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4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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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太监过来找她,“傅司直,这边请。” 她跟着小太监走进院子角落临时扎起来的帐篷里,李昌等人刚从里面出来,他们被一个个叫进去问话,问当天jian细被劫走的情景。 傅云英走进去,听到一道平静无波的熟悉声线响起,“傅云,你怎么会和霍明锦同行?” 她嘴角轻轻抽了两下,抬起眼帘。 一人端坐于前,一袭绯红官袍,面如冠玉,气势并不凌厉,不过毕竟是离进入内阁只差一步的朝廷大员,说话间不怒自威,带着居高临下的审视。 是崔南轩。 她来不及诧异,余光扫到崔南轩身后两个人,愣住了。 一个圆圆脸,胖乎乎的,笑起来慈眉善目。一个俊秀挺拔,面容温和,看着她的目光略带忧色。 竟是汪玫和傅云章。 两人手里执笔,面前铺了青纸,显然是要记录她回答的每一句话。 她垂下眼帘,把那天在客栈偶然遇到霍明锦的事详细说了一遍。 崔南轩面无表情,听完,又问:“当天jian细被劫走,你可认出对方是什么人?” 她摇摇头,道:“对方并无什么显眼的特征,至于他们的兵器刀法……下官不懂这些,看不出什么端倪。” 崔南轩接着问,“霍明锦是怎么受伤的?” 她答道:“霍指挥使乃是被暗箭所伤。” 崔南轩不给她喘气的时间,又问霍明锦的伤势重不重。 她一一答了。 得知她每天不分日夜,始终都和霍明锦共处一室,崔南轩看她一眼,皱了皱眉,唇角一扯,带了点嘲讽的意味。 傅云英眼观鼻鼻观心。 一直埋头书写的傅云章抬起头,看着她,道:“好了,你可以出去了。” 他目光温和,即使崔南轩和汪玫在场,他也没掩饰自己的关心维护之意。 傅云英回他一个“我没事”的眼神,转身走出帐篷。 帐篷里,汪玫看一眼脸色微沉的崔南轩,笑着和傅云章道:“仲文,你这个弟弟是个可造之材,可他总和霍明锦搅合在一起,长久下去,对他的仕途不利,你怎么不提点他一两句?” 傅云章微微一笑,手里继续写记录,道:“云哥性情爱憎分明,有恩必报,霍指挥使曾对他有恩。” “原来如此。”汪玫点点头,仍旧还是笑眯眯的一张菩萨脸。 崔南轩望着从帐篷顶漏进来的一束光线,眼睛眯了眯,忽然问:“霍明锦对傅云有什么恩情?” 这还是崔南轩第一次问起和调查jian细的事无关的问题。 英姐不喜欢他。 傅云章斟酌了片刻,渡口的事说出来好像不大妥,便不提五姐,道:“霍指挥使救过她叔叔。” 崔南轩没说话,神情淡然。 第111章 下狱 傅云英回大理寺应卯,点卯的陆主簿告诉她,她不在京城的这些天,出了件大事。 城西的火、药库失火爆炸,死伤惨重,连西直门的城墙都炸塌了一大块。 民间老百姓不知里头火、药库里头的情形,以为是闹地龙了,当天城中打乱,人都往出城的几条大道挤,街市人仰马翻,因为踩、踏死伤了不少人。 都指挥同知亲自领兵才将sao乱平息下来,连羽林禁军都出动了。 宫内也不太平,爆炸发生时,皇上正和孙贵妃在御花园赏花吃酒。宫女、太监们听到如雷的轰鸣声,抱头鼠窜,吓破胆子的,直接跪在地上哭爹喊娘,惊动圣驾,皇上也吓了一跳,还以为哪个吃了熊心豹胆的闯宫行刺,带着孙贵妃在阴湿狭窄的假山石洞里躲了半天,最后得知只是一场爆炸,大发雷霆,处置了几十个妖言惑众的宫人。 还有不怕死的御史上疏,说火、药库爆炸乃亡国之兆,认为皇上无故废后有违祖制,这是上天对他的警示。 皇上勃然大怒,当场命人将那名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御史拖到御道前杖打一百,把人活活打死了。 首辅沈介溪趁机以彻查火、药库失火为由,大肆抓捕曾上疏弹劾他的官员,并且直接将矛头对准霍明锦,认为火、药库失火的事和他有关。 听到这里,傅云英心中一紧,“火、药库由军器监管辖,和霍指挥使有什么关系?” 陆主簿看看左右无人,压低声音说:“你有所不知,霍指挥使曾在北边戍守多年,虽然现在不领兵了,但军器监的少监是他昔日的部下,这回锦衣卫负责抓捕军中jian细,据说爆炸的事和那jian细有关,可霍指挥使让jian细跑了,沈阁老一向和霍指挥使不对付,出了这种事,皇上龙颜大怒,他当然要趁机把霍指挥使拉下来。” 傅云英眉头紧皱。 难怪他们进京以后发现街道上的行人明显比平时稀少,宫中气氛古怪,霍明锦刚到京城就被带到皇上面前回话,崔南轩贵为吏部侍郎,竟然亲自调查霍明锦遇刺事件,一个挨一个审问当天在场的人…… 火、药库爆炸,京城人心惶惶,各种稀奇古怪的传说闹得沸沸扬扬。老百姓喜欢人云亦云,这种天灾人祸最后往往会被传成是不祥的预兆,皇上得位不正,本身最忌讳这种事,这一次一定会找一个位高权重的人来顶缸,以抚慰人心。 就像以前突发异常天象,有些皇帝会选择杀几个大臣平息流言一样。 这一次,那个人就是霍明锦。 可火、药库爆炸,根本和他无关啊!至于jian细被人劫走…… 如果不是在驿站遇到自己,霍明锦不会特意等到天亮才出发,那么jian细未必会被劫走,他也不会因为分心中箭…… 傅云英回到自己的号房,窗前一缸肥厚碧绿的莲叶,日光下叶片绿得反光,像涂了层蜡,缝隙间潺潺水波流动。 她想起霍明锦走进演武厅前和她说话时温和的语气,他很镇定,难道这一切他都预料到了?他有脱身的办法? 还是他怕她愧疚,才故作平静? 她揉揉眉心,喝了口茶,慢慢平复心情。 不一会儿,石正过来找她,告诉她之前带回来的文书、供词不小心全烧毁了。 她面色冷下来。 石正抹了把眼睛,支支吾吾道:“大人,文书交给余评事后,余评事便不许小的去查阅供词,昨天余评事的号房走水,里头的文书都烧了,小的去看过,张氏一案的供词只剩下几张验尸记录……” 傅云英摆摆手,“也罢,你下去吧。” 石正叹口气,嘴唇嗫嚅了几下,欲言又止,出去了。 傅云英若无其事,先去找余评事讨要供词,余评事拱手作揖,给他赔不是,旁边的人打圆场,道:“傅司直,张氏人都死了,这案子是刑部和都察院都通过的,你查来查去,刑部那边不认,也没什么用。” 她沉默不语,像是被说服了,气冲冲出了号房。 余评事等人看她走远,摇头失笑。 这小子,还是太年轻了。 傅云英从走廊出来,却没往自己的号房走,径直去里院找大理寺少卿赵弼。 赵弼这边的人得过吩咐,从不拦她,看她来了,寒暄几句,道:“少卿在里头,你进去吧。” 她走进当中一间前厅,赵弼已经听到外面说话的声音,放下笔,沉声问:“何事?” 傅云英走上前,将自己暗中多备的那一份藏在袖子里的供词拿出来,说了张氏冤死的事。 赵弼接过供词和她写的详细查案记录,唔了一声,道:“大理寺不通过审核复查,刑部和都察院无权结案,你找到的这些证据可以为张氏翻案,我这就把案子打回刑部。” 傅云英缓缓吐出一口气,赵弼此人说不上有多清白,有时候也会因为背后的利益关系和刑部、都察院的人妥协,对某些案子睁一只眼闭一只眼,但是他经手的案子,一定会查一个水落石出,断案正直,有理有据。有他这几句话,张氏一定能昭雪。 “张氏已经死了……韩八斤和她并没有留下后人……”赵弼放下供词,抬头看她,“你何必还为她奔走?要知道,你已经得罪刑部了,尤其是刑部侍郎,恨你很得牙痒痒,你这次还往上撞,就不怕仕途尽毁于此?” 这个问题身边的人问过很多次了,傅云英每次都答,既然看到了,不能就这么坐视不管。 她拱手,慢慢道:“女子状告他人,本身就有诸多不便,张氏鼓起勇气状告韩氏族人,却因为‘女子本人不得上堂’这个规矩而被叔叔出卖,最后落得凄惨而死。如果不还张氏一个清白,以后其他女子有了冤屈,谁还敢去衙门诉讼?女子本身就处于弱势,如果连一丝希望都看不到,那些欺压女子的歹人会更加猖狂。这样的事到处都是……下官管不了那么多,但管了这一桩,就得管到底。” 张氏死了,还有无数个和张氏一样处境的女子,她帮张氏伸冤,于张氏来说,死后能够沉冤得雪,于其他女子来说,是对她们的一种鼓励,让她们在绝望中看到一点光明,能够鼓起勇气保护自己,而不是麻木地任人欺凌。 后者只是傅云英心底的奢望,也许张氏这桩案子根本没有人关注,她为张氏翻案一点水花都搅不起来,但她愿意为此冒险。 多一分希望,总是好的。 她从没有忘记,自己是一名女子。 听了她的话,赵弼沉默了片刻,深深看她几眼,笑了笑,道:“大理寺的人都说你不近女色,是个清心寡欲之人。我看你分明怜香惜玉,很怜爱女子。” 傅云英没说话。 过了一会儿,见赵弼埋头翻开其他卷宗看,她小声道:“霍大人刚回来就被叫去演武厅,吏部侍郎崔大人问了我一些问题。” 赵弼脸色微微一变,对她摇摇头,说:“jian细逃走的事我知道,这事二爷心里有数,你无须cao心,千万别为了二爷自己自作主张,反而会坏事。” 看来霍明锦的镇定不是装出来的,这一切他都预料到了。不然赵弼不可能还有闲情在这里慢慢看卷宗。 傅云英紧绷着的心一松,告退出去。 屋里,等她走后,赵弼立刻推开案前堆成小山包的文牍,叫来自己的心腹,沉声吩咐:“沈阁老想借火、药库爆炸的事陷害二爷,五军都督府名下在京卫全都有调动,他们想对二爷不利,你们仔细盯着刑部和都察院。” 心腹躬身应喏。 赵弼往后仰靠在大圈椅上,神情沉重。 …… 赵弼驳回张氏的案子,让刑部覆审。 有傅云英搜集的证据,张大官人伙同韩氏族人和张氏的叔叔陷害张氏的整个过程清晰明了。 但刑部就是不愿重审,张氏都死了,审谁去? 大理寺一次次卡着覆审不通过,刑部侍郎恼羞成怒,冲进大理寺,和赵弼大吵一架。 两人吵得脸红脖子粗,刑部侍郎把赵弼的书案都踹烂了一块,木屑飞得到处都是,杂役清扫半天才打扫干净。 赵弼不为所动,刑部一次次发回案子,他一次次驳回。 刑部侍郎为人器量狭小,隐私手段多,大理寺的人提醒傅云英每天出行注意安全,不要去人少的地方,发现有人跟踪自己,立刻赶去人多的地方求救。 傅家人如临大敌,乔嘉和傅云启每天接送傅云英往来大理寺。 她自己倒是不觉得害怕,毕竟是朝廷命官,大理寺内部又还算团结,知道她得罪刑部的人,有和刑部打交道的差事,都主动帮她揽下来。她怕因为自己连累傅云章,他在刑部任主事。 面对她的担忧,傅云章不以为意,道:“刑部侍郎虽然品级高于我,也不能一手遮天,我已经在刑部站稳脚跟,他不能把我怎么样。” 他做事总喜欢谋定而后动,很多平时不经意的举动都是在为之后的仕途铺路。姚文达虽然失望于他的保持中立,但仍然处处护着他,毕竟是他的学生,官场上,师生、同乡、同窗都是天然同盟,一损俱损。他在刑部游刃有余,很有点长袖善舞的意思。 傅云英放下心来。 傅云章轻轻拍她的发顶,“别担心我。虽然做人太迂直容易得罪人,讨不了好,可你现在还年轻,迂直一些也没什么,先打出名声,圆滑是以后的事。不过你要记住一点,你的迂直是对其他人的,在大理寺,还是要小心应对同僚,不能得罪你身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