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节
顾冉立刻扭头就走。 夜里起了风,广场上人烟渐渐稀少,顾冉快步往前,两旁道路灯光往下映,投出她斜长的影子,她脚步不停。 走着走着身后又追上了一个人,是周楚楚,他几乎是小跑着才追上她,他扯着她袖子问:“老大你干嘛去啊!还真吐啊!” 顾冉头也不回:“我去找他。” 第28章 争执 顾冉赶到小吃街时, 烧烤摊前还在营业。 谢母仍在招揽客人, 谢豫在一旁替母亲打下手,母子俩忙得团团转,谢豫一眼都没看顾冉。 顾冉又选了个显眼的位置,谢豫仍将她当空气。 顾冉知道他是不想理自己, 她上前几步,干脆就站到了他对面,两人面对面, 就隔着炭火炉,他不看也得看。 谢豫这才看了她一眼,低喝:“让开!”声音冷冰冰, “这不是你该来的地方。” 顾冉却没让, 她默了会后, 似乎下定了什么决心, 绕过小吃摊直接走到他身边,然后一张口, 对着四面八方扯开嗓子,“来来来, 各位美女帅哥, 走过路过不要错过!” 谢母跟谢豫都是一惊,顾冉却更大声的吆喝: “各位jiejie弟弟哥哥伯伯,新出炉的烧烤, 我们承诺, 食材新鲜, 放心粮油,干净卫生!大家放心品尝!” “各位来看看,美味不要错过……” 路上人本来就多,随着她的吆喝,还真有不少顾客围了过来,顾冉拿出当年大学在饭店兼职收银的经历,露出热情微笑:“先生您好,吃点什么?两个鸡腿?好的……” 然后迅速用托盘装两个鸡腿,递给烤炉边的谢母,“阿姨,鸡腿两个!” 再转头问下一个,“小姐,您需要什么?哦,一份烤rou串,一打生蚝!加辣吗?好的,少辣少葱!” 用托盘将待加工食材麻利整理好,递给谢母,“阿姨,一份烤rou串,一打生蚝,少葱少辣!” 她收钱点单吆喝,俨然是个自己人,就连谢母都愣在了那。 下一刻,一股强劲的力道将她的手腕用力一扯,她还没反应过来,谢豫的身姿压迫而来,直接将她拽离了小吃摊。 他劲太大,她几乎是跌跌撞撞被扯着走,两人一直走到了距离小吃街几十米,一个偏僻无人的位置,他这甩手才停下。 像是再忍不住,谢豫冲她道:“你到底想干嘛!” 顾冉揉着发疼的胳膊,“你不是看见了吗?帮你一起赚钱啊!你以为我不敢做这种事,别小瞧人了,什么兼职是我顾冉不敢的!” “不需要!”谢豫道:“你哪来就哪去,别在我面前晃!” 顾冉被这态度激得胸口发堵,深吸一口气缓了会后,她试图用平静的语气跟他沟通,“谢豫,你能不能别这样,我想帮你啊,如果你需要用这种方式挣钱,你可以喊我一起,你以前帮过我,现在我回报你也是应该的……我知道你在攒sta考试的费用,这个费用很大,我们可以一起想办法啊,多个人帮你不好吗?为什么总要单打独斗?” “或者……”她想了想,说:“你还差多少,我那里还有些钱,从小到大我的压岁钱都攒着没动,也有几千了,我给你……你要是介意,你就当借的……哦,楚楚那也一定有,我去帮你借,凭我跟他这么好的关系,他不会不肯的……” “呵。”一声轻笑打断了她。 顾冉原本说的慷慨激昂,也自认为这一番话够真诚实意,然而她看到了谢豫嘲讽的脸。 “呵,所以你这是在怜悯我吗?”他眸色阴郁,沉声道:“摆出关心人的架势,以为自己的行为很伟大很高尚?收起你廉价的怜悯吧,我不需要,我的事,我会自己解决,不需要任何怜悯!” “你有没有搞错?我这是在怜悯你!?” “那是什么?仰慕吗?”他似乎也怒了,不知道是在怒她,还是在怒自己,“仰慕一个这样寒酸的我?你不觉得可笑吗?你们这些好人家的孩子,衣着光鲜,衣食无忧,而我衣着陈旧,烟熏火燎……跟我这种人在一起,就不怕弄脏你们的衣服?” “你什么意思,你觉得我瞧不起你是吗?他们是他们,我是我!我什么时候瞧不起你!” 谢豫爆发似地来了一句,“你跟沈嘉文成双成对地看热闹,还用分彼此吗!而现在,你是带着他的心意来的吗?来看望我这个交不起考试费,还要在夜风中摆摊的穷学生?!看我的狼狈,看我的不堪,看我对外从外不展示的样子,是不是!!!” 这句话落,双方都没再说话,空气紧绷得连一根针落地的声音都听得见。 须臾,是顾冉开的口,“谢豫……原来这么久了,你心里是这么看我的。” 周围一时极静,她紧盯着他,话音都有些颤,不知是生气还是寒心。 谢豫亦是看着她,两人对视了足足五秒,谢豫点头。 “是。”他的声音听起来有刻骨的冷静:“我就是这么看你的,我也不想跟你这种人再有什么关系。现在,我把过去的话重复一遍,但凡你还有点自知之明,就别再来打扰我。” 冷冰冰话落,而他转身就走。 11月的寒风呼啸,只剩顾冉还在那,拧着眉,紧抿着唇,路灯的光照下来,映出她的形影单只。她看着那道越走越远的身影,直到那身影再也不见。 末了,像是一腔情绪无法发泄,她跳起脚来,还捡起一块石头对着空荡的街道丢过去,向着谢豫去的方向高声骂道:“谢豫!你混蛋!!!” 石块滚着撞在无人的墙角,发出啪嗒的声响。 “混蛋!!没良心!!!好心没好报!!!!” ............. 片刻后,谢豫回了烧烤摊。 方才他走的时候听到了顾冉的骂声,可他只是脚步微顿,然后头也不回地走了。 来了摊子后,夜色已经晚了,渐渐没什么人再吃烧烤,谢母便开始收摊,谢豫在一旁帮忙。 东西很多,各种烧烤的金属托盘收拾时撞在一起,发出凌乱又嘈杂的声响,而谢豫收着收着,其中一个掉了,他竟然也没发现,似乎是在走神。 谢母侧过脸看看儿子,见儿子状态似乎不对,担忧地说:“小豫……你还好吧。” “哦,没事。”谢豫捡起地上的盘子,擦干净放回去。 “你那几个同学……”谢母期期艾艾,想问又怕戳孩子痛处,“还有,那个小丫头……你们吵架了吗?” 谢豫擦盘子的手一顿,似有什么隐忍的情绪在他幽黑的眸里翻腾,最终被他压了下去,末了他低声说:“本来就不是一个世界的人……” 停了片刻后他又道:“起码现在不是。” 谢母没再说话,只默不作声地瞧着儿子,艰难的岁月在她脸上刻满了沧桑,明明才到四十岁的人,眼神浑浊一脸皱纹,两鬓还有些白发,看起来像五六十……在瞧着儿子好久后,她捂起脸,低低呜咽起来。 “小豫……是妈对不起……你这样好的孩子,放在哪个家庭都不可能是这个样子啊……哪怕是最普通最普通的家,也不用吃这么多苦,背这么大的压力……” 她再控制不住,蹲下身去,靠在小吃摊的棚子上,眼泪滚滚而下,“是妈没用,你爸去的早,我又是个半废人,干啥都吃力……我对不起你……” 深秋的冷风吹来,谢母的哭声一阵一阵的,被风吹得支离破碎。 谢豫沉默着,许是这风太凉,他乌黑的眸子迎着风,竟也有些悲凉的味道,他缓缓蹲下身去,伸出手,擦掉母亲颊上的泪。 “妈,你已经很伟大了。” .............. 这边母子相依为命,那边顾冉气呼呼坐上了回去的车,因着跟谢豫大吵一架,她表情很不好,坐在公交上一言不发。 而城市的另一边,还有一拨人,也没回家。 城西的某高级桌球会所,vip包厢内,四个男生正在打桌球。 哦,确切地说,是三个人在打,而另一个人斜靠在沙发上,玩着手机,表情似乎有些不快。 那三个打球的男生见状便停了手,其中的陈佳明将手中台球杆子往旁一丢,走到了沙发旁,对沈嘉文说:“还说没有不高兴!叫你玩你都不玩!” 他说着从兜里摸出一包黄鹤楼,从里面抽了一根递给沈嘉文:“来,抽根。” 沈嘉文一看是烟,眉立刻皱了起来,“都说了我不碰这东西。” 他不接,陈佳明也没见难堪,还笑着说:“也是,你们家平时可都是特供一九一六,要么就是国外大牌的雪茄……我这种你怎么看得上呢!” 沈嘉文不理他,低头继续玩手机。 陈佳明倒是不以为意,拿起点火机点了烟。他虽然是校长的儿子,但从小被家里娇纵惯了,活活养成了个纨绔子弟的性格,眼下叛逆期更是不得了,十七八岁的学生伢,叼着吞云吐雾,明明想装深沉,却硬生生透出社会小混混的模样。半根烟吸完后,他突然蹦出一句话,“兄弟,你是不是讨厌谢豫啊?” 沈嘉文玩手机的手一顿,旋即他笑起来,弯起的唇角,含着丝不屑。 讨厌?呵,以他沈嘉文的出身,放眼全市,又有几个他瞧得起的。谢豫的确有过人之处,但这个社会太过现实,光自身有能力也不一定能出头。不然为什么精英的家族最容易代代出精英?这不仅依赖于与家庭培养,更重要的家庭祖父辈积累的人脉、金钱、各种资源……这不是靠自身努力就能弥补的东西。 所以,即便谢豫是全校敬仰的学霸,他从未将他放在眼里。 陈佳明又吸了口烟,袅袅的烟雾在房里散开,他似有所指地笑:“刚才你那个顾妹子……往回走,该不会是去找他了吧。” 隔着缭绕的烟雾,沈嘉文面色看着平静,眸里却有阴霾悄然浮起。 过去他对谢豫的确无感,但现在,想起顾冉方才的举动,他心头莫名生出些燥意。 饶是如此,他仍是神态自若地看向陈佳明,“呵,我怎么觉得……看谢豫最不爽的,是你陈佳明啊。” 这话似是勾起了陈佳明不快的回忆,陈佳明猛地吸了一口烟,“妈的,说起这事老子就来气!” “你知道吧,去年省里有个特别重要的竞赛,那个竞赛搞得好的话高考可是能加二三十分的!我家老子想尽了办法,把我塞进去,当时谢豫也在里面,他是学校的代表,也是我老头子刻意安排的,就为了考场上给我做强援……” “可这谢豫不知好歹啊,我老子是副校长啊,亲自找他,他还好说歹说不同意,没辙了我低三下四请他帮忙,只要他考场上答题卡给我看看,价格他开!结果他妈的不帮忙就算了,还给我甩脸子!” 他说到这气愤不已,猛地将烟头按到了烟灰缸,“娘的西皮!敢甩我脸子!这学校有几个人敢甩我脸子的! “可不是!”台球桌旁那两男生也是有钱人家出来的纨绔子弟,闻言亦是附和:“上次我找他要个物理试卷抄都不肯!还不是给我脸色!” “呵,我记得你那会没交上试卷,被物理老师赶出了晚自习。” “你还说!提起来我就来气!妈的!这谢豫什么东西,仗着成绩好就拽得二五八万似的!穷逼有什么拽,学习再好又怎么样!家里没点产业,出去还不是个打工的!” …… 一群人各种吐槽,只有沈嘉文在旁边冷冷听着。 他是不屑把谢豫当对手,因为彼此没有相提并论的意义,而这些人,却更是因为不甘……出身好却压制不过眼中轻贱穷逼的不甘。 这时陈佳明又凑了过来,对沈嘉文说:“既然咱都看他不爽……不然,咱兄弟几个搞搞他?把我那三十分的公道讨回来,也给你出出今晚的气?” 沈嘉文一怔,神色严肃道:“我可没说要对他怎么样,你别乱来。” 陈佳明却是笑眯眯:“哎呀,沈少爷别紧张嘛,知道你是好学生,最看重名声,我也没说要干嘛,不过敲打敲打他罢了!叫他以后啊,低调做人!” 第29章 抛弃 陈佳明说要敲打敲打谢豫, 还真的有所动静。 那是在十来天后,一个极平常的周一。 按二中的传统, 一周之中, 往常时间都是一来就早读,然后下早读,去食堂吃早饭,再正式上课。而周一则与众不同,早上不早读,而是举行升旗仪式。 届时除非天气极度恶劣,否则甭管刚进学校的高一还是承上启下的高二或压力山大的高三,全校师生要得去cao场集合,统一衣着校服, 衣装工作, 举行仪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