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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点的地方在于当他攒足了全部的力气可以令琴弦微颤,但不是颤起来没完啊,他耐着性子应付了一番琴的主人,确定这位燕姑娘胆子特别大,不会将他这根弦换下来,火烧水淹,或是扔到犄角旮旯里去,就不再理会她了。 他在努力回想脑海中关于燕如海的记忆。 当年他是见过燕如海的,就在燕如海赴任安兴之前,即将离京的时候。 燕如海与周浩初是同年好友,自己爱惜周浩初之才,对这两个难兄难弟都顺手给予过帮助,三人还在同一张桌上,喝过一顿酒。 后来周浩初果然在翰林院站住了脚,一直升至从五品侍讲学士。 梁王被诬造反,他冒着巨大的风险向自己示警,后来自己当真反了大楚,他又自愿留在jian相身边以为内应,说起来,前世自己得周浩初的助益实在太多了。 至于燕如海,印象里那就是个奉行君子之道,循规蹈矩的读书人,受五经四书熏陶教诲,慎思笃行,和他实在聊不到一起去。 依稀记得好像是有个小姑娘站在燕如海身后,很是乖巧的样子,当时只是粗有印象,又过去了这么久,早已经面目模糊。 自己自十年之后回来,并没有造成大的改变,燕如海既然已在任上,应该是已经见过面,喝过那顿酒了吧。 当时朝中大约无人能想到,吏部迫于无奈的一道任命,却无心插柳,燕如海上任之后不但在安兴县站稳了脚跟,而且很快就有了名声。 叫他一下子名扬天下的那个大案子应该快要发生了吧。 崔公爷准备近观燕大神探如何办案。 韶南捧着琴又逗弄了两日,不禁大为失望。 威胁也好,利诱也罢,总之,那弦里的“东西”不理她了。 这怎么行,好不容易才找了点乐子。 “要不我给你讲个故事吧。”韶南自顾自道。 “说有一位姓裴的县令很有本事,他的治下有个叫王敬的人要去戍边,临行前把六头母牛交给舅舅寄养,一晃五年过去了,六头牛生了三十头小牛,王敬回来,向舅舅要牛,当年的六头牛已经死了两头,舅舅不肯承认小牛都是母牛所生,只把剩下的四头老牛还给他。王敬就告到了县衙。你猜这个案子后来怎么判的?” 她留了个悬念,有意太监了故事的下半截。 可是崔公爷一听就知道这小姑娘讲的故事出自《太平广记》,他十岁以前就把那长达五百卷的杂书看完了,实在提不起半点回应的兴趣。 韶南两手捧脸,盯着琴等了半天,叹了口气:“裴县令精察明断,手段确实厉害,但我思来想去,却觉着最终的判决结果颇有值得商榷之处。牛儿子得还,那若是牛孙子呢?可惜那王敬只戍边五年就回来了,若是十五年,光是接收六头母牛的子子孙孙,就足以叫他摇身一变,成为县城首富。” 崔公爷虽仍默不作声听着,却忍不住暗暗好奇。 这燕如海的女儿有多大?听声音清脆悦耳,好似国公府里的黄鹂儿,丫鬟唤她小姐,既未出嫁,十五六岁应该差不多吧,怎的既不学女红,也不学着管家,整天净琢磨这些? 第45章 辛三少 如此又过了几日,那根琴弦一直再无异动,韶南不禁怀疑附在琴弦上的“什么东西”已经走了,渐将注意力转移到别的事情上。 燕如海拜托卢经历等人将化名胡大勇的胡永押至归川府,交给通判赵曦,同时奉上的还有那一包白玉琥的碎块,京里魏国公那边还不知会有什么反应。 盖小山和老许头等人急着离开,燕如海作主从抄没的财产中拿出一笔银两,抚恤因公遇害的张县令遗孤。 韶南没去送别,在她看来,临别该说的话已经说了,窗户纸捅破,往后最好是各自安好,再不相见。 胡大勇出事,令檀儿樱儿很是担心了一番,生怕小姐不再信任她俩,打发二人回家,可韶南的态度同之前没什么变化,姐妹俩渐渐放下心来。 案情大白,赈灾粮款追回了一些,剩下的只等抄没欧阳泽在邺州、彰州各处的家产,应急是够了,至少眼下修江堤的工钱不用再四处化缘。 燕如海心底大石落地,在县衙设宴款待州里来的卢经历、辛刑书等人。 席间气氛甚好,卢经历就提起了先前燕如海打发人去向通判赵曦搬救兵的事。 “燕贤弟,你将这么重要的事交给此地刑房的一位书吏做,足见信任,他人呢,怎么不叫来一起坐坐。” 燕如海笑道:“计书吏颇有才干,是吴县令带到任上来的。若非他有心,将既往卷宗整理得清清楚楚,我怕是到现在还摸不清头绪。他在旁边那桌招待二位的随从。” 说完他扬声叫道:“计航!” 计航听到县令唤他,过来见礼。 等他回到座位上,卢经历道:“燕贤弟这也算是慧眼识人了。” 主桌上没有闲杂人等,辛草农笑着道破玄机:“卢大人莫不是还未发现,那位计书吏来府里这一趟,来回身边始终有位易钗而弁的少女。” 卢经历大笑:“这等事,想也知道瞒不过辛刑书去。” 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燕如海只得无奈承认:“两位见笑了,那是小女。毕竟事关重大,我又脱不开身,只得叫她一个女孩儿家跑这一趟,小女婚事未定,我与她都不想因此招惹闲言碎语,两位心里有数就行了,千万不要同外人提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