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节
苏暮词眉头一拧,掀开珠帘,查看了一番床榻上昏迷不醒的楚彧,微微有些手忙脚乱,取过侍女递来的药箱,语气,竟有些颤意:“他身子本就不好,如何会伤得这样重?” 菁华不语。 毕竟是外人,不宜透露。 苏暮词识趣,便不再多问,吩咐侍女:“素绸,去准备热水和绷带。”转身又道,“我需要一把干净的匕首和一盏酒精灯。” 华支刻不容缓:“我这便去准备。”说完便急匆匆地出了屋子。 屋里点了好几盏油灯,交杂着夜明珠的光华,似笼了一层昏黄的暖意,有些模糊不清,苏暮词取了银针,走近床榻边,昏睡的人似是被惊扰了,在不安地挣扎,他嘴里,喃喃梦呓。 “阿娆。” 苏暮词动作微微一滞。 “阿娆。” “阿娆。” 反反复复,楚彧念着,不厌其烦地一遍一遍重复,像患得患失,也像战战兢兢,那样沉沉的嗓音,叫人心都一紧。 “阿娆……” 那是一个名字,许是女子的闺名,竟让他这样痴缠温柔。 苏暮词脱口问道:“你在唤谁?” 楚彧没有回应,只是一声声喊着,分明没有撕心裂肺,却像要耗尽力气,如此惊心动魄。 这是第一次,苏暮词听到阿娆的名字。她坐下,看了楚彧许久,伸手给他探脉。 然,方碰到他的手腕—— 他突然睁开眼,重重一甩手,呆滞了片刻,睨了她一眼,眸中毫无温度:“滚。” 苏暮词脸色稍稍发白,咬咬唇:“你伤得很重,需要立刻止血。” 楚彧眸子半敛,好似不清醒,瞳孔涣散,浮乱得一塌糊涂,嘴里呢喃,像梦呓:“我有阿娆了,别碰我。” “谁都不准碰我!我是阿娆的,是阿娆的!” 苏暮词脸色惨白,听着他毫无意识的言辞,像本能一样,将自己戒备得牢不可破。 菁华扶额,真是一点办法也没有,命都去了半条,还知道要给国师大人守身,他尽量显得淡定:“暮词姑娘,我家世子爷胡言乱语呢。” 刚说完,榻上紧闭双眼的某世子,发怒了:“菁华,把这碰本王贵体的小妖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 ------题外话------ 礼物鸣谢:撑撑宝,柒柒,笑笑微凉,暗香浮动月疏影,周生辰,夏目様,morphine,血染空城 ☆、第三十六章:谁动了杏花的内丹 “菁华,把这碰本王贵体的小妖打回原形,锁进诛妖台。” 菁华:“……” 苏暮词脸上再无一分血色,一片惨白,怎地难看。 这小祖宗!菁华瞧了瞧苏暮词的脸色,赶紧道:“怕是伤得太重,已经开始说胡话了,苏姑娘见谅。” 苏暮词微微沉吟,摇头:“无碍。”视线,再次落在楚彧的面容上,皱起了眉,若有所思。 这时,华支取了东西折回:“苏姑娘,您要的东西准备好了。” 苏暮词抬手,本欲替楚彧止血,却顿住了动作。 菁华上前,接过华支递来的布帛和药酒:“世子素来不喜生人靠近,菁华略懂医术,这止血的法子还请苏姑娘赐教。” 苏暮词片刻迟疑后,点头,与菁华说了止血的方子,方才出了屋子,没有离去,怔怔地守在屋外。 “小姐。” “小姐。” 苏暮词回过神来,敛下眸子:“素绸,你可知道阿娆是何人?” 素绸细细回想,斟酌了片刻:“若是奴婢没记错的话,文国公府有位小姐的乳名正唤阿娆。” 文国公府…… 苏暮词惊愕:“是谁?” 素绸回道:“国师萧景姒。” 苏暮词大惊失色,萧七景姒,不过一面之缘,便让她刮目的女子,她喃喃自语:“为何会是她……” 犹记初见时,萧景姒为人寻医,求见长白医仙,她与之交易,一个求药,一个求医。 当日的一拍即合,回想起来,事有蹊跷。 萧七,到底是为何人求医,难道…… “啪嗒——” 菁华推门出了屋子,苏暮词骤然抬首:“血可止住了?” 菁华拱手:“多亏苏姑娘医术精湛。” 不得不说,苏暮词这医术,绝了。 苏暮词这才轻舒了一口气,眉头略见松开:“这便好。” “今日劳烦姑娘了,等世子爷身子见好,菁华必登门拜谢。”菁华此言,有送客之意。 他有些头疼,华支自作主张去苏府求了医,若是世子爷知晓了,摔东西砸人还算轻的。 苏暮词福身,礼仪气度都不失为大家之度:“菁华将军多礼了,既已无大碍,我便不久留,楚世子失血过多,尔后三天需细心照料,万不可再出岔子,待到退热了方可出门见风,若有不妥,差人来国公府,暮词自当再来为世子诊治。” 整个大凉,能劳国舅府暮词姑娘如此cao劳之人,便仅此常山世子一人了。 可惜,流水无意。 菁华回礼:“谨记姑娘之言。” 苏暮词颔首,望着屋中烛影,顾盼良久,方转身,踏出几步,顿住,仍是回头,问道:“楚世子的心疾,是因何?” 菁华默。 几月前,世子爷大病,突发心疾,王爷便请苏暮词来诊治过,此事,她自然是知晓的,只是个中具体缘由,知之甚少。 见菁华久不言语,苏暮词解释道:“并非暮词多事,只是为医者,望闻问切方可对症下药。” 这事,别说苏暮词,就是王爷也不知道,要是让王爷知道那时的火灵芝是进了国师大人腹中,又有的乱。 菁华守口如瓶:“恕在下无可奉告。” 苏暮词自知问不出究竟,讪讪失笑:“是我多言了。” 精华只道:“华支,送苏姑娘回府。” 等人已走远,菁华靠着门,眉头深锁,思忖。 心疾? 不,怎会是寻常的心疾,就在方才,他为世子爷疗伤,探了他的脉息,才知晓,为何北赢的妖王大人会落得如今这般的弱柳扶风。 菁华进屋,楚彧已经醒了,许是失血太多,整个人恹恹无力,眸子半阖半闭,似睡非睡着。 脸色惨白,俨然一副病美人之态。若是早些年,这点伤,最多一个时辰,便也就不留痕迹了。 菁华脸色严肃,发问:“主子,您的内丹哪去了?” 楚彧眯了眯眼,无力,又漫不经心:“丢了。” “丢了?!”菁华目瞪口呆。 说得多轻松,多平常,妖族丢了内丹,便等同于去了半条命,若要让北赢那一干小妖小怪知道了,妖族必定大乱。 菁华郑重其事的口吻:“主子,那可是妖的命根子,怎么能——”话说到一半,突然顿住,菁华试探着问,“是不是国师大人?” 楚彧嗯了一声,理所当然,完全没当回事。 也是,除了国师大人,还有谁有此本事,宁愿受这噬心之痛,承常人之苦,他也要庇护她一方天地,安然无恙。 菁华完全不认同:“不管如何,您也不能将您的命交到旁人手里。”妖族的内丹,等同于命,他绝没有言过其实。 楚彧听之,不悦,冷冷睨了菁华一眼:“她才不是旁人,我既愿意将我的命脉给她,自然是分清了孰轻孰重。” 他想,他是阿娆的猫,人是她的,身体也是她的,只要可以给,他什么都愿意给她。 固执! 菁华更不解:“您既给了她不死不伤之身,又何须替她受这皮rou之苦,那只箭矢即便射中了国师大人,也无妨,世子您为何还去挡?” 兴许,那女子也是算准了不死不伤,才敢那般肆意妄为。 楚彧的回答是:“我怕她疼。” 对此,菁华无言以对了。他不懂,世间风月情爱,到底是何物,能让北赢万妖恭敬惧怕的妖主折腰臣服。 菁华深思了。 “我要去找她。” 说风就是雨,楚彧这就从榻上爬起来,也不管伤口。 菁华很是沉着冷静,指了指榻边儿上:“世子,尾巴。” 白色的猫尾,钻出了锦被,许是尾巴的主人受了伤,乖乖趴着,不摇不晃。 楚彧懊恼,没了内丹,一受伤便藏不住原形,耷拉着头,楚彧躺回被子里,无精打采的。 菁华松了一口气。 楚彧突然道:“那你去。” 菁华懵。 “你去给我守着她,别让她受伤,别让旁的人欺负她,别让她,”楚彧看看纸窗外昏昏暗暗的天,“别让她淋着雨。” 世子爷到底是哪里来的危机感,总觉得有刁民想害他家阿娆,菁华纹丝不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