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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彩觉得他们很熟悉,却认不出来任何一个人。 因为她看不清任何人的五官。所有人的脸都是一团白雾。 他们都裹在昂贵又精美的衣服里,以潮流与品牌遮掩空空如也的大脑和令人作呕的灵魂。他们识别彼此也不用看五官,他们的眼睛永远只盯着身上衣服的品牌。 确实也不需要五官。 好彩听了很久,才从标志性的DIOR镶钻墨镜上,认出来正对面的男人是杨屿森。 是了……这是去年,2018年,在青岛地下水道里的探险的时候。也是杨屿森牵头的,说是民国做官儿的远房叔父告诉他,这里有什么怪物。 怎么会突然想起这段毫不相干的记忆呢? 她听到自己矫揉造作的娇笑声,说道:“……那我就问真心话了啊。杨哥最大的心愿是什么?” 其他人大笑:“这问题问得好!我们也想知道什么都有的杨哥还会有什么心愿” 杨屿森也笑,俨然心情很好的模样。 也是,什么都拥有的人,心情从来都不会差。 他以一种平淡的,漫不经心的语气说道:“长生。” 短暂的卡顿后,所有人哈哈大笑起来:“为什么啊?不舍得这个美好世界?哈哈哈!” “不不,你们想岔了。具体来说,我长不长生无所谓。我只是想让我们家的老猫长生。” 所有人都发出“又开低级玩笑”的笑骂,可杨屿森的语气十分认真。 “真的,我骗你们做什么。我和你们说过吧,我家老猫今年十二岁了。放人类里算是六七十的老头儿了。” “因为都说猫好好养的话,活个二十年没问题么,所以一直以来,我们家谁都没考虑过它有朝一日会离开。结果那年年初,它突然就吃不太进东西了。” 说着,杨屿森很感慨的哽咽了一下:“年轻时它多威风啊,天天欺负野猫,上房下地的,我们家阁楼天窗就是被它撞坏的。结果现在呢,走路也晃了,树也爬不上去了,蹲在猫爬架上一不留神会摔下来。” “找了医生,医生说,你家猫可能就剩几个月了,好好陪陪它吧。” 女生们配合的哽咽起来:“天啊,怎么会……” “我记得从我记事起家里就养了它。我的童年回忆、青少年回忆,每一段美好的、重要的回忆里,都有它的存在。我已经习惯了它的陪伴,根本没法想象没有它存在的日子。” “所以,如果世间存在长生,我要给它。” 秦小酒发出夸张的惊呼:“你还真是温柔又有爱心啊……那些虐猫虐狗的人渣,见到你要自行惭愧。” 杨屿森低沉的笑了笑,又说:“不光是我家老猫。还有我妈。我妈生我时候晚,从小就格外溺爱我。她是真的很爱我……全世界也找不到第二个人这么爱我了。小时候我家条件不好,还没有佣人,我半夜饿了,想吃东西,她会立刻从床上爬起来给我做。我要什么,她都会出门不远万里买给我……” “这样的mama,我想象不到她离开我的模样。我无法接受。” “好孝顺……” 听到这,好彩忍不住瞠目结舌。 因为不想让老猫和mama离开,就可以杀人吗?死在钉\枪下的赵晓东五人,军人十几人,就不是生命了吗? 因为如此自私自利的理由,就犯下这一切…… 她无法理解,永远都无法理解。 这片早已忘却的古怪回忆持续了很久,持续到离开下水道的时候。 突然有人提议一句,下次来不一定什么时候了,拍照留念吧。 拍照的时候,难以理解的事情发生了。 ……所有探险队的人,分明都站在了取景框中。可拍照的人,也是探险队的人。 好彩睁大眼睛,试图在这片诡异回忆中,寻找到“多出来的那个人”的身份,可无论如何都看不出来哪一个不认识。 多了一个。 多了谁? 拍照结束后,所有人都带着与她一般恐惧而困惑的神情,像逃命般快步离开。 好彩却听到了悠长的怪音。 庞然大物划开波涛,在漆黑平静的海面朝滩涂涌来。无数柔软的肢触安静的发出极其细微的摩擦声,祂呼唤着一个名字,发出那种哀恸又无助的悲鸣,尽管无法理解个中词语的含义,那悲鸣中蕴含的极巨的痛苦与绝望,足以感染世界上最不感性的人。 【为什么你变成了这么多个……】 【为什么不理我了?】 【哪个才是你……回答我,回答我啊……】 【白岐玉……】 …… “好彩?好彩!” “啊!……抱歉,我走神了!” 好彩一个激灵,也回过神来。 面前,十几个人正热火朝天的粉碎着地上漆黑油膏般的太岁,他们以护额为口罩,仔细包裹着口鼻,兴奋不知疲倦的劳作着。 只有白岐玉站得远远的,正在喝水,似乎是累了。 见好彩一副魂不守舍的模样,白岐玉朝她漂亮的笑了笑:“累了?喝点水休息一下。” “啊,好。” 好彩避开视线,心想怪不得之前他们都说白岐玉该去出道。 连原相机都掩盖不了的优越骨相,深夜里仿佛白到发光的皮肤,每一处都精致完美到恰到好处的五官……真是看一眼就让人嫉妒的发狂。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