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篇小说 - 历史小说 - 农女当家之寡妇难为在线阅读 - 第30节

第30节

    “我……”崔二郎有些心虚的望向卢秀珍,才接触到她水汪汪的大眼睛便觉得心里一阵酥麻,好像有星子落入她的眼睛,那样晶莹明亮,闪得让他想要盯住看,可又不敢直视那熠熠之辉。

    “怎么了?二弟,你和我说实话,是不是你对大嫂有啥意见?这些日子你都不怎么和大嫂说话呢。”卢秀珍见着崔二郎那尴尬的表情,不由得也觉奇怪,她老早就想问崔二郎这事情了,为啥就和她这般生分了?原来一块去祠堂那边时,两人不还好好儿的说过话,崔二郎还替她出过头呢。

    “没没没,大嫂,我对你一点意见都没有!”崔二郎赶紧摇手:“我是想来问大嫂,为啥给我买件长衫,穿短衫好干活,大嫂还是替我把这衣裳去换了吧。”崔二郎提起长衫下摆晃了晃,第一次穿这么长的衣裳,真的还有些不习惯。

    “原来是这样。”卢秀珍笑了起来,那双眼睛更像那弯弯新月,弯得只将对面那少年的心猛然戳了一下,砰砰的乱跳。

    “我是觉得你穿长衫更好看。”卢秀珍说得坦坦荡荡,她真是觉得长衫更加适合崔二郎——他真不像是农家子弟。

    崔二郎的心又猛的乱跳了几下,他感觉自己似乎正坐在树枝上,双腿悬空,旁边还有人不住的扯着那根树枝往下拽,一颗心晃晃悠悠,忽高忽低,面对着那灿灿明眸,都不知道怎么样才能把持得住。

    “二弟,你……”卢秀珍迷惑的皱起眉头,崔二郎见着她蹙眉,心中更是一紧,赶忙转身就走,仓促得不敢再说一句话。

    听起来仿佛是自己在刁难她吧?她好心好意给自己买了衣裳,自己偏偏还跑过来问她为什么给自己买长衫,大嫂会生气吗?崔二郎心里一阵发慌,脸憋得通红,恨不能自己扇自己两个耳光,为啥做事这样不经脑子呢,仔细想想不行吗?

    一口气跑到院子那头,他站定了身子,悄悄转头朝后边看了过去,卢秀珍已经没有在那里了,一地银色的月光,清冷如寒霜,泛泛的闪着光。

    崔二郎失眠了,翻来覆去就是睡不着,眼前晃动的,是卢秀珍的那双大眼睛。

    明日早晨起来,自己一定要向大嫂说声对不住,要告诉她自己并非有意挑剔,只是觉得有些好奇而已。崔二郎翻了个身,眼睛望着窗户外头的明月,脑子里浮现的,是那窈窕的身姿。

    “二哥,你咋啦。”

    睡在旁边的崔五郎迷迷糊糊的揉了揉眼睛:“离天亮还早着哪。”

    “嗯,睡了睡了。”崔二郎含含糊糊的应了一声,勉强合上了眼。

    第59章 堪舆术(五)

    “哎呀呀,崔家小五,你的衣裳咋这样新哪,你娘舍得给你买新衣裳穿了?”

    一声惊讶的叫喊蓦然响起,听在崔大娘心中,就跟晴天里打了个炸雷一样。

    怕什么就来什么,她正在担心着村里人会看到五郎穿了新衣免不了会问东问西,没想到这事来得这么快,金家大婶和刘三嫂子两个长舌女人结伴过来了。

    金家和刘家的田离崔老实家的地不远,几家人经常会在田边碰面,每次到了送饭的时候,金家大婶与刘三嫂都是以极其优越的姿态来他们这边炫耀,他们两家吃得比崔家要好,中午能吃上一顿米饭,有时候金家刘家的在外头帮工挣了些钱回来,还能摊上两个鸡蛋,熬上一点骨头汤送过来。

    金家大婶炫富,喜欢捧着大瓦罐在崔家人面前晃荡,汤里飘着些许油星,一根骨头就像孤岛露出水面,面积还不大,可被金家大婶夸得就好像她家天天吃rou:“啊呀呀,我真不想这样浪费银子,可是没办法,当家的说了要吃好些,唉,真是心疼咧……”

    刘三嫂的炫耀与金家大婶不同,金家大婶是旁敲侧击,而她索性是扯开嗓子喊,恨不得村里人都知道她家今日有rou吃了:“瞧,我家刘三买回来的rou,好大一块!”

    一边说,一只手还要比划,另外一只手里的篮子不住的摇晃,里边碗筷撞击之声,叮叮咚咚的响着。

    只不过现在刘三嫂收敛了许多,自从与卢秀珍对着干了一仗以后,她便觉得自己输了底气,本来还想着哪日再来翻盘,没想到崔老实家竟然吃上了rou!

    不是像她家一样,一小块rou要吃两日,崔老实家吃rou才是实打实的吃,一大块rou,至少有两斤,被崔六丫拿了做梅菜扣rou,那肥rou一大块一大块的,油光发亮的皮儿,看着就嘴角流口水,呲溜呲溜的往下滑。

    那崔家五郎最最可恨,自家吃rou闷着吃也就行了,还特地端了碗到院子门口吃,自家几个不争气的娃,闻到崔家饭菜香,一个个溜着出了门,蹲在崔家院子门口不远处,眼巴巴的望着靠在门槛上大口吃rou的崔五郎。

    有时候刘三嫂气不过,拿着笤帚去赶自家几个娃,顺带指桑骂槐的冲着崔老实家那边骂:“是没吃过rou还是咋的?人家吃rou你们还跑出来看!有些人家里一年难得吃上一回rou,端了碗到外头蹲着显摆,你们又不是没见过rou,还要跟着人家瞎闹腾!”

    崔五郎懒得理她,只是拿了筷子将那碗敲得砰砰砰的响,把那块大肥rou夹得高高,仰着脖子慢慢儿的吃,看得刘家几个娃口水蹭蹭的流,跟眼泪和到了一起:“阿娘,我们也要吃大肥rou,我们不要吃rou丁!”

    刘三嫂气得直咬牙,崔老实这名字真是不合实际,他一点儿也不老实!竟然纵容自己的儿子来羞辱她家!以后瞅着机会就得报复回去!

    瞅着崔五郎身上的新衣裳,金家大婶与刘三嫂更是有些不舒服,崔老实家这是咋的了,吃上rou了,就连崔家小五都穿上新衣了,他不是一直捡上头穿剩的穿么!

    “我这衣裳是大嫂给我买的!”崔五郎见着刘三嫂那气得鼻歪眼斜的模样,更是得意,扯了扯衣裳下摆:“瞧,这衣料多好,结实又轻软!”

    “你家大嫂哪有这么多银子?她的陪嫁不就是一床破棉被,难不成还真有压箱银子?”金家大婶狐疑的看了看崔五郎,全身上下穿得簇新,只是脚上还穿着草鞋,站在田地里看上去一点都不像个出门干活的样子。

    “也不知道是不是在后山捡了套衣裳,浆洗过了穿在身上就说是买来的,猪鼻子插葱,装象哪。”刘三嫂讥笑道:“若是他大嫂有压箱银子,还不先将自己打扮起来?”

    “人家是寡妇哪,再打扮又有啥用,给谁看?”金家大婶嗤嗤的笑了起来:“难道给这几个小叔子看?”

    “又不是不行。”刘三嫂撇了下嘴:“指不定过一两年就和哪个小叔子成亲了呢。”

    “你闭嘴!”

    一块泥巴砸到了两个长舌妇脚边:“谁许你们这样胡说?”

    金家大婶与刘三嫂唬了一跳,两人朝后边跳了一步:“崔二郎,你这是干啥哩?心虚了?别以为我们不知道,你去问问你爹娘,看他们有没有存这个心思?”

    “就是存了这个心思又如何?管你们啥事,要你们胡说?”崔二郎横眉怒目:“我家五弟穿新衣又咋的?你们自己去江州城给你家娃买新衣裳就是,何必到这里来叽叽歪歪!”

    “哎呀呀,崔家老二可真是学会耍威风了,还敢……”金家大婶很不满意的瞪了一眼在旁边呆若木鸡的崔大娘与崔老实:“崔老实,你看看你们家的娃,怎么就这样没大没小的了?你们也不管管?”

    “二郎,快些别说话了!”崔老实陪着笑脸道:“他婶子,这衣裳真是我家大郎媳妇给几个弟弟买的,她运气好,前日在山里头挖了几棵少见的树搬到江州城里去卖,碰上个有钱的老爷,出几两银子买走了。”

    “啥?”金家大婶眼睛瞪得铜铃大:“啥树能卖几两银子?”

    “我也不晓得,原先没见过。”崔老实憨厚的笑了笑:“不过是她运气好罢了,我们家大郎媳妇手太松,得了银子就乱买东西……”

    他的话还没说完,两个长舌妇已经一阵风的朝前边走了过去。

    “这是啥意思哩?”崔老实望了望崔大娘:“我是不是说错话得罪她们了?”

    崔二郎摇了摇头:“爹,她们肯定是合计着进山去挖树了哩。”

    “挖树?她们又不知道什么树能卖钱。”崔老实有些不相信,埋怨的看了崔二郎一眼:“二郎,你现在咋就这样沉不住气了哪?她们爱胡说便让她们说去,咱们不理睬她们便是了,何必还砸泥巴过来,一点规矩全无,再怎么着,她们也是咱们的邻里哪。”

    崔二郎没有出声,手里紧握着锄头,一锄一锄的挖了下去。

    卢秀珍与崔六丫一早便来到了兰府,这次角门的婆子没有再拦她,姑嫂两人从角门那边进了后院,崔六丫赶着去了厨房,卢秀珍则去了偏厅找钱管事。

    昨日兰如青已经与钱管事交代过了,府中要进行改造,全权由这位卢姑娘负责,钱管事当时听着,一口老血几乎要喷出来,这个黄毛丫头到底是给主家吃了什么迷魂药,怎么啥事都听她的呢?一百八十两银子,买了四棵树丫丫,还听着她胡说八道竟然还要将园子给改造了。

    这园子哪里不好?到处都有绿树红花,湖水跟银子一样闪着光,他每日在这里走来走去也不觉得有什么不对头,怎么那小姑娘才说了几句,主家就信了?

    “东家,我觉得这园子的事情……”钱管事站在一旁,摸了摸脑袋,决定自己还是有必要要劝上一劝:“主家,这样不妥当罢?她一个小姑娘家,知道个啥子?”

    兰如青没有说话,心里有些懊恼。

    昨日怎么鬼使神差般的就听了那卢姑娘的话,忽然间觉得这园子风水是有些不好——若是风水好,这会子那些仇人早该倒霉了,公子也该回到他该呆着的地方去了,可是这么些年下来,仇家也只是势力大不如前,可依旧还在折腾。

    卢秀珍首先提到了玉函精义,然后再说这园子风水的问题,兰如青顺着她那话走了下去,不知不觉入了她的彀,等着卢秀珍走后,他不由得懊恼起来,自己也算是老江湖了,怎么就被这小姑娘轻而易举的骗了一百八十两银子去呢。

    可是他怎么能承认自己的失误?再怎么样,也只能打掉牙齿往肚子里吞,就算自己送了一百八十两给那卢姑娘好了,毕竟公子回不到崔大郎的身份,害得她做了小寡妇,也算是一点点补偿好了。

    只是,怎么样才能不在手下面前丢脸,又不露声色的将那小姑娘给打发回去呢?兰如青觉得这是个棘手的问题,双眉低垂,默然不语。

    “东家,卢姑娘来了。”

    “她竟然真的来了!”钱管事愤愤不平,提交就往外边走:“我去拦住她!”

    “钱老伯,您要拦住谁呀?”

    笑语晏晏,花朵儿一般的脸庞,钱管事站在那里,眼睁睁见着窈窕的身影走了进来,满肚子“骗子”之类的话一句也说不出来。

    “兰先生,昨儿我不是说过要先画一张平面结构图……”卢秀珍捧着一卷纸进来,笑意盈盈,抬眼看到兰如青一副莫名其妙的模样,忽然想起自己用的是专业术语,赶紧改口:“我昨晚回家大致画了下园子各处花草的分布以及山石的改位,您给看看。”

    昨日得了银子,除了给家人购置生活用品,她还买了文房四宝,这几样东西,以后肯定经常会用得上,至少眼前就得画图样了。

    给人家设计园子,肯定不能口里说说怎么怎么,先要规划好,要不是人家也不会信服她。为了这事,她昨晚奋战到半夜才熬出来——其实那日卖鸡枞菌回去,她就已经在构思了,若是她来设计这院子里的园林,该怎么布置?

    毕业设计前找的资料一一浮现在她眼前,手痒得不行,她真想将那些古典的园林建筑重新画出来,找个有钱的主来造一个巧夺天工的园子。

    兰如青疑惑的看着卢秀珍将那张纸在桌上摊开,眉眼慢慢舒展。

    第60章 初相逢(一)

    晨曦渐渐散去,园子里的绿树在一片袅袅的白烟里现出了那灵动的身姿,绿叶间的花蕾也渐渐的张开了花瓣尖尖,就如美人的嘴,微微分开,吐气如兰,空中全是芳香。

    “如何?”卢秀珍站在树下,笑眼弯弯望向兰如青:“兰先生,你觉得呢?”

    兰如青手中拿着卢秀珍绘制的那张图,比照着园子仔细查看,他不由得有几分惊讶,眼睛转向了卢秀珍,心中不住琢磨,这村姑竟然如此伶俐,难道真是天生就有这般聪明?

    这图纸上画着的东西十分精准,酷似把真的东西缩小了挪到纸上来一样,她那张纸的周围用一些奇怪的东西标准着,他有些不懂,但是看上去显得十分高深——莫非这就是玉函精义的要髓?

    “不错,请问卢姑娘,你这手功夫,是师从何人?”

    “先生,我家这么穷,还能拜什么师父呢?我不过是照着玉函精义上的要义,没事就拿树枝画上几笔罢了,我们村里头没啥好玩的,平常就靠这个打发时间了,所谓熟能生巧,莫过如此。”

    提着的心放了下来,那懊悔的感觉不翼而飞,兰如青笑着对卢秀珍点了点头:“就照姑娘的画来重新整修罢。”

    “不用去找人看了?”卢秀珍抑制住砰砰直跳的心,一双眼睛瞪大了几分。

    “呵呵,不必了,我相信姑娘,所谓用人不疑,疑人不用,兰某既然已经做了决定,就不会更改,今日我先让钱管事支付你五十两银子,那些等着完工一次结清。”兰如青望着卢秀珍,嘴角笑容恬淡。

    她也只是小小的改动了些地方,不是大兴土木,若是真能将这风水改好了,也算是立了大功一件,兰如青琢磨着,等到公子回到他的位置,自己一定要给这位卢姑娘去邀功请赏,怎么着至少也要让她成为坐拥黄金千两的小寡妇——以后她想再嫁也就容易了。

    有了钱旁身,谁都不会看轻她。

    虽然世人有时候提起钱就用“铜臭”形容,可又有几个不是爱钱的呢?

    钱管事在一旁伸着脖子看那张图纸,他并看不太懂,可是那画实在是精致,东家脸上的神色也实在是轻松,这让他隐隐约约觉得,这位卢姑娘大概真是个懂行的。

    “卢姑娘,这些天我来帮着你弄这些,有什么要求你只管告诉我,比如说要多少人,要买什么东西。”钱管事不好意思的笑了笑,为着自己小看了她而觉得有些愧疚。

    “行。”卢秀珍爽快的答应了:“多谢管事老伯。”

    钱管事更加觉得不好意思了。

    第一日上工,卢秀珍与钱管事商议好了要买的什么东西,要安排哪些人做什么事情,一切布置妥当,就开始动手。

    钱管事从兰府的下人里头拨了几个身强力壮的汉子过来,又到外头去请了一些能工巧匠,赶着带过来见卢秀珍:“卢姑娘,这二十多个人全交给你了。”

    兰府的下人倒没什么异议,只是那几名工匠见着卢秀珍,都有些不服气,眼神里分明都是轻视与不相信,只不过他们是钱管事找过来的,也不想与卢秀珍正面发生冲突,只是等着卢秀珍走开的时候找钱管事抱怨:“管事,你这是怎么弄的,要个小娘们来管我们?莫非是你们东家新纳的姨娘?”

    钱管事慌忙摆手:“莫要乱说,人家是有男人的。”

    他听着崔六丫喊卢秀珍大嫂,很明显这位卢姑娘是嫁过人的,虽然看上去还是小姑娘家的打扮,但嫁过人就是嫁过人,不能否认,更别说把她误认为是自己东家的姨娘。

    “那你怎么要我们听她的话?”几个匠人愤愤不平:“我们怎么着也是这江州城里算得上号的,竟然要听这妇道人家来使唤,钱管事,你也太小看我们了罢?”

    钱管事有些发愁,不知道该怎么与这些巧匠们解释,忽然间他想到了那张图纸。

    急急忙忙从卢秀珍那里把图纸讨了过来,平铺放在桌子上:“自己看。”

    几个匠人围拢来看了看那图纸,缄默无声。

    “她画的?”最后有人打破了沉默。

    钱管事点了点头:“她画的。”

    “没啥好说的了,咱们开始干活吧。”几个匠人背起自己的工具,心悦诚服。

    钱管事拿着那张图纸颠来倒去的看了个不歇,怎么也看不出个所以然来,只是兰如青和几个匠人们的转变让他觉得,这张画肯定很不错。