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8节
魏氏脸色白了红,红了又白,她平生最引以自豪的就是母亲出自大儒徐家,没想到却被杨归舟如此轻视,憋了许久的气终于发作出来,扬声怒道:“就为个来了没几天的狐媚女子,伯爷竟如此羞辱我?这还没给名分呢,真要给了名分岂不要爬到我头上来,伯爷是想宠妾灭妻么?” 杨归舟反而散了火气,气定神闲地开口:“善妒、口舌,七出中犯了两条,正好休了你续娶馨月,哪来的宠妾灭妻?” 魏氏脑子顿时一片空白…… 转天,杨府就传出魏氏生病的消息,好像还病得不轻。太医院的太医轮着番儿往松鹤院跑,魏氏仍旧没有起色。 早上的晨读自然中断了,杨妡就能偷懒多睡半个时辰。 张氏却没这么好运,作为儿媳妇,她与钱氏理当在跟前侍疾。 钱氏还好,魏氏并不苛责她,而且钱氏主持府里中馈,天天忙得脚不点地,真正侍候的时候不多。张氏则不行,魏氏一股气尽数发在她身上,想法设法地折腾她,端茶嫌茶水太烫,捶腿嫌手劲儿太重,读经又嫌声音太小。 张氏被搓磨得苦不堪言,每每回到二房院,一头扎在炕上就起不了身。 杨妡看在眼里,心疼得不行,拿出以前给客人推背捶腿的本事帮张氏松缓,杨远桥倒也知趣,下衙回府就往松鹤院伺候,把张氏给替换下来。 魏氏一病十几天,连生日都耽搁了。 杨妡费尽心思准备的贺礼也没送出去,正好省得破费。只是看着张氏日渐憔悴的模样,总觉得心里难受。 思来想去,终想出个稳妥法子,屁颠屁颠地去告诉张氏。 张氏实在是累惨了,也不管孝顺不孝顺,忙不迭地就答应了。 松鹤院大小丫鬟十几人,单是能进屋伺候的就六个,其实原本用不着张氏那般劳累,但魏氏就喜欢折腾她,每每留张氏伺候时,就把别人都打发走。 歇过一夜后,张氏精神抖擞地去了松鹤院。 跟往常一样,魏氏吩咐罗嬷嬷在外头守着煎药,指使珍珠往厨房看着做菜,使唤玛瑙去库房找东西,总之就留了张氏一人在屋里。 先是让张氏读经,张氏没读,看着魏氏轻声道:“老夫人,我给您讲个故事吧,您听说过善有善报、恶有恶报吗?以前有个当婆婆的,最爱搓磨儿媳妇,您猜怎么着,儿媳妇不堪折磨走了,那婆婆瘫在床上没人伺候,生生饿死了。” 魏氏冷“哼”声,那是穷人家的婆婆。她身边这么多下人,没了张氏一样缺不了人伺候。想一想,吩咐张氏倒茶。 桌上就放着茶壶,还是张氏临来前珍珠沏的,这会儿水温刚好。 张氏背对着她倒了一杯,假装自怀里掏东西,抖抖索索地倒了进去,转回身,脸上带出几分浅笑,“我再给您讲个故事,还是婆婆搓磨儿媳妇,儿媳妇不堪折磨,做饭时候往饭里加了□□。” 魏氏看着她的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儿,又想起她鬼鬼祟祟的动作,心里只犯嘀咕,沉了脸道:“放着吧,我待会儿喝。” 张氏端着茶盅往她嘴边送,殷勤地劝着,“老夫人趁热喝,待会就冷了,冷茶伤身。” 魏氏一把推开,怒道:“我说等会儿喝。” 张氏也不接,任由茶盅落地,“当啷”碎成两半。 外头罗嬷嬷匆匆跑进来,见张氏局促地垂手站着,猜想定是魏氏嫌冷嫌热挑三拣四,张氏受不住气摔的。当下叹口气,拿笤帚将碎瓷扫起来,笑道:“二太太可烫了手,要不唤府医来瞧瞧?” “没有,”张氏摇头,“都是我手笨没拿住茶盅,要不嬷嬷重倒一杯,我去外头看着煎药吧?”俯了身,恭敬地对魏氏道:“我定然会仔细地看着药,别掉进去不妥当的东西。” 魏氏大骇,忙喝住她,“不用你去,你还是屋里伺候吧。” 觉得还是把她留在眼皮子底下看着好, 罗嬷嬷见状仍出去看着火炉煎药。 张氏笑眯眯地拿起美人锤,摩挲几下,开口道:“我给老夫人捶捶腿。”掀开魏氏腿上搭着的毯子,轻轻捶了下去。 魏氏没好气地说:“早上没吃饭怎么着,就这点儿力气?” 张氏重了些,慢条斯理地说:“接着刚才那个故事讲,恶婆婆也是要儿媳妇捶腿,一会儿嫌重一会儿嫌轻,儿媳妇没办法,在上面钉了钉子,捶一下扎个血窟窿,捶一下扎个血窟窿……”猛一下用了狠力,魏氏“嗷”地叫起来,劈手夺过美人捶仔细地看。 美人锤用湘竹制成,早被磨得油光水滑,别说是钉子,连根小竹刺都没有。 魏氏吓得心口“怦怦”地跳,不敢再让她锤,却也没说让她走。 张氏好整以暇地在桌旁坐下,替自己倒盅茶,慢悠悠地喝了,又掏出面靶镜,对着镜子涂脂抹粉,一边涂一边笑道:“其实恶婆婆最可恨地是什么,她不该给儿媳妇下药让儿媳妇不能生养。因果报应是天道,儿媳妇生不出孩子也不可能让婆婆有后,所以半夜三更趁夫君熟睡,把他掐死了,喝他的血,吃他的rou……反正要绝后,那就绝吧,这就是报应,老夫人您说呢?” 魏氏惊恐地抬头,正对上张氏的脸…… 作者有话要说: 魏氏以后不敢听故事了,怎么破? 第39章 求和 张氏本就生得白, 又涂了层厚厚的妆粉,脸色愈发白得瘆人, 双唇却抹成殷红, 而且不知有意还是无意,唇角还点了两处红点。 就这样突兀地凑到魏氏面前, “喝他的血, 吃他的rou,这就是报应!” 魏氏本就心虚,被这么一吓,只觉得身下似有温热的水样东西淌泻而出, 她既羞且气且怕,怒指着张氏的脸尖叫,“你,你走开, 别过来。来人, 快来人!” 张氏莞尔一笑,听话地退后几步, 掏帕子将唇角红点拭了去。 罗嬷嬷挪着碎步冲进屋里时,只看到张氏坐在椅子上对着靶镜涂抹,而魏氏圆睁着双眼似是见到鬼一般, 嘴唇哆嗦着,双手抖个不停。 “老夫人,怎么回事?”罗嬷嬷近前,关切地问。 魏氏像是看到了救星, 伸手用力指向张氏,“让她出去,让她出去,这个毒妇要害我害我儿子!” 罗嬷嬷疑惑地看着张氏,见她眸中似是含泪,猜想她定然又受了委屈,借补妆来掩饰,遂同情地摇摇头,低声问魏氏,“让二太太出去看着药炉?” 魏氏气急败坏地否定,“不!不行,不能让她在这儿,赶紧撵出去,不许再进松鹤院。” 张氏收了靶镜,恭敬地跟魏氏行个礼,“那我就出去了。”朝罗嬷嬷无奈一笑,头也不回地离开。 魏氏长长舒口气。 罗嬷嬷道:“我去找人把珍珠她们叫回来,屋里没人伺候不成。” “先等会儿,”魏氏掀开搭在身上的薄毯,“给我找身衣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