲王侧福晋,有册封,有冠服,死后有园寝,有祭祀。虽然在苏景看来,人死之后的补偿其实并没有任何用处,然而在这个时代的人看来,死后埋葬在哪儿,有无祭祀,区别是很大的。 这一世的生母是宫女出身,难产而死,能得到这个追封想来应该是雍亲王真的想认回自己,而康熙也是真心疼爱才有的最大妥协。为那个可怜的女人争到这个身份,她九泉之下,或许能瞑目了罢。 苏景闭了闭眼,站起身恭敬跪下,身子伏下给康熙行了个大礼,“孙儿多谢汗玛法厚爱。”一顿之后,朝着四爷的方向叩首,“儿子代额娘谢过阿玛。” 听见这声阿玛,康熙老怀安慰,孙子心高气傲,倔了这么久,为孝道还是低头,可见是个真孝顺的好孩子。人就是这样,心里喜欢,看甚么都喜欢。 四爷不是头一回听人叫阿玛,但苏景这声却叫的他想落泪。这些日子,许多早就忘却的感觉都翻了上来。布顺达是他第一个女人,他那时才十四岁,懂甚么呢,心里整天惦念的是多在汗阿玛面前露几回头,才好早点挣个好点的爵位,不能被兄弟们比下去。对女人的服侍,甚至是有些不耐烦的,况那时候每回宫女侍寝,为防被勾坏身子,还有人在屋外守着,每次不到两刻钟,太监嬷嬷们在床外头就喊了,都来不及跟服侍的女人说两句话。 但布顺达长得比宋氏美,性子也好,不像宋氏那么木讷,他难免多偏爱几分。按照规矩,这种给阿哥开荤的宫女,将来是要退回去的。他知道这些宫女退回去就是老死宫中,因此大婚开府后念着旧情把人都要了出去。那时候开始领了差事,每天唯恐哪里出差错,回府后累的不轻,到布顺达那里坐坐倒还不错。布顺达有孕,他当然是欢喜的,只是也担心她像宋氏,生下孱弱夭折的女婴。但布顺达身子比宋氏好,福晋又贤惠,即便自己也有了身孕,还将布顺达那里照料的妥妥帖帖,他渐渐没那么关注。没想到一贯底子好的布顺达会难产。 他当时看过孩子,手脚都长全了,圆乎乎的还带着胎水,是个整齐的小阿哥。第一个儿子还没来得及睁开眼看看他就死了,他不忍再看,恰好布顺达的婢女站出来说要去葬孩子。他想着让布顺达亲近的人去办,会打理的妥帖一些,就答应了。之后福晋生下弘晖,府里李氏又生弘昐,弘昀,弘时,李氏所出三子,弘昐,弘昀体格都不健壮,磕磕碰碰养大了。 想到弘昐弘昀,四爷不免想到正是当初他亲眼看见自己的庶长子夭折,故此才在李氏有孕时将乳母请回来照料,又令苏培盛在外寻精通妇幼脉息的大夫回府,故此弘昐,弘昀数次危急,都因诊脉及时稳住了。若他当初没有如此精心呢?他当初又为何不要福晋请的大夫呢,是真觉得福晋请来的大夫不好,还是早就在心里怀疑过福晋? 四爷望着面前长身玉立的长子,愧疚渐深。他自诩是诸兄弟中最看重子嗣的人,然而他的长子却受了侄子们谁也没受过的苦。 想到此处,他不再埋怨长子的不敬生父,柔和神色道:“身子可调养好了?”停了下道:“要是见好,就回府住罢,你几个弟弟还没见过你。” 这话题有点敏感,四爷提出来就看着苏景,眼里居然透出点紧张,没想到苏景一口答应了。 “好。”苏景先应下,又道:“不过家里突然要给我收拾院子出来也艰难,我就到汗玛法赐我的贝勒府住罢。” 四爷想说宅子放在那儿以后去住,这会儿雍亲王府连世子都没定,儿子过去住不像话。不妨康熙插嘴,一下就准了,“成,就去那儿住。”表明过支持孙子的意思,对儿子道:“雍亲王府各个院子都有安排,再说弘昊都十七了,朕打算今年先给他赐两个人,再慢慢看看上记名的秀女,若无好的,就等明年大选的时候再指婚。”添了服侍的人,就会有子嗣,到时候孙子住在雍亲王府一个小院子里,吃喝都得向人伸手,还不委屈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